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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0章

强势重生夫人她飒爆全球了韩玥韩依依寒月 韩玥傅烨 8250 Aug 6, 2021 1:47: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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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蔡小姐忍辱报仇(下)   
    原来绍兴地方,惯做一项生意:凡有钱能干的,便到京中买个三考吏名色,钻谋好地方选一个佐贰官出来,俗名唤做“飞过海”。
    怎么叫做“飞过海?”
    大凡吏员考满,依次选去,不知等上几年。
    若用了钱,空选在别人前面,指日便得做官,这谓之“飞过海”。
    还有独自无力,四五个合做伙计,一个出名做官,其余坐地分赃。
    到了任上,先备厚礼,结好堂官,叨揽事管,些小事体,经他衙里,少不得要诈一两五钱。
    到后觉道声息不好,立脚不住,就悄地逃之夭夭。
    十个里边,难得一两个来去明白,完名全节。
    所以天下衙官,大半都出绍兴。
    
    那胡悦在家住了年余,也思量到京干这桩事体。
    更兼有个相知,见在当道,写书相约,有扶持他的意思,一发喜之不胜。
    即便处置了银两,打点起程。
    单虑妻妾在家不睦,与瑞虹计议,要带他同往,许他谋选彼处地方,访觅强盗踪迹。
    瑞虹已被骗过一次,虽然不信,也还希冀出外行走,或者有个机会,情愿同去。
    胡悦老婆知得,翻天作地,与老公相打相骂。
    胡悦全不作准,择了吉日,雇得船只,同瑞虹径自起身。
    一路无话,直至京师,寻寓所安顿了瑞虹。
    次日整备礼物,去拜那相知官员。
    谁想这官人一月前暴病身亡,合家慌乱,打点扶柩归乡。
    胡悦没了这个倚靠,身子就酥了半边。
    思想银子带得甚少,相知又死,这官职怎能弄得到手?
    欲待原复归去,又恐被人笑耻,事在两难,狐疑未决。
    寻访同乡一个相识商议,这人也是走那道儿的,正少了银两,不得完成,遂设计哄骗胡悦,包揽替他图个小就。
    设或短少,寻人借债。
    胡悦合该晦气,被他花言巧语,说得热闹,将所带银两一包儿递与。
    那人把来完成了自己官职,悄地一溜烟径赴任去了。
    胡悦止剩得一双空手,日逐时需,渐渐欠缺。
    寄书回家取索盘缠,老婆正恼着他,那肯应付分文。
    自此流落京师,逐日东走西撞,与一班京花子合了伙计,骗人财物。
    一日商议要大寻一注东西,但没甚为由,却想到瑞虹身上,要把来认作妹子,做个美人局。
    算计停当,胡悦又恐瑞虹不肯,生出一段说话哄他道:“我向日指望到此,选得个官职,与你去寻访仇人。
    不道时运乖蹇,相知已死,又被那天杀的骗去银两,沦落在此,进退两难!欲待回去,又无处设法盘缠。
    昨日与朋友们议得个计策,到也尽通。”
    瑞虹道:“是甚计策?”
    胡悦道:“只说你是我的妹子,要与人为妾。
    倘有人来相看,你便见他一面。
    等哄得银两到手,连夜悄然起身,他们那里来寻觅。
    顺路先到淮安,送你到家,访问强徒,也了我心上一件未完事。”
    瑞虹初时本不欲得,次后听说顺路送归家去,方才许允。
    胡悦讨了瑞虹一个肯字,欢喜无限,教众光棍四处去寻主顾。
    正是:   
    安排地网天罗计,专待落坑堕堑人。
    
    话分两头。
    却说浙江温州府有一秀士,姓朱,名源,年纪四旬以外,尚无子嗣,娘子几遍劝他取个偏房。
    朱源道:“我功名淹蹇,无意于此。”
    其年秋榜高登,到京会试。
    谁想福分未齐,春闱不第,羞归故里。
    与几个同年相约,就在京中读书,以待下科。
    那同年中晓得朱源还没有儿子,也苦劝他娶妾。
    朱源听了众人说话,教人寻觅。
    刚有了这句口风,那些媒人互相传说,几日内便寻下若干头脑,请朱源逐一相看拣择,没有个中得意的。
    众光棍缉着那个消息,即来上桩,夸称得瑞虹姿色绝世无双,古今罕有。
    哄动朱源期下日子,亲去相看。
    此时瑞虹身上衣服,已不十分整齐,胡悦教众光棍借来妆饰停当。
    众光棍引了朱源到来,胡悦向前迎讶,礼毕就坐,献过一杯茶,方请出瑞虹站在庶堂门边。
    朱源走上一步,瑞虹侧着身子,道个万福,朱源即忙还礼。
    用目仔细一觑,端的娇艳非常,暗暗喝采道:“真好个美貌女子!”
    瑞虹也见朱源人材出众,举止闲雅,暗道:“这官人到好个仪表,果是个斯文人物,但不知什么晦气,投在网中!”
    心下存了个懊悔之念,略站片时,转身进去。
    众光棍从旁衬道:“相公,何如?
    可是我们不说谎么?”
    朱源点头微笑道:“果然不谬。
    可是小寓议定财礼,择吉行聘便了。”
    道罢起身,众人接脚随去,议了一百两财礼。
    朱源也闻得京师骗局甚多,恐怕也落了套儿,讲过早上行礼,到晚即要过门。
    众光棍又去与胡悦商议,胡悦沉吟半晌,生出一计。
    恐瑞虹不肯,教众人坐下,先来与他计较道:“适来这举人已肯上桩,只是不日便要过门,难做手脚。
    如今只得将计就计,依着他送你过去。
    少不得备下酒肴,你慢慢的饮至五更时分,我同众人便打入来,叫破地方,只说强占有夫妇女,就引你回来,声言要往各衙门呈告。
    想他是个举人,怕干碍前程,自然反来求伏。
    那时和你从容回去,岂不美哉!”
    瑞虹闻言,愀然不乐,答道:“我前生不知作下甚业,以至今世遭许多磨难!如何又做恁般没天理的事害人?
    这个断然不去。”
    胡悦道:“娘子,我原不欲如此,但出于无奈,方走这条苦肉计。
    千万不要推托!”
    瑞虹执意不从,胡悦就双膝跪下道:“娘子!没奈何将就做这一遭,下次再不敢相烦了。”
    瑞虹被逼不过,只得应允。
    胡悦急急跑向外边,对众人说知就里。
    众人齐称妙计,回覆朱源,选起吉日,将银两兑足,送与胡悦收了。
    众光棍就要把银两分用,胡悦道:“且慢着,等待事妥,分也未迟。”
    到了晚间,朱源叫家人雇乘轿子,去迎瑞虹,一面分付安排下酒馔等候。
    不一时,已是娶到。
    两下见过了礼,邀入房中,叫家人管待媒人酒饭,自不必说。
    
    单讲朱源同瑞虹到了房中,瑞虹看时,室中灯烛辉煌,设下酒席。
    朱源在灯下细观其貌,比前更加美丽,欣欣自得,道声:“娘子请坐。”
    瑞虹羞涩不敢答应,侧身坐下。
    朱源叫小厮斟过一杯酒,恭恭敬敬递至面前放下,说道:“小娘子,请酒。”
    瑞虹也不敢开言,也不回敬。
    朱源知道他是怕羞,微微而笑。
    自己斟上一杯,对席相陪。
    又道:“小娘子,我与你已为夫妇,何必害羞!多少沾一盏儿,小生侯干。”
    瑞虹只是低头不应。
    朱源想道:“他是女儿家,一定见小厮们在此,所以怕羞。”
    即打发出外,掩上门儿,走至身边道:“想是酒寒了,可换些热的饮一杯,不要拂了我的敬意。”
    遂另斟一杯,递与瑞虹。
    瑞虹看了这个局面,转觉羞惭,蓦然伤感。
    想起幼时父母何等珍惜,今日流落至此,身于已被玷污,大仇又不能报,又强逼做这般丑态骗人,可不辱没祖宗。
    柔肠一转,泪珠籁籁乱下。
    朱源看见流泪,低低道:“小娘子,你我千里相逢,天缘会合,有甚不足,这般愁闷?
    莫不宅上有甚不堪之事,小娘子记挂么?”
    连叩数次,并不答应。
    觉得其容转戚,朱源又道:“细观小娘子之意,必有不得已事,何不说与我知,倘可效力,决不推故!”
    瑞虹又不则声。
    朱源到没做理会,只得自斟自饮。
    吃勾半酣,听谯楼已打二鼓。
    朱源道:“夜深了,请歇息罢!”
    瑞虹也全然不采。
    朱源又不好催逼,到走去书桌上,取过一本书儿观看,陪他同坐。
    瑞虹见朱源殷勤相慰,不去理他,并无一毫慢怒之色,转过一念道:“看这举人到是个盛德君子,我当初若遇得此等人,冤仇申雪久矣!”
    又想道:“我看胡悦这人,一昧花言巧语,若专靠在他身上,此仇安能得报?
    他今明明受过这人之聘,送我到此,何不将计就计,就跟着他,这冤仇或者到有报雪之期。”
    左思有想,疑惑不定。
    朱源又道:“小娘子请睡罢!”
    瑞虹故意又不答应。
    朱源依然将书观看。
    看看三鼓将绝,瑞虹主意已定。
    朱源又催他去睡,瑞虹才道:“我如今方才是你家的人了。”
    朱源笑道:“难道起初还是别家的人么?”
    瑞虹道:“相公那里就知!我本是胡悦之妾,只因流落京师,与一班光棍生出这计,哄你银子。
    少顷即打入来,抢我回去,告你强占良人妻女。
    你怕干碍前程,还要买静求安。”
    朱源闻言大惊道:“有恁般异事!若非小娘子说出,险些落在套中。
    但你既是胡悦之妾,如何又泄漏与我?”
    瑞虹哭道:“妾有大仇未报,观君盛德长者,必能为妾伸雪,故愿以此身相托!”
    朱源道:“小娘子有何冤抑,可细细说来,定当竭力为你图之。”
    瑞虹乃将前后事泣诉,连朱源亦自惨然下泪。
    
    正说之间,已打四更。
    瑞虹道:“那一班光棍,不久便到,相公若不早避,必受其累!”
    朱源道:“不要着忙!有同年寓所,离此不远,他房屋尽自深邃。
    且到那边暂避过一夜,明日另寻所在,远远搬去,有何患哉!”
    当下开门,悄地唤家人点起灯火,径到同年寓所,敲开门户。
    那同年见半夜而来,又带着个丽人,只道是来历不明的,甚以为怪。
    朱源一一道出,那同年即移到外边去睡,让朱源住于内厢,一面叫家人们相帮,把行李等件,尽皆搬来,止存两间空房,不在话下。
    
    且说众光棍一等瑞虹上轿,便逼胡悦将出银两分开。
    买些酒肉,吃到五更天气,一齐赶至朱源寓所,发声喊,打将入去。
    但见两间空屋,那有一个人影!胡悦倒吃了一惊,说道:“他如何晓得,预先走了?”
    对众光棍道:“一定是你们倒勾结来捉弄我的,快快把银两还了便罢!”
    众光棍大怒,也翻转脸皮,说道:“你把妻子卖了,又要来打抢,反说我们有甚勾当,须与你干休不得!”
    将胡悦攒盘打勾臭死。
    恰好五城兵马经过,结扭到官,审出骗局实情,一概三十,银两追出入官,胡悦短递回籍。
    有一诗为证:   
    牢笼巧设美人局,美人原不是心腹。
    
    赔了夫人又打臀,手中依旧光陆秃。
    
    且说朱源自娶了瑞虹,彼此相敬相爱,如鱼似水。
    半年之后,即怀六甲。
    到得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孩子,朱源好不喜欢,写书报知妻子。
    光阴迅速,那孩子早又周岁。
    其年又值会试,瑞虹日夜向天褥告,愿得丈夫黄榜题名,早报蔡门之仇。
    场后开榜,朱源果中了六十五名进土,殿试三甲,该选知县。
    恰好武昌县缺了县官,朱源就讨了这个缺。
    对瑞虹道:“此去仇人不远,只怕他先死了,便出不得你的气。
    若还在时,一个个拿来沥血祭献你的父母,不怕他走上天去!”
    瑞虹道:“若得相公如此用心,奴家死亦瞑目!”
    朱源一面差人回家,接取家小在扬州伺侯,一同赴任;一面候吏部领凭。
    不一日领了凭限,辞朝出京。
    
    原来大凡吴、楚之地作宦的,都在临清张家湾雇船,从水路而行,或径赴任所,或从家乡而转,但从其便。
    那一路都是下水,又快又稳。
    况带着家小,若没有勘合脚力,陆路一发不便了。
    每常有下路粮船运粮到京,交纳过后,那空船回去,就揽这行生意,假充座船,请得个官员坐舱,那船头便去包揽他人货物,图个免税之利,这也是个旧观。
    却说朱源同了小奶奶到临清雇船,看了几个舱口,都不称怀,只有一只整齐,中了朱源之意。
    船头递了姓名手本,磕头相见。
    管家搬行李安顿舱内,请老爷、奶奶下船。
    烧了神福,船头指挥众人开船。
    瑞虹在舱中,听得船头说话,是淮安声音,与贼头陈小四一般无二。
    问丈夫什么名字,朱源查那手本写着:“船头吴金叩首。”
    姓名都不相同,可知没相干人。
    再听他声音,越听越像,转展生疑放心不下,对丈夫说了,假托分付说话,唤他进舱,瑞虹闪于背后,厮认其面貌,又与陈小四无异。
    只是姓名不同,好生奇怪。
    欲待盘问,又没个因由。
    偶然这一日,朱源的座师船到,过船去拜访,那船头的婆娘进舱来拜见奶奶,送茶为敬。
    瑞虹看那妇人,虽无十分颜色,也有一段风流。
    瑞虹有心问那妇人道:“你几岁了?”
    那妇人答道:“二十九岁了。”
    又问:“那里人氏?”
    答道:“池阳人氏。”
    瑞虹道:“你丈夫不像个池阳人。”
    那妇人道:“这是小妇人的后夫。”
    瑞虹道:“你几岁死过丈夫的?”
    那妇人道:“小妇人夫妇为运粮到此,拙夫一病身亡。
    如今这拙夫是武昌人氏,原在船上做帮手,丧事中亏他一力相助,小妇人孤身无倚,只得就从了他,顶着前夫名字,完这场差使。”
    瑞虹问在肚里,暗暗点头。
    将香帕赏他,那妇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瑞虹等朱源下船,将这话述与他听了。
    眼见吴金即是陈小四,正是贼头。
    朱源道:“路途之间,不可造次,且耐着他到地方上施行,还要在他身上追究余党。”
    瑞虹道:“相公所见极明,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睁,这几日何如好过!”
    恨不得借滕王阁的顺风一阵吹到武昌!   
    饮恨亲冤已数年,枕戈思报叹无缘。
    
    同舟敌国今相遇,又隔江山路几千。
    
    却说朱源舟至扬州,那接取大夫人的还未曾到,只得停泊码头等候,瑞虹心上一发气闷。
    等到第三日,忽听得岸上鼎沸起来。
    朱源叫人问时,却是船头与岸上两个汉子扭做一团厮打。
    只听得口口声声说道:“你干得好事!”
    朱源见小奶奶气闷,正没奈何,今番且借这个机会,敲那贼头几个板子,权发利市。
    当下喝教水手:“与我都拿过来!”
    原来这班水手,与船头面和意不和,也有个缘故。
    当初陈小四缢死了瑞虹,弃船而逃,没处投奔,流落到池阳地面,偶值吴金这只粮船起运,少个帮手,陈小四就上了他的船。
    见吴金老婆像个爱吃枣儿汤的,岂不正中下怀,一路行奸卖俏,搭识上了。
    两个如胶似漆,反多那老公碍眼。
    船过黄河,吴金害了个寒症,陈小四假意殷勤,赎药调理。
    那药不按君臣,一服见效,吴金死了!妇人身边取出私财,把与陈小四,只说借他的东西,断送老公。
    过了一两个七,又推说欠债无偿,就将身子白白里嫁了他。
    虽然备些酒食,暖住了众人,却也心中不服。
    为此缘由,所以面和意不和。
    听得舱里叫一声:“都拿过来!”
    蜂拥的上岸,将三个人一齐扣下船来,跪于将军柱边。
    朱源问道:“为何厮打?”
    船头禀道:“这两个人原是小人合本撑船伙计,因盗了资本,背地逃走,两三年不见面。
    今日天遣相逢,小人与他取讨。
    他倒图赖小人,两个来打一个。
    望老爷与小人做主!”
    朱源道:“你二人怎么说?”
    那两个汉子道:“小人并没此事,都是一派胡言!”
    朱源道:“难道一些影儿也没有,平地就厮打起来?”
    那两个汉子道:“有个缘故。
    当初小的们虽曾与他合本撑船,只为他迷恋了个妇女,小的们恐误了生意,把自己本钱收起,各自营运,并不曾欠他分毫。”
    朱源道:“你两个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汉子不曾开口,到是陈小四先说道:“一个叫沈铁甏,一个叫秦小元。”
    朱源却待再问,只见背后有人扯拽,回头看时,却是丫环,悄悄传言,说道:“小奶奶请老爷说话。”
    朱源走进后舱,见瑞虹双行流泪,扯住丈夫衣袖,低声说道:“那两个汉子的名字,正是那贼头一伙同谋打劫的人,不可放他走了!”
    朱源道:“原来如此!事到如今,等不得到武昌了。”
    慌忙写了名帖,分付打轿,喝叫地方,将三人一串儿缚了,自去拜扬州太守,告诉其事。
    太守问了备细,且教把三个贼徒收监,次日面审。
    朱源回到船中,众水手已知陈小四是个强盗,也把谋害吴金的情节,细细禀知。
    朱源又把这些缘由,备写一封书帖,送与太守,并求究问余党。
    太守看了,忙出飞签,差人拘那妇人,一并听审。
    扬州城里传遍了这出新闻,又是强盗,又是奸淫事情,有妇人在内,那一个不来观看。
    临审之时,府前好不热闹!正是: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却说太守坐堂,吊出三个贼徒,那妇人也提到了,跪于阶下。
    陈小四看见那婆娘也到,好生惊怪,道:“这厮打小事,如何连累家属?”
    只见太守却不叫吴金名字,竟叫陈小四,吃这一惊非小!凡事逃那实不过,叫一声不应,再叫一声,不得不答应了。
    太守相公冷笑一声道:“你可记得三年前蔡指挥的事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今日有何理说!”
    三个人面面相觑,却似鱼胶粘口,一字难开。
    太守又问:“那时同谋还有李癞子、白满、胡蛮二、凌歪嘴、余蛤虫巴,如今在那里?”
    陈小四道:“小的其时虽在那里,一些财帛也不曾分受,都是他这几个席卷而去,只问他两个便知。”
    沈铁甏、秦小元道:“小的虽然分得些金帛,却不像陈小四强奸了他家小姐。”
    太守已知就里,恐碍了朱源体面,便喝住道:“不许闲话!只问你那几个贼徒,今在何处?”
    秦小元说:“当初分了金帛,四散去了。
    闻得李癞子,白满随着山西客人,贩买绒货;胡蛮二、凌歪嘴、余蛤虫巴三人,逃在黄州撑船过活。
    小的们也不曾相会。”
    太守相公又叫妇人上前问道:“你与陈小四奸密,毒杀亲夫,遂为夫妇,这也是没得说了。”
    妇人方欲抵赖,只见阶下一班水手都上前禀话,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得那妇人顿口无言。
    太守相公大怒,喝教选上号毛板,不论男妇,每人且打四十,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进流。
    当下录了口词,三个强盗通问斩罪,那妇人问了凌迟。
    齐上刑具,发下死囚牢里。
    一面也广捕,挨获白满、李癞子等。
    太守问了这件公事,亲到船上答拜朱源,就送审词与看。
    朱源感谢不尽,瑞虹闻说,也把愁颜放下七分。
    
    又过几日,大奶奶已是接到,瑞虹相见,一妻一妾,甚是和睦。
    大奶奶又见儿子生得清秀,愈加欢喜。
    不一日,朱源于武昌上任,管事三日,便差的当捕役缉访贼党胡蛮二等。
    果然胡蛮二、凌歪嘴在黄州江口撑船,手到拿来。
    招称:“余哈虫巴一年前病死,白满、李癞子见跟陕西客人,在省城开铺。”
    朱源权且收监,待拿到余党,一并问罪。
    省城与武昌县相去不远,捕役去不多日,把白满、李癞子二人一索子捆来,解到武昌县。
    朱源取了口词,每人也打四十。
    备了文书,差的当公人,解往扬州府里,以结前卷。
    朱源做了三年县宰,治得那武昌县道不拾遗,犬不夜吠。
    行取御史,就出差淮扬地方。
    瑞虹嘱付道:“这班强盗,在扬州狱中,连岁停刑,想未曾决。
    相公到彼,可了此一事,就与奴家沥血祭奠父亲,并两个兄弟。
    一以表奴家之诚,二以全相公之信。
    还有一事,我父亲当初曾收用一婢,名唤碧莲,曾有六个月孕,因母亲不容,就嫁出与本处一个朱裁为妻。
    后来闻得碧莲所生,是个男儿。
    相公可与奴家用心访问。
    若这个儿子还在,可主张他复姓。
    以续蔡门宗祀,此乃相公万代阴功!”
    说罢,放声大哭,拜倒在地。
    朱源慌忙扶起道:“你方才所说二件,都是我的心事。
    我若到彼,定然不负所托,就写书信报你得知!”
    瑞虹再拜称谢。
    
    再说朱源赴任难扬,这是代天子巡狩,又与知县到任不同。
    真个:号令出时霜雪凛,威风到处鬼神惊。
    其时七月中旬,末是决囚之际。
    朱源先出巡淮安,就托本处府县访缉朱裁及碧莲消息,果然访着。
    那儿子已八岁了,生得堂堂一貌。
    府县奉了御史之命,好不奉承。
    即日香汤沐浴,换了衣履,送在军卫供给,申文报知察院。
    朱源取名蔡续,特为起奏一本,将蔡武被祸事情,备细达于圣聪。
    “蔡氏当先有汗马功劳,不可令其无后。
    今有幼子蔡续,合当归宗,俟其出幼承袭。
    其凶徒陈小四等,秋后处决。”
    圣旨准奏了。
    其年冬月,朱源亲自按临扬州,监中取出陈小四与吴金的老婆,共是八个,一齐绑赴法场,剐的剐,斩的斩,干干净净。
    正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若还不报,时辰未到。
    
    朱源分付刽子手,将那几个贼徒之首,用漆盘盛了,就在城隍庙里设下蔡指挥一门的灵位,香花灯烛,三牲祭醴,把几颗人头,一字儿摆开。
    朱源亲制祭文拜奠。
    又于本处选高僧做七七功德,超度亡魂。
    又替蔡续整顿个家事,嘱付府县青目。
    其母碧莲一同居住,以奉蔡指挥岁时香火。
    朱裁另给银两别娶。
    诸事俱已停妥,备细写下一封家书,差个得力承舍,赍回家中,报知瑞虹。
    
    瑞虹见了书中之事,已知蔡氏有后,诸盗尽已受刑,沥血奠祭。
    举手加额,感谢天地不尽!是夜,瑞虹沐浴更衣,写下一纸书信,寄谢丈夫;又去拜谢了大奶奶,回房把门拴上,将剪刀自刺其喉而死。
    其书云:   
    贱妾瑞虹百拜相公台下:虹身出武家,心娴闺训。
    男德在义,女德在节;女而不节,行禽何别!虹父韬韦今不戒,曲蘖迷神。
    诲盗亡身,祸及母弟,一时并命!妾心胆俱裂,浴泪弥年。
    然而隐忍不死者,以为一人之廉耻小,阖门之仇怨大。
    昔李将军忍耻降虏,欲得当以报汉。
    妾虽大流,志窃效此。
    不幸历遭强暴,衷怀未申。
    幸遇相公,拔我于风波之中,谐我以琴瑟之好。
    识荆之日,便许复仇。
    皇天见怜,宦游早遂。
    诸奸贯满,相次就缚;而且明正典刑,沥血设飨。
    蔡氏已绝之宗。
    复蒙披根见本,世禄复延。
    相公之为德于衰宗者,天高地厚,何以喻兹。
    妾之仇已雪而志以遂矣!失节贪生,贻玷阀阅,妾且就死,以谢蔡氏之宗于地下。
    儿子年已六岁,嫡母怜爱,必能成立。
    妾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姻缘有限,不获面别,聊寄一笺,以表衷曲。
    
    大奶奶知得瑞虹死了,痛惜不已,殡殓悉从其厚。
    将他遗笔封固,付承舍寄往任上。
    朱源看了,哭倒在地,昏迷半晌方醒。
    自此患病,闭门者数日,府县都来候问。
    朱源哭诉情由,人人堕泪,俱夸瑞虹节孝,今古无比,不在话下。
    后来朱源差满回京,历官至三边总制。
    瑞虹所生之子,名曰朱懋,少年登第,上疏表陈生母蔡瑞虹一生之苦,乞赐旌表。
    圣旨准奏,特建节孝坊,至今犹在。
    有诗赞云:   
    报仇雪耻是男儿,谁道裙钗有执持。
    
    堪笑硁硁真小谅,不成一事枉嗟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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