第38章鬼斗

　　夜已深沉，五十七区的人造月亮半遮半掩，光线朦胧而晦暗。
　　唐五身着战斗服，孤身坐在后院一张石桌旁自斟自饮。
　　院子已被清扫利净，他只收拾出了一间正屋，其余偏舍、客室皆保持原样。宅子面积颇大，房舍十余间，打扫出来没人住纯属浪费功夫。
　　说来也奇怪，此处大宅建成少说有千年，长时间没有打理，屋舍居然仍保存完好，看来当初原主没少在这上面花本钱。
　　只是，此处每一间房屋都充斥着难以言表的阴霾戾气，寻常人若住进来，即便没有鬼物缠身，时间一久也会身染沉疴活不了几载。
　　后院，阴气尤为凝重，人在其中，仿似身处寒冰深窟之中。
　　“来了……”
　　猛然间，一阵阴风吹过，原本就不太亮的环境，骤然变得愈发昏暗浑浊。
　　远处院墙之上，影影绰绰站着一高一矮两道魂影，齐刷刷的将混沌面目朝向后院石桌。
　　风吹树叶哗哗响，除了偶尔间夜鸟的数声尖鸣外，四下里再无其他动响。
　　“你……为何……来我家……”
　　眨眼之间，俩到身影就飘至近前，个子高挑的怨魂出人预料的居然发出声音，只是那说话声尖锐如硬物刮擦玻璃，瘆人无比。
　　还未等唐五答话，就见那矮些的身影忽然暴起，发出一道尖而长的鬼啸声，二话不说猛冲了上来。
　　“何必呢？已然身死，又何必眷恋世俗之物。”唐五一声叹息，翻手一抓，将小鬼的命核一把握住，轻轻甩入早已放在石桌上的罗盘空间内。
　　活着的人贪恋身外之物，除非身死，否则一刻不想放弃对物质的追逐。
　　既然已死，万事皆空，却仍对生前财富恋恋不舍，此等执念真是深重入魂。
　　小鬼这样的魂体，实力不过行星级，命核比豆粒大不了几分，以唐五的体魄，任其撕咬，也不会伤到半根汗毛，将其擒下不费吹灰之力，不比端起桌上酒杯难多少。
　　小鬼的行动似乎并非高个怨魂的指使，但见那高挑鬼物登时慌了神，绕着石桌快速兜圈，似在寻找小鬼踪迹。几圈之后，它醒悟过来，定是这人类出手将孩子藏了起来。
　　看那样子，怨魂生前应是女性，小鬼或是其子嗣，现如今孩子不见，它知是遇到高人，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伏倒在地不住哀怨嘶吼。
　　“想要你的孩子，容易！保证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能否做到？”唐五看着面前伏低哀嚎的怨魂，心中忍不住五味杂陈。
　　能量生命他见过太多，但真正人类灵魂转化成的怨魂，不多，这需要各种机缘巧合，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
　　这一对怨魂不但恋家，彼此感情还深厚无比，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葩。
　　“我……不再来……”怨魂声嘶力竭，看不清其面容，自然无法知晓其内心是否真如其所言。
　　“呵呵，既然如此，你等去吧。”唐五控制罗盘，将那小鬼放出。
　　片刻后，一高一矮两道怨魂快速闪现，如幻影般离开了宅子。
　　“日后有机会了，得找个擅长驱邪的人来，这样子住的可不舒服。”唐五掏出一把坚果，剥了一颗丢入口中，这美味吃食还是老巴给他的，却不知那老头儿当年可曾来外虚空闯荡过。
　　他的思绪天马行空，往昔的片段时不时就涌上心头，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轮番在脑海中浮现。
　　鬼都无法忘情，何况人乎？
　　静坐一夜，天将拂晓，永序城人为的将昼夜交替模拟的如同现实世界，天地万物皆按照同样的规律周而复始的运转着。
　　当然，怨魂鬼物是例外。
　　黎明前的黑暗，万籁俱寂，此刻，人们睡的最是香甜。
　　桥水公园外，万鬼聚集，磅礴阴气席卷而来，本是盛夏，大量花木却瞬间枯萎，无数禽鸟在熟睡中被阴气侵蚀而纷纷毙命，尸体坠落地面时的声音如雨点般响起。
　　鬼宅顷刻被包围，数不清有多少条魂魄，四面八方，形形色色，看得人头皮发麻。
　　“呵呵，人言尚不能轻易相信，何况鬼话？”唐五笑自己的傻，却丝毫不显慌张，于万鬼之中不动声色。
　　这些鬼物，行星级与恒星级的居多，宇宙级初阶的零零星星有几个，远远躲在众鬼之后并不上前来。
　　毫无征兆的，第一波攻击开始了。
　　四、五百道虚影从前后左右同时袭来，或高或低的尖锐啸声震的人耳鼓欲裂，转眼之间，敌人已攻之近前。
　　“一群垃圾，也敢来扰我清静！”唐五面色沉凝，双手一拢一搓，桌上一堆坚果壳登时碎成小粒，再一扬手，木质的果壳碎屑如万千子弹，飞射出去后竟带出道道火焰流光。
　　分心控万物，几百个算什么？这一击，后院中犹如礼花绽放，不但冲上来的皆尽陨灭，远处墙上、房顶、树梢、半空……成千上万道怨魂，命核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摧毁，世界为之一清，阴冷的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
　　敢惹我，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这一手，强大且漂亮，实力低的看不明白，但远处的那几个宇宙级鬼物如何不懂？
　　根本不是一个级数，唐五懒得逐个击杀，不怕死的尽管来，谁跑谁是孙子！
　　“哈哈，真没想到，寒舍居然住进来一位顶尖强者，真是在下的荣幸。”
　　天尽头，伴随着黎明第一缕光明，一道白影如烟似絮般飘摇而来。
　　唐五双目一凝，立刻慎重了起来。
　　来者，貌似书生，外表与常人无异，但那副看似年轻的躯壳内，却无心脏，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拳头大的灰色内核。
　　准星主境界的人类魂体，简直比熊猫还稀少，这位不知经历过多少奇遇，才达到此等逆天高度。
　　“呵呵，是谁家不重要，不过都是这片土地上的过客罢了。”唐五摸出一只酒杯，摆在石桌另一侧，那书生已施施然坐了下来。
　　既然无杀气，自然无需动干戈。
　　“说的没错！你炼心的境界高过我，本人崇広，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书生也不客气，捞过酒瓶来给自己斟满，而后一饮而尽。
　　“老唐。”唐五微微一笑，现在的他喝酒很慢，酒到杯干的豪迈早已随着时间被埋入岁月深处。
　　“若不出意外，百年之内，你能登顶星主。”白衣书生崇広颇为羡慕，虽同为准星主，但这老唐比他走的远。
　　“哦？那倒是可喜可贺。”唐五呵呵一笑，鼓动起能量，将宅子周围的虫鸟尸体尽数裹起，投入公园深处道路难及之处。
　　天将大亮，要不了多久，早起晨练之人就会进入公园，看到遍地鸟尸定会惊恐，没准又生出什么事端。
　　“老唐，这宅子归你了，今后除了我来找你讨教一二外，不会再有其他骚扰，哈哈……”崇広走的干脆，一闪身就消失在天尽头，临走还将院内阴气尽数吸入腹中。
　　既然打不过，直接认怂也不丢人。
　　身为魂体，或者说能量体，他属实不愿面对这黑发男子。尤其是此人那只左眼，无论他的命核移动到哪里，都好似赤果果呈现在其面前，这滋味令人极不舒服。
　　这倒好，省的另行找人驱除阴气了，长期盘踞于此的污秽气息荡然无存，清新的空气流淌进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唐五走出院子，围绕宅院的草木如冬天般枯萎凋零，这个他真是无能为力，只能交给时间这位魔术师慢慢修复了……
　　……
　　大清早，猛子洗漱完，伺候着母亲吃完早餐，一溜小跑前往训练室。
　　今天他轮休，打算先去练上俩小时，之后去菜场买点肉食，中午改善一下伙食。
　　大仇得报，捆缚在他和母亲心头的枷锁已不存在，俩人像是得到了新生，虽身在平民区，但精神面貌已非昔日可比。
　　猛子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攒够钱，找擅长治疗的异能者把母亲的眼睛治好，相对于大型医疗机构，找异能者可以少花一半钱，这笔账他早就算过。
　　“咦？鬼屋周围怎么回事？”
　　远远的，就见不少人在训练场周边往林间大宅子方向张望，昨日还一片翠绿的树林，此刻已变了模样，似乎那片房屋刚刚遭了火灾，剧烈的高温将饱含水分的植物炙烤而死，有些巨树，一半生机盎然，另一半落叶纷纷，当真是怪异至极。
　　猛子快步上了楼，跑到窗前，仔细一打量，那黑发男子居然搞了条躺椅，摆在后院一株枯树下，优哉游哉的喝着酒。旁边的桌子上，凌乱摆放着杯碗碟筷，看样子才吃过早餐不久。
　　“昨晚发生了战斗吗？这得是多大的场面啊！真是高人，一点事都没有。”
　　猛子惊的合不拢嘴，此等阵仗，光是遐想一下，都令人不寒而栗。
　　傻子才会认为周边千余棵枯树是自然变化！
　　“真厉害！这样的强者活的才舒坦！”
　　少年眼中闪烁着崇拜之色，在他看来，此等高人足以碾压众生，世上已无什么能难得住他。
　　然而，院中唐五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九十七年了，从不入流的土著，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今天，能活着已经是幸运。
　　鬼书生崇広说，百年之内他能到星主，呵呵，成就星主就能无忧？
　　不入流的时候想着行星级，之后又盼着恒星级，人的欲念无止境，到了宇宙级又渴望星主。
　　越往上走，压力越大，所谓的自由无拘束，根本就遥不可及。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除非避世远遁，不与他人打交道，否则，总有先行者强过你。
　　没办法，这就是人生，很操蛋，但你不得不接受！
　　唐五不再多想，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