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捏骨

    看得出来，孙思邈对方言的兴趣很大，但对麻沸汤的兴趣更大，不等吴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便迫不及待地看向若文山。
    狗主人在一旁激动地热泪盈眶，两大神医在此，狗子你是得了甚么造化？看来以后狗子的职责不仅仅限于打猎看门了，简直可以供起来令人瞻仰了。
    方言将麻沸汤的药方交给若文山之时，便曾言道，绝不可敝帚自珍以致断了传承，因此若文山绝无藏私，颤抖着山羊胡将药方说了出来，甚至都没有避讳狗主人的面。
    “羊踯躅三钱、茉莉花根一钱、当归十钱、菖蒲少许，水煎服一碗即可。”
    若文山急于在孙思邈面前表现的心理很是迫切，也幸好草庐里从不缺草药，不多时，便端了一碗浓黑的汤药回来，孙思邈使劲嗅了几口，甚至要忍不住蘸上一滴尝一尝，被若文山果断拒绝。
    “老神仙，您大可不必如此，待会儿喂这只畜生服下去，某再与之捏骨，疗效尽显。”
    孙思邈遗憾地收回了手，看向不断哀嚎的狗子的目光，居然有些……艳羡？
    狗子虽然哀嚎不已，但同样也很听话，狗主人端起碗，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抚，狗子便吸溜吸溜地喝了个精光，显然是一只有灵性的狗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狗子的哀嚎渐渐弱了下来，若文山伸出手，在狗子的后腿上轻轻一按，狗子懒洋洋地一动不动，显然是起了药效。
    孙思邈大喜，端起药渣蹲在了一边仔细研究去了，说实在的，没有半点老神仙的风范。
    若文山的手法很熟练，先是闭着眼在狗子的后腿上轻轻拂了个遍，找了片刻手感，随后沉吟片刻，便开始了捏骨。狗子的后腿踝部已然酥碎，摸起软绵绵的，全然不同于一般的骨折骨裂，孙思邈起了身，皱着眉头看了片刻，不禁有些骇然，却不敢出声打扰——他虽然没有下手去摸，但以他的老道，一眼看去便知此事绝非容易，纵然是他医术超绝，也绝不会认为在这只狗子的后腿还有半分复原的可能性。
    满满地，若文山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呼吸却是愈发地悠长，手法也愈加平稳，狗子安静地躺在台上，狗头放在主人的手里，看起来竟格外惬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若文山终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老脸上的汗水，笑道：“今天竟格外地顺畅，待老夫用夹板将其固定，带回去休养月余便可，期间不可再行走。”
    狗主人千恩万谢地去了，临走时热泪盈眶，又朝若文山与孙思邈不断作揖，这才抱着狗子离去。
    “若大夫……”
    两人回屋落座，孙思邈迫不及待地有话要说，若文山摆手笑道：“老神仙何必客气，叫一声文山便可。老神仙可是要问某的捏骨手法？”
    孙思邈脸上浮现些许难为情，他只是知道，对一介大夫而言，无论是药方还是手法，皆是秘技，从不外宣，有些看得重的，甚至会立下传男不传女的铁规。而若文山已将麻沸汤的妙方给了自己，再去探究捏骨手法，未免有些过于放肆了。
    若文山自是知晓孙思邈的想法，却是摆手笑道：“老神仙无需介怀，事实上，无论是麻沸汤还是捏骨手法，抑或是缝补秘术，均是侯爷所授。侯爷曾言道，但凡他所教授，无论哪个大夫想学，务必要某教授了去，甚至于，风陵学塾特意开了医科一目，聘了某前往讲授学子。”
    孙思邈由衷地敬佩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方山侯之胸襟气度，绝非常人可比。”
    顿了顿，又看向若文山，笑道：“以老道看来，文山似乎已在捏骨之道浸淫已久？”
    说起这个，若文山有些茫然，随即苦笑道：“不瞒老神医，除了最先的缝补秘术，方山侯最先教授的，就是这个捏骨秘术，同时佐以麻沸汤——更因为此，方山侯府上的家将到处搜集断腿断脚的病人，乃至连牲口也不曾放过……”
    孙思邈大惊：“这是为何？”
    “方侯并未言明，只是令某勤加苦练，到了现在，方圆百里都知晓某的正骨捏骨之术……”
    虽然不曾参透方言的用意，但若文山的自豪却是显而易见的，年初时，他的名声只在附近几个村落流传，现如今，连长安城的贵人们都知道风陵山下还有个神乎其技的神医。
    孙思邈并未往其他地方想，只是不断表达着对方言的敬佩和欣赏，再与若文山交流着医术心得，竟只觉自己对医理也有了不少新的感悟，尤其是用羊肠线缝补的秘术，更是让他赞叹不已。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交流着，草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矫健的身影窜了进来，满脸喜意地看向孙思邈，先是呆了片刻，忙躬身施礼道：“小子方言，见过孙神医！”
    “使不得！”
    孙思邈忙起了身，对揖一礼，笑道：“久闻方侯才干绝伦，惊才风逸，如今一见，算是圆了老道的心愿。”
    “哪里哪里。孙神医济世为怀，天下人受您恩赐者不知凡几，大唐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流传着孙神医的传说，小子甚为钦佩，甚至早已有了亲往终南山的想法，可惜一直未能成行。今日却在风陵山见到孙神医，实在是令人欢喜。”
    若文山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说话这么好听的侯爷当真是头一次见，不过当看到又一群人进来时，他便有些明悟——听说成婚已近两月，侯府娘子还未有身孕传来……
    莺莺燕燕站满了原本不大的草庐，唐衣为首，林潇潇与苏清寒挺着孕肚，花腊九将艳羡的目光从两位姐姐身上移开，径直看向孙思邈。
    “小女子唐氏，见过孙神医，妹妹们，快过来见礼！”
    不消唐衣吩咐，三女便齐齐向孙思邈行了一礼。
    孙思邈回礼道：“不敢当。”
    说着，看向方言笑道：“侯爷端地好福气！”
    “嘿嘿……”
    方言挺了挺胸，得意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