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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女儿身

绝世萌妃不能惹 墨流年 9699 Aug 6, 2021 10:19: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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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哥捞起一只名叫稻文的老鬼,一巴掌糊上去,打得稻文狗吃屎。
    这片小区是前几年新建的,坐落于苏城发展最快、房价最高的园区,与景独湖比邻。站在七层以上,远远可以看见跨湖高架路和波光粼粼的景独湖,又是学区房,如果不是奚嘉的老房子正好拆迁拿了一笔补偿款,他根本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因为靠近创意产业园,这里的住客有不少是程序员。程序员工资高,但几乎天天加班,别说现在是凌晨一点,就算是凌晨三点,偶尔也会有程序员加班回来,绝不可能如此安静,连一盏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奚嘉的眉头慢慢皱紧,而他的身旁,裴玉则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录。他所画的这道符录比之前叶镜之在奚嘉大门上画的那道符录要淡了许多,画完最后一笔后,裴玉伸指在中间一点,赫然间,金色的光芒便充斥了整个小区。
    “去!”
    下一刻,奚嘉瞳孔一缩,惊愕地看着这一片笼罩了整个小区的黑气。
    裴玉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看到这样的情景。这片小区横跨了两个街区,占地面积极广,然而此刻,浓郁阴森的阴气将小区缠绕入内,围成了一个无声之城。
    微风从外界吹过,只吹到小区门口,便被那浓郁到可怖的阴气打散。
    裴玉惊道:“这么浓的阴气,奚嘉,是你造成的?”
    在进入小区的时候,奚嘉就察觉到了不对,也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如今真正看到这股阴气的规模后,他道:“不是我。两天前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样。裴玉,你能找出来到底是哪里有这么重的阴气吗?”
    裴玉摇首:“子时阴门开,凡间阴气大盛。现在别说你这小区,就是外面的大马路上,也会有一点微弱的阴气和几个游魂。我师父和叶阎王他们或许可以在凌晨找到阴气的源头,但我不行,得等日出之后,阳气驱邪,我才能找到原因。”
    既然无法找到原因,那两人就在小区里逛了一会儿,最后回家。
    奚嘉本身就不是捉鬼天师,一点法术都不会,更别提找鬼。而他身边的这个裴神棍,自称是年轻一代的什么领军人物,却压根靠不住,真像个神棍。
    等到第二日中午,阳气大盛,裴玉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玄铁罗盘,神经兮兮地在小区里溜达起来。他不停地低头看罗盘,又抬头去看周围的建筑、树木布局,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极低,根本无法听清。
    到了白天,小区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今天是工作日,小区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妇女在花园里聊天散步,还有几个老人正在锻炼身体。
    奚嘉跟在裴玉的身边,神情淡漠地看着小区里的这些居民。他从未与这些人接触过,或者说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很少出门,因为不想让这些人沾染到自己的阴气,导致生病甚至出事。
    今天早上奚嘉自顾自地与无相青黎说了几句话,希望对方能只挡住自己的阴气,不要挡住自己能看见阴气的眼睛。奚嘉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这无相青黎真是有灵性,真的收敛了一点威势,让奚嘉能够不凭借裴玉的符咒,直接看见笼罩在小区上空的黑气。
    而如今在奚嘉的眼中,这些居民的脸上都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那层黑气如同黑纱面罩,罩在这些人的脸上,可他们全然无知,各个表情僵硬地做着自己的事。说是在聊天,却神色诡异,目光呆滞,好像正看着一团空气;说是在锻炼,却连关节都不扭动一下,整个人如同僵尸,直挺挺地做着奇怪的动作。
    这个小区里,除了奚嘉和裴玉外,其他人仿佛成了一个个牵线木偶,麻木地做着自己以往每天做的事情,完成任务。
    裴玉道:“先找到源头,暂时不要打扰他们。在游魂中有一类鬼,他们过了48小时也不会投胎,因为他们忘记自己已经死去。这个时候你不能直白地告诉他‘你已经死了’,他们会受到惊吓,甚至魂飞魄散,你必须用各种暗示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死了,这才能投胎转世。这些人和游魂的情况有几分像,不能轻举妄动。”
    奚嘉本也没有想去提醒这些人,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
    两人在小区里找了三圈,那阴气浓成一片,根本无法凭借阴气的浓郁程度找出源头。裴玉焦躁地揉着头发,一旁,奚嘉却停住脚步,神色莫名地看着远处的几个小孩。
    这个时间,大多数小孩都该去上学了,但在小区的游乐区里,还是有三个小孩蹲在沙坑里玩沙子。他们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可能还没上幼儿园,其中两个孩子围在一起堆城堡,只剩一个小男孩孤伶伶地蹲在沙坑的角落里,一个人舀沙子、堆沙子。
    奚嘉远远地看着,目光渐渐迷离,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热闹的院子里,所有孩子都在追逐玩闹,一个矮小的影子躲在墙角后,羡慕地看着他们。终于,他忍不住地迈出腿想要走过去,小手臂却被人从身后拉住。转过身,一个目光柔和的中年男人弯下腰,温柔地揉着他的头发,轻声说道:“嘉嘉,不能去,爸爸陪你玩好不好?”
    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奚嘉转开视线,抬步再往前走。他才刚走一步,忽然听到游乐区那边传来一道“砰”的巨响,他赶紧转首看去,只见那孤伶伶的小男孩突然摔倒在地,额头整个撞在了沙坑边缘的水泥上。
    奚嘉睁大眼,赶紧跑了过去。
    “疼不疼,没事吧?小朋友,有没有磕到哪儿……”
    不远处玩沙子的两个小孩只是扫了这边一眼,压根没来帮忙扶人。奚嘉将那小男孩抱了起来。原本已经做好打算,看到小男孩头破血流的景象了,谁知这小男孩的额头只是青紫了一大块,居然没有流血。
    奚嘉微怔。
    这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小孩,他轻轻摇头,抿着嘴不说话。也不说疼,也不哭,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低下了头,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奚嘉轻声问道:“你家在哪儿,哥哥送你回家。”
    小男孩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一栋楼。
    奚嘉转头看到裴玉已经越走越远,根本没注意到他这里的情况。反正只是送一个小孩回家,不需要多长时间,于是他直接抱起小男孩往那栋楼走去。
    这小男孩的脸上也有一层淡淡的阴气,他好像从没被人这么抱过,小脑袋死死地埋在奚嘉的怀里,不敢说一个字,但是当奚嘉问他住在哪一层时,他又会抬起头,指向某个方向。
    三分钟后,奚嘉走出电梯。
    电梯门在他的身后很快关上,光线陡然一暗,奚嘉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他缓慢地低下头,看向那盆放在墙角的黑色纸钱。
    这一层只有两户人家,那灰色的铁盆就放在两户人家的中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味,白色的纸钱被烧成了黑色灰烬,只留下一点点边缘没有黑化。烧尽的纸灰在空中轻轻飘荡,天花板上的灯坏了,一丝阳光从楼梯间隐隐约约地照射过来,与不知哪儿响起的滴水声掺杂在一起,更加阴森。
    寂静,冰冷,没有人气。
    奚嘉垂着眸子,淡淡问道:“哪一家?”
    小男孩指向前方。
    奚嘉平静地抱着小孩,走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轻轻敲响大门。
    屋内似乎没有人,“咚咚”的敲门声在楼道间一声声地回荡。明明是在狭窄的楼房里,此刻却不知从哪儿刮起一阵冷冷的风,从奚嘉的脚底往上冲去,黑色的阴风冲到他的胸口时,奚嘉眯起眸子,手指间缠绕起血色的气息。
    正在此时,一颗青铜骰子却突然从他的衣服里跳了出来,悬浮在空中,猛地一震。
    轰!
    那股阴风瞬间破散,无相青黎扭了两下,回到了他的衣服里。
    这时,大门内部传来一道粗重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拖行,铁块似的脚步声砰砰砰地砸在地上,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终停在了门前。猫眼慢慢变黑,有什么人透过这小小的圆孔,看着门外的奚嘉。
    “吱呀——”
    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憔悴的女人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奚嘉。
    小男孩挣扎着从奚嘉的怀里跳下,快速地走进门,躲在女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弹出脑袋,胆怯地看着奚嘉。
    奚嘉看着这女人,这女人也看着他。
    女人的右臂被绷带缠着挂在脖子上,乌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仿佛沉甸甸的死水,冷冷地盯着奚嘉。她化着浓烈的妆,两颊血红,脸色却白得吓人,好像一具因为即将入殓而化着浓妆的女尸,就这么静静地盯着。
    空气里全是纸灰的焦味,良久,奚嘉笑了:“小朋友刚刚不小心撞到了地上。”
    女人依旧死死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奚嘉又笑道:“这层楼是有谁最近去世了吗?”
    女人无声地盯着他。
    许久后,就在奚嘉打算再次开口询问时,小男孩伸出手指,指了指对面的大门。女人粗糙冰冷的声音响起:“对面家的爷爷,三天前死了。”
    奚嘉神色一怔,刚抬起头,只听“砰”的一声,那扇大门猛地在他面前关上。
    “叮——”
    电梯忽然奚嘉的身后停住。
    他还站在这扇门前,根本没有去碰电梯按钮,那电梯就已然停在这一层。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从脚底爬上头顶,楼道里明明没有风,但墙角的铁盆中,纸灰却在空中剧烈地飘荡起来,一点点地洒在奚嘉的头发上。
    哐当一声,电梯大门在他的身后突然开启。奚嘉神色凝重地转过身,手指握紧成拳,森冷的血色气息在手指间缠绕,他还未看清,就听到一道激动的声音。
    “我说什么来着?我肯定能找到!诶?奚嘉你怎么也在这,你不可能也找到了吧?啊!你看!这里有纸钱,肯定刚死过人,就这两户人家之一了,绝对有问题。我的罗盘指针一到这就紊乱起来,这厉鬼的阴气太强了,我平生所见,只比你一个人弱。”
    奚嘉:“……”
    单眼皮的裴神棍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好不容易起来一点的诡异气氛,瞬间消散:“我这罗盘要是碰到你,那就不是紊乱的问题了,那得报废。你可别把无相青黎摘下来否则我的罗盘要是真报废了,我没地方哭去。你这个人,阴气强得比鬼还厉害,这也就是我厉害,没直接把你当鬼捉了,只要换个人……”
    奚嘉忍无可忍:“……闭嘴!”
    奚嘉再不犹豫,又是一拳砸了过去。女人立刻拉着男孩就往后跑,奚嘉再追,一阵浓郁的黑雾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挡在他的眼前。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不是七层楼道,不是房门门口,这是一个陌生的空间。奚嘉警惕地观察四周,周围空旷一片,阴冷的黑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这空间大得出奇,奚嘉走了许久,仍旧好像在原地打转,被这片黑色阴气笼罩着。
    “鬼打墙?”
    口袋里的怂怂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无相青黎在怂怂的爪子间不断颤动着,仿佛在认可奚嘉的猜测。
    奚嘉低头看向无相青黎:“我不会法术,你能帮我指个方向吗?”
    无相青黎颤动了一会儿,突然飞起,指向一个方向。奚嘉跟在它的身后,一直往前走,渐渐的,黑雾越来越大,伸手不见五指。奚嘉并没有怀疑无相青黎所指引的方向,虽然他一步步地走向了雾更大的地方。
    又走了五分钟,正当这黑雾浓得已经让奚嘉看不见无相青黎,只能由无相青黎拉着自己走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道恐惧颤抖的声音。奚嘉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跨出某一步时,天地豁然开朗,浓雾瞬间退散。
    在那空旷的地方,头戴九梁巾、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正惊恐地看着天空,他疯狂地舞动着破旧的拂尘,被吓得一次次跌坐在地上,又一次次爬了起来,恐惧地重复着:“我只是骗点钱,我没有害过人,我没害过人……”
    一边朝着空气怒吼,老道士一边从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符纸。他的符纸一飞到空中,就自己点燃,神乎其神,但是配合那一脸惊悚的模样,却像个走江湖卖艺的老骗子。
    奚嘉皱了皱眉头。
    这老道士虽说是个骗子,但随便把他扔在这里似乎也说不过去。他上前和对方说话,谁料这老道士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似的,也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尝试了几次无果,奚嘉毅然转身离去。无相青黎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慢慢就远离了老道士,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一次走了更长时间。在这黑暗中,奚嘉打开手机,很明显并没有信号,手机屏幕彻底定格,时间也不走动。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忽然,一阵欢笑声从远方传来,其乐融融的一家五口出现在了奚嘉的面前。
    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在房间里奔跑玩耍,不算大的房子里,中年妇女在厨房里烧饭,她的丈夫在客厅里看报纸。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沙发上,和两个小孙子玩游戏。
    这一幕出现得太过突然,奚嘉慢慢抿了嘴唇,看向那对夫妻。
    一个小时前,这对夫妻还在楼下大打出手,咒骂对方快点去死。现在,他们却仿佛一对恩爱的模范夫妻,拥有美满家庭和幸福生活。
    妇女将饭菜端上了桌,孩子们欢呼着“吃饭了”,一边爬上椅子。妇女佯怒:“不洗手就吃饭?”两个孩子无奈地又跑去卫生间洗手。
    一家五口围坐在餐桌旁,高高兴兴地吃着饭。
    奚嘉在旁边看着他们欢笑聊天的景象,许久后,他拿起无相青黎,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可以帮我完全屏蔽阴气,让我看不见鬼,对吗?”
    嗡!
    一道无形的力量从青铜骰子的十八面中震开,奚嘉再睁开眼时,只见眼前再没有了那温馨的小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对着空气说话,女人责怪根本不存在的儿子,上周的考试怎么没考好;男人对着空气说,明天我带爸去医院再看看。
    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奚嘉将无相青黎又放回了口袋里。瞬间,房子、爷爷和两个孙子,再次出现。两个孙子的身影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散,但那爷爷的身影倒是凝实了许多。
    没有停留多久,奚嘉再去寻找那对母子。就在他转身离开时,那五口之家中,爷爷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很快又转过身去听儿子儿媳的唠叨。
    然而找到老道士只花了十分钟,找到那对夫妻花了半个多小时,找那对母子却遥遥无期。
    接下来,奚嘉在黑雾中走了漫长的时间。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至少有一个小时,他一直在这浓郁的阴气中不断寻找,连无相青黎也一次次地指错方向,找不到对方。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奚嘉听到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他警惕地看向后方,手指捏紧成拳,血红色的阴气在指间环绕。
    那声音却越走越近。
    隔着黑雾,奚嘉根本看不清对方,直到那声音走到跟前,他才猛地一拳砸过去,竟然被对方躲过。
    那人再往前走一步,惊喜道:“奚嘉?终于找到你了!”
    奚嘉错愕道:“裴玉?真的是你?”一边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无相青黎,直接往这个裴玉的身上砸去。
    裴玉满脸惊恐地躲开:“你干什么!”
    奚嘉淡淡道:“你如果是真的裴玉,不是鬼,为什么要躲无相青黎?”
    裴玉怒道:“无相青黎砸在厉鬼身上那是魂飞魄散,砸在人身上谁知道会怎么样!那可是叶阎王的无相青黎,哪能随便用啊,你快把它收起来,要是真砸到我,我受伤了,你来赔我吗!”
    奚嘉:“……”他思索片刻,又拿着无相青黎在裴玉的脸前晃了晃。
    裴玉吓得直往后窜,奚嘉叹气道:“嗯,我确定是你不是鬼了,你回来吧。”
    裴玉:“……你先把无相青黎收起来!”
    奚嘉面无表情:“收起来了,别害怕了,回来吧。”
    裴玉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从裴玉的叙说中,奚嘉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在这鬼打墙的空间里待了三个小时。半个多小时前,裴玉就乘坐军用飞机,飞到了苏城某军用机场,然后快速地赶到小区。
    远远的瞧见那冲天的阴气,这次裴玉也不敢吝啬,拿出了自己一个压箱底的法宝将小区里的阴气镇压在小区范围内,不往外扩散,接着他就跑进了这栋楼,寻找奚嘉。
    裴玉委屈巴巴:“我不远万里地跑过来救你,你居然还要用无相青黎砸我!”
    奚嘉无可奈何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也是那只厉鬼制作出来的鬼打墙幻觉吗?我在这片阴气里走的时候,还看见了我去世多年的父亲,连我从来没见过的母亲都出现了。”
    裴玉正经起来:“所以那个小男孩是鬼?确定吗?”
    奚嘉反问:“你见过有哪个人,眼珠子都被打出来了,还能正常说话,一滴血不流的?我其实没用很大的力气,不可能打成那样,但是他的身体脆弱得好像豆腐,轻轻一碰眼珠就下来了。”
    两人在黑气中继续前行。
    这次有了裴玉在,不再需要无相青黎这个杀鬼法宝再盲目地寻找方向。
    裴玉从乾坤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罗盘,这罗盘比他原先用的那个要小了一半尺寸,天池中,顶针血红,磁针乌黑,两针在池中剧烈颤动,当针头与海底线吻合之时,裴玉便道:“往这里走。”
    他们走得很慢,但却一步步地走出了阴气最重的区域。当裴玉第十九次以罗盘寻向后,奚嘉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砰砰砰砸地声。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快步向前走去。
    浓雾退散,灯光撒下,不远处的餐厅里,左眼完全掉出来的小男孩正乖巧地坐在桌旁,静静地等着吃饭。奚嘉再走进厨房,他还未开口,便见那年轻的女人缓缓拆下了右臂的绷带。
    从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奚嘉便发现了,对方的右手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
    拆开这绷带,起初还是雪白的布带,拆到后来,刺目的血迹和污浊的脓水便流淌在绷带上,撕扯到最后一点绷带时,脓水黏在绷带上,直接扯下了一点皮肉。
    裴玉见到这一幕,即时见多识广,也被恶心得转过身干呕。
    奚嘉睁大眼,死死地盯着女人的右臂。
    只见那右臂从手腕以下,全部消失,好像被谁活生生地剁去,如同切猪肉一样,把一个大活人的手给剁走了。伤口的切割面并不完整,应当是被一次次地剁去,没有直接一刀两断,现在在那断面上,污黄的脓水和发黑的血液汇聚一起,白色的蛆虫在伤口中涌动。
    女人拿起一把墨绿色的小刀,僵尸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右臂,然后下刀。
    仿佛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奚嘉眼睁睁地看着这女人居然在割自己的肉!
    小刀极其锋利,割肉去骨,果断干脆。
    女人割了九块肉,放入碗中。她的右臂又少了一截,鲜血流满了整个厨房,但她好像并不觉得痛,也不觉得虚弱,墨绿色的光芒在她的伤口上浮现,血液便慢慢止住。
    奚嘉和裴玉看着这女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将那碗人肉端到了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两眼放光,兴奋地抓起肉就往嘴里塞。
    奚嘉抬步上前,将那碗肉推到了地上。小男孩却像着了魔,直接趴到地上去咬那些肉。他每咬一口肉,女人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头发一点点地掉落,更像一具僵尸。
    看着这一幕,奚嘉转身对裴玉道:“她是人,男孩是鬼!”
    说着,奚嘉抬起拳头,直接冲小男孩的后脑砸去。就在他即将砸到男孩的头发时,一只修长削瘦的手却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奚嘉抬头看去,浓烈的阴气中,俊美清冷的黑衣天师也低眸看他,面露惊讶,似乎没想到他怎么会在这里。片刻后,叶镜之敛眉道:“他确实是鬼,但他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肉身。你就算把他碎尸万段,也杀不了他,因为有人为他……割肉牵灵。”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不是七层楼道,不是房门门口,这是一个陌生的空间。奚嘉警惕地观察四周,周围空旷一片,阴冷的黑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这空间大得出奇,奚嘉走了许久,仍旧好像在原地打转,被这片黑色阴气笼罩着。
    “鬼打墙?”
    口袋里的怂怂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无相青黎在怂怂的爪子间不断颤动着,仿佛在认可奚嘉的猜测。
    奚嘉低头看向无相青黎:“我不会法术,你能帮我指个方向吗?”
    无相青黎颤动了一会儿,突然飞起,指向一个方向。奚嘉跟在它的身后,一直往前走,渐渐的,黑雾越来越大,伸手不见五指。奚嘉并没有怀疑无相青黎所指引的方向,虽然他一步步地走向了雾更大的地方。
    又走了五分钟,正当这黑雾浓得已经让奚嘉看不见无相青黎,只能由无相青黎拉着自己走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道恐惧颤抖的声音。奚嘉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跨出某一步时,天地豁然开朗,浓雾瞬间退散。
    在那空旷的地方,头戴九梁巾、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正惊恐地看着天空,他疯狂地舞动着破旧的拂尘,被吓得一次次跌坐在地上,又一次次爬了起来,恐惧地重复着:“我只是骗点钱,我没有害过人,我没害过人……”
    一边朝着空气怒吼,老道士一边从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符纸。他的符纸一飞到空中,就自己点燃,神乎其神,但是配合那一脸惊悚的模样,却像个走江湖卖艺的老骗子。
    奚嘉皱了皱眉头。
    这老道士虽说是个骗子,但随便把他扔在这里似乎也说不过去。他上前和对方说话,谁料这老道士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似的,也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尝试了几次无果,奚嘉毅然转身离去。无相青黎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慢慢就远离了老道士,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一次走了更长时间。在这黑暗中,奚嘉打开手机,很明显并没有信号,手机屏幕彻底定格,时间也不走动。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忽然,一阵欢笑声从远方传来,其乐融融的一家五口出现在了奚嘉的面前。
    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在房间里奔跑玩耍,不算大的房子里,中年妇女在厨房里烧饭,她的丈夫在客厅里看报纸。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沙发上,和两个小孙子玩游戏。
    这一幕出现得太过突然,奚嘉慢慢抿了嘴唇,看向那对夫妻。
    一个小时前,这对夫妻还在楼下大打出手,咒骂对方快点去死。现在,他们却仿佛一对恩爱的模范夫妻,拥有美满家庭和幸福生活。
    妇女将饭菜端上了桌,孩子们欢呼着“吃饭了”,一边爬上椅子。妇女佯怒:“不洗手就吃饭?”两个孩子无奈地又跑去卫生间洗手。
    一家五口围坐在餐桌旁,高高兴兴地吃着饭。
    奚嘉在旁边看着他们欢笑聊天的景象,许久后,他拿起无相青黎,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可以帮我完全屏蔽阴气,让我看不见鬼,对吗?”
    嗡!
    一道无形的力量从青铜骰子的十八面中震开,奚嘉再睁开眼时,只见眼前再没有了那温馨的小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对着空气说话,女人责怪根本不存在的儿子,上周的考试怎么没考好;男人对着空气说,明天我带爸去医院再看看。
    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奚嘉将无相青黎又放回了口袋里。瞬间,房子、爷爷和两个孙子,再次出现。两个孙子的身影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散,但那爷爷的身影倒是凝实了许多。
    没有停留多久,奚嘉再去寻找那对母子。就在他转身离开时,那五口之家中,爷爷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很快又转过身去听儿子儿媳的唠叨。
    然而找到老道士只花了十分钟,找到那对夫妻花了半个多小时,找那对母子却遥遥无期。
    接下来,奚嘉在黑雾中走了漫长的时间。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至少有一个小时,他一直在这浓郁的阴气中不断寻找,连无相青黎也一次次地指错方向,找不到对方。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奚嘉听到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他警惕地看向后方,手指捏紧成拳,血红色的阴气在指间环绕。
    那声音却越走越近。
    隔着黑雾,奚嘉根本看不清对方,直到那声音走到跟前,他才猛地一拳砸过去,竟然被对方躲过。
    那人再往前走一步,惊喜道:“奚嘉?终于找到你了!”
    奚嘉错愕道:“裴玉?真的是你?”一边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无相青黎,直接往这个裴玉的身上砸去。
    裴玉满脸惊恐地躲开:“你干什么!”
    奚嘉淡淡道:“你如果是真的裴玉,不是鬼,为什么要躲无相青黎?”
    裴玉怒道:“无相青黎砸在厉鬼身上那是魂飞魄散,砸在人身上谁知道会怎么样!那可是叶阎王的无相青黎,哪能随便用啊,你快把它收起来,要是真砸到我,我受伤了,你来赔我吗!”
    奚嘉:“……”他思索片刻,又拿着无相青黎在裴玉的脸前晃了晃。
    裴玉吓得直往后窜,奚嘉叹气道:“嗯,我确定是你不是鬼了,你回来吧。”
    裴玉:“……你先把无相青黎收起来!”
    奚嘉面无表情:“收起来了,别害怕了,回来吧。”
    裴玉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从裴玉的叙说中,奚嘉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在这鬼打墙的空间里待了三个小时。半个多小时前,裴玉就乘坐军用飞机,飞到了苏城某军用机场,然后快速地赶到小区。
    远远的瞧见那冲天的阴气,这次裴玉也不敢吝啬,拿出了自己一个压箱底的法宝将小区里的阴气镇压在小区范围内,不往外扩散,接着他就跑进了这栋楼,寻找奚嘉。
    裴玉委屈巴巴:“我不远万里地跑过来救你,你居然还要用无相青黎砸我!”
    奚嘉无可奈何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也是那只厉鬼制作出来的鬼打墙幻觉吗?我在这片阴气里走的时候,还看见了我去世多年的父亲,连我从来没见过的母亲都出现了。”
    裴玉正经起来:“所以那个小男孩是鬼?确定吗?”
    奚嘉反问:“你见过有哪个人,眼珠子都被打出来了,还能正常说话,一滴血不流的?我其实没用很大的力气,不可能打成那样,但是他的身体脆弱得好像豆腐,轻轻一碰眼珠就下来了。”
    两人在黑气中继续前行。
    这次有了裴玉在,不再需要无相青黎这个杀鬼法宝再盲目地寻找方向。
    裴玉从乾坤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罗盘,这罗盘比他原先用的那个要小了一半尺寸,天池中,顶针血红,磁针乌黑,两针在池中剧烈颤动,当针头与海底线吻合之时,裴玉便道:“往这里走。”
    他们走得很慢,但却一步步地走出了阴气最重的区域。当裴玉第十九次以罗盘寻向后,奚嘉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砰砰砰砸地声。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快步向前走去。
    浓雾退散,灯光撒下,不远处的餐厅里,左眼完全掉出来的小男孩正乖巧地坐在桌旁,静静地等着吃饭。奚嘉再走进厨房,他还未开口,便见那年轻的女人缓缓拆下了右臂的绷带。
    从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奚嘉便发现了,对方的右手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
    拆开这绷带,起初还是雪白的布带,拆到后来,刺目的血迹和污浊的脓水便流淌在绷带上,撕扯到最后一点绷带时,脓水黏在绷带上,直接扯下了一点皮肉。
    裴玉见到这一幕,即时见多识广,也被恶心得转过身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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