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羊城

　　9月16日，清晨。
　　郊外，羊城通往汕州的高速公路上空旷冷寂，微风吹过，一只破了的红色塑料袋贴着路面缓缓飘过。
　　若是在往日，这条路上各种车辆必然是一辆接着一辆川流不息，乃南粤大地上当之无愧的经济大动脉。
　　而今早从天亮到现在，驶过的汽车不足十台，远远的，还能看到不少抛锚在高速上的车辆横七竖八的停在路中间，驾驶员早已不见踪影。
　　距高速出入口八百米外，力生五金模具厂大门紧闭，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但没有一个工人前来开工。
　　厂区内，唐五和舅舅老李在库房门口席地而坐，一夜未睡的两个人累坏了。
　　过去的这一夜，唐五一口气花出去六万多现金，将周边几个超市的柴米油盐矿泉水尽数买光，用老李厂里的小货车一趟趟拉回工厂。
　　能把工厂做的红红火火，老李当然不会是鼠目寸光之流，昨晚听了外甥一番分析后，他立马同意唐五的囤货建议。
　　奈何自家钱财不是购置了固定资产，就是存放于银行，左翻右找也不过几万块现金。
　　钱到用时方恨少！
　　舅舅这一生经历过数次大抢购，每当社会上有什么大动荡的时候，生活物资往往会被疯抢，去的晚了毛都捞不到。
　　如果真如外甥所猜测的是境外敌对势力的攻击的话，那本国的军事力量绝不会认怂退缩，接下来很有可能导致冲突的进一步升级，到时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有备无患，若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大不了把物资当奖励分发给工人，钱财方面他向来不小气。
　　“你们俩去洗洗手，过来吃饭了。”厨子没来上班，舅妈掌勺，两荤一素，都是唐五的心头好。
　　“小五，你妹妹在羊城不会有事吧？”舅妈吃了几口就撂下碗，眉头拧成疙瘩。
　　两口子就一个女儿，目前在羊城读大三，这才开学没几天，就遇到此等怪事，她心里悬吊吊的。
　　“等下我先去看看能不能加油，有油的话我和小五开货车去把小雯接回来。”舅舅狼吞虎咽的边吃边说。
　　昨晚他在外面应酬，吃完饭开着小车刚一离开饭店，就遭遇强烈震荡，小车直接死火在路上，没办法靠两条腿走回家。
　　还好家里有两台车，不然真得抓瞎。
　　“舅舅你在家歇着，我去加油。”唐五干了两碗饭，一抹嘴抓起钥匙走了出去。
　　油站一般都有柴油发电机，现在能启动的车不多，与其担心没油，倒不如想想这一路怎么开过去。
　　市区里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坏掉的车辆，某些繁华地带更是堵的死死的，好在加油站都在镇子外围，多绕绕路应该问题不大。
　　东拐西折，不知兜了多少圈，终于开到加油站。果然，油还有，但只收现金。
　　货车直接加满，唐五又倾其所有买了五小桶汽油，一只油桶三十升，这是战略物资，相信过不了多久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钱包里还有二十二元，他不由得一阵苦笑，真特么可怜！
　　回到工厂后，卸下汽油，唐五换了身运动装，拦住了准备一同上车的老李，去接表妹他一个人足矣。
　　“舅舅，你别走，等下你骑单车去找尽量多的塑料桶，全部用来装自来水...我估摸着水厂现在也是在用发电机生产，一旦柴油耗尽，肯定会停水。”唐五深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能多准备一点总不是坏事。
　　“嗯，小五说的对，总不能拿矿泉水冲凉吧？”舅妈深以为然，立刻转身去厨房找家伙事储备清水。
　　世间之事莫不如此，平日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压根没想着珍惜，一旦即将失去，才明白它的可贵。
　　小镇到羊城180公里，货车一路走走停停，耗时近五个多小时才堪堪抵达羊城市区外围。
　　再往里走走勉强也可以，但绕路消耗的时间可能比步行还要多。
　　毕竟是省会，大都市不比小镇，此地车辆之多看得人头皮发麻，各种豪车比比皆是，可惜都坏在路上，成了无人问津的一坨坨废铁。
　　唐五轻装前行，一路小跑不带喘气。表妹小雯的学校他去年来过一次，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要赶。
　　此刻已是下午三点，大范围的停电，让街边绝大多数商铺都关门歇业，个别开着门的商超人气爆满，唐五心里门清，根本无需进去观看，但凡关系到民生的商品绝对已被抢购一空。
　　此刻人心尚且稳定，但如果迟迟不能恢复供电，那混乱是迟早的事。
　　十公里路程对唐五来说不算什么，无奈市区里高架桥众多，绕来绕去的耽误时间，直到五点半才摸到学校门外。
　　“嗯？学校封闭了？”唐五隔着紧闭的铁栅栏门细细打量，校园里没有学生走动，远处的宿舍楼里依稀可见晃动的人影。
　　这学校领导倒是不蠢，知道非常时期首要任务就是保证学生的安全。
　　可这所大学属于大型学校，接近四万人的规模每天的消耗能吓死人，关着门他能撑多久？
　　校门口的保安室内，四名保安不知聊到了什么乐事，唐五隐隐听到阵阵笑声传出。
　　看样子指望保安放行是不可能的了。
　　天色将晚，唐五饥肠辘辘，如今找个吃饭的地方难如登天，他只能忍，天黑后绕到校园另一侧直接翻墙进去，连夜带小雯回去。
　　七点不到，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学校围墙不过两米上下，唐五轻而易举的翻过去，今夜虽无月亮，但星斗满天，借着星光，隐约能看到一排排宿舍楼的轮廓。
　　没有了电，男生不能玩游戏，女生无法追剧和购物，几乎每一处阳台上都站满了仰望星空的少男少女。
　　聊天打屁的，引吭高歌的，争执吵闹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我晕死，怎么这么多楼？”唐五崩溃了，光是男生宿舍他就经过了不下三十栋。
　　去年来找小雯的时候他没进来，打电话约表妹出来后，两人在外面吃的肯德基。今年她升到大三，谁知道那栋楼是大三学生住的？
　　简直堪比大海捞针。
　　男生宿舍区后面是一栋栋女生宿舍楼，一进入这片区域，唐五立刻感觉着空气似乎都香了许多。莺莺燕燕的声音分外的悦耳动听，若不是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估计自己都未必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
　　“咦？你一个男生怎么大晚上跑了女生区来了？”忽然间，一道清亮的嗓音在唐五身侧响起，这说话之人出现的太过突兀，硬生生把他吓了一跳。
　　唐五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学生坐在矮灌木前的长椅上，四下黑洞洞的他压根没有留意。看样子宿舍楼关闭之后她才回来，被关在外面，无奈只能在楼门口等待。
　　“哦，我找人，正好，请问你知道大三的学生住哪几栋楼吗？”唐五赶忙问到。
　　“你找谁？我就是大三的。”女生回答道。
　　“我找工商管理专业的李晓雯，我是她哥哥。”唐五心中有些忐忑，这学校的学生太多，对方大概率不认识表妹。
　　“呵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小雯和我是正宗舍友兼闺蜜，不过，她哥哥可不是本校学生，你撞枪口上了，拜托下次不要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泡妞。”女生戏谑道。
　　“啊？？？这么巧？？”唐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
　　“少来，想泡小雯明天再说，今天晚上我都未必能回去宿舍。”女生撇撇嘴道。
　　“我真是她哥哥，我叫唐五，今天一大早就从镇上往过赶，到现在滴水未沾，刚才翻墙进来的。”唐五乐了，看来追表妹的男生不在少数。
　　“什么？你真是她哥？”女生站了起来，闺蜜不止一次和她聊起表哥唐五，这么说的话肯定没错的了。
　　“如假包换！”他扬起头看了二楼走廊过道开着的窗户，接着问到：“敢不敢让我把你举起来，你从那扇窗户爬进去？”
　　“呵呵，我好重呢，怕你举不动。”女生掩口笑着说。
　　“没问题，来，踩我肩膀上。”唐五走到墙边蹲下，示意女生过来。
　　“我靠！这么猛？那我试试。”女生兴奋了，没想到今夜这么刺激。
　　“起！”
　　唐五抓住女生脚踝，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双手顺利搭在了窗台上。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脚底被一双有力大手往上一托，瞬间又抬高了一大截。
　　女生身体轻盈的从窗户钻进去，没再说什么，轻笑着跑上楼去。
　　“嗯...不超过一百斤，还很重呢...女人的话果然不能尽信！”唐五摇了摇头，这是他首次如此近距离的和家人之外的异性接触，感觉有些怪怪的。
　　“哥...”
　　不一会儿，一声熟悉的呼唤自头顶窗户处传来，正是闻讯赶来的表妹李晓雯。
　　“小雯，快下来，就从这窗户爬出来，我接着你，马上跟我回家。”唐五心中一喜，赶忙压低声音道。
　　“啥？回家？没搞错吧？”她直接傻眼了。
　　“没错！详细情况我路上和你说，快点，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唐五可没时间跟她墨迹。
　　“我连衣服都没换，睡衣啊！”小雯急得直跺脚。
　　“睡衣怕啥？大黑天的谁看的见？速度！速度！”说起来，他和表妹是同一年出生，两人前后不过相差四个月的样子，但表妹对他的依赖与崇拜似乎比她父亲还多几分。
　　“好吧，怕了你啦！”小雯妥协了。
　　这丫头打小也是个喜欢爬高上低的主，麻溜的从窗户钻出来后，手一松，直接掉入唐五怀里。
　　这份信任源于心灵深处，没有丝毫折扣，她根本不担心哥哥会失手。
　　“小雯，我也想去。”唐五刚把妹妹放下，头顶再次传来言语声，正是刚才偶遇的女生。
　　“安安，你确定？”小雯简直无语。
　　“十分确定，接着我点儿...”女生似乎怕被拒绝，二话不说的爬出窗外，闭着眼睛直接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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