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4章 树大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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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麻木。虽然生活的磨砺让太多的热情化作云，但不能让感情磨出老茧，如果没有云让眼神放飞追逐，那么生还有什么乐趣。
——贾平凹
四：认知的改变
今天是周日，离周一还有一天时间。我理了理十点去咖啡店要带的教辅，还有给笔记本电脑充电。黎绅则在一旁冥思苦想。
“想什么呢？”我好奇。
“绝对四维生物。”
“什么玩意，听不明白。”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看笔记本电脑充满电没有。
黎绅不回答。
离十点还有两分钟，我和黎绅站在小区门口，黎绅今天穿了件我的黑色衬衫和牛仔裤，我穿了一件牛仔裙。
“高彬彬长什么样？”黎绅问我。
我：“他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他又不回答了。
离十点还有一分钟高彬彬出现在马路对面，他抬头望了望我。我假装没看到他。
“是他吗？”
“嗯。”
高彬彬走过来，他带着一个圆框眼镜。
“这位是？”他指了指黎绅。
还没等我说话，黎绅就站在我前面，对着和他差不多高的高彬彬说：
“我是青幕的朋友黎绅，幸会。”他伸出一只手向高彬彬示好，脸上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又不屑于去看一眼高彬彬。
高彬彬尴尬地看了一眼黎绅，跟他握手后撇了撇嘴。
空气凝固。
“去哪？”高彬彬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
“那边。”我指了指最近的那个咖啡店，高彬彬已经向前走了，我和黎绅跟在后面。
高彬彬在前面走着，他没有回头。
黎绅和我在后面走着，没有交谈。
一种伤感的气氛逐渐蔓延在我们的三角形中，我不想成为一个感性的人，但总是对沉默和悲伤如此敏感。就像刀扎进了心脏，血液在胸口迅速膨胀。
高彬彬独自走着，我也独自走着。
“重吗？”黎绅指了指我的包。
“还好。”
又是一片死寂。
我和他们已经到了咖啡店门口，高彬彬先去放了书包，对我说他去点咖啡。我点了点头。
我把包放在高彬彬座位旁边，黎绅坐在我对面。
“这就是高彬彬啊？”黎绅捂着嘴怕太大声被他听见。
“对啊。”我也做出和黎绅一样的动作。
“长得比你们班集体照那些公恐龙好看。”
“你不也是我们班的吗？”我捂着嘴笑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除他以外。
高彬彬从前台端着一杯咖啡回来了，他看了看他的包，又瞟了一眼我。
他小声说：“额，这样好像不太好吧。”就拿着他的包坐到了我斜对面。
我埋着头不讲话。
黎绅一手撑着头，一边问高彬彬怎么没有我的。
“我怎么知道她想喝什么。”高彬彬白了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藐视。
“够了！”我“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即使样子盛气凌人，但声音还是小地像只蚊子嗡嗡叫。因为高彬彬，
说的也对。
我自己去买咖啡了。
“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个在空气中的东西一样。”黎绅眯着眼睛对高彬彬上下打量。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高彬彬冷冷地说。
“感觉像是另一个空间的物种。”
“我没心情跟你讨论这些幼稚的东西。”高彬彬喝了口咖啡。
我走到前台，睫毛上是清晨的露水。呆呆地望着点单台，直到后面的人碰了碰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随便点了一杯拿铁，没有加糖也没有要柠檬。
我拿着那杯拿铁回到座位上了。
我拿出笔记本电脑敲题，高彬彬则拿着教辅看。
我时不时拿着题目问黎绅，黎绅也对答如流。
“他是你同班同学同学？”高彬彬问我。“嗯。”
他从笔记本里敲了几个字，又用鼠标点了几下，问黎绅这道题如何做。黎绅很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帮他解答了。
“你成绩挺好吧。”
黎绅看着这道题，皱着眉头说。“和小幕差不多。”
“哦。”
“我去上个厕所。”我说，这样的气氛令人缺氧。
“你是延续人吧？”高彬彬盯着黎绅的眼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黎绅也盯着高彬彬的眼睛。
“刚才那道题是博士后《人工智能及其应用》里的题，你一个跟青幕差不多的成绩，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
“有所了解而已。”
“每次讲题的时候，你眼睛里就会有蓝色的光。”
使用AI瞳时AI瞳会发出幽暗的海蓝光。
“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只是想知道而已。”高彬彬又喝了一口咖啡。
“那么，你知道了什么吗？”黎绅小哼了一声。
“你是青幕家包养的延续人。”
“呵。”黎绅冷笑道。
......
等我敲完周末作业，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了。高彬彬看了一眼表，示意我们去吃午饭了。他说：“我爸说我们午饭自己解决。”
“去UXA广场吗？”这是离这个咖啡店最近的广场了。
“嗯。”
形成了上一幅情形。
我低头不语，因为每每抬头，就看见了高彬彬的背影离我越行越远。
就仿佛每每看到他父亲拿到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和收到各学校的招生电话时，我和母亲站在旁边干巴巴地望着的模样，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眼角湿润，害怕眨眼就会掉下来。却要装作不在意。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苦涩了。
他爬得越高，我就跌得越深。
他看不到我被学校拒签时内心所承受的压力，也看不到我内心对一次又一次考试的惧怕到后来的麻木。我只好自己梳理自己杂乱无章的伤痕，为自己整理狼藉，然后用一颗假装平静的心去面对现实。实则却不争气地在当天晚上崩溃哭了整整一夜。
人人有很强的自尊心，他的自尊心，来自于比我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我的喜欢，逐渐病变成了讨好，卑微到只想要让他能把我当成朋友，和他平起平坐的朋友。
我和他们走进了UXA广场地下一层，那一层都是各式各样的餐馆，我们在入口站了一会儿。
我瞄了一眼高彬彬，说：“你自己去吃吧。”拉着黎绅的衣角走了，模模糊糊听到高彬彬回答：“额，好吧。”
走了几步路，我渐渐慢了下来。毕竟，我根本没想好要吃什么。
黎绅在后面扒开我的手，我回头望他。
“小幕不用拉我，我会跟着你走的。”
我小声回答：“如果想离开就直说。”心情差到了极处。
黎绅问我刚才说了什么，我说却没什么。
“小幕，这个看起来不错。”黎绅指了指一家盖浇饭餐厅，我和他进去了。
在店口自助点完猪扒饭。我和黎绅找了一个座位，要了两杯水。
黎绅装模作样拿起了杯子：“小幕，我觉得你好像不是讨厌高彬彬，而是畏惧。”
“我畏惧他什么？”我喝了一口水。
“你看他的眼神真的很胆怯。”
“你关注这些干嘛。”我语气生硬。
“就是对你讨厌的人很感兴趣而已。”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吗？”我白了一眼。
他用手腕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杯子，问我：“你说他现在会去哪里？”
“回家去找他爹爹了吧。”我和黎绅相视一笑。
盖浇饭端来了。
等我边玩手机边吃完饭之后，高彬彬已经进来找我们了。
“晚上去你学校旁边的毛鸡店，刚才问了我爸。”他刷着手机。
我和黎绅面面相觑，回答了一声知道了。下午我有化学和数学补习课，黎绅陪我过去，高彬彬自己回去了。
黎绅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讲。
下午的化学无聊透顶，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只好一个人单桌了。本来是有的，只是她好像在第二节课遇到更熟的朋友就去挨着她坐了......
我不是很在乎。
后半段的数学课令人窒息，空气闷热到喘不过气来，大脑还需飞速运转。老师走来走去外加监视的眼神根本无法使我静心思考难题。想要请教同桌，却发现她已经翻页了......
......
数学课上的习题实在太多，老师问我们想不想听完。
谁敢回答不想？
我趴在桌上在笔记本电脑上记下老师在大屏幕上写的笔记，同桌在草稿纸上“唰唰”地算着。
拖堂时间为半个小时。
由于我的同桌成绩实在是太好了，她又找出了一种解题的新方法，与老师交流。为了等她一起放学，又过了十多分钟。
等我出校门的时候，离正常下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十多分钟了。我看见母亲还有两个人在马路对面等我，走到马路中间看清楚是高彬彬和他父亲。
母亲插着手半开玩笑地问我：“怎么那么晚才出来？”
“老师拖......”“因为她成绩差呗！”高彬彬还没等我说完就脱口而出了,即使声音微弱语气亦铮铮有词。
“啊，哈哈，”母亲尴尬得笑两声，她的眼角没有皱纹，“你好好向人家高彬彬学习啊。”
我没回答。
母亲把我拉上了车，高彬彬父亲也带高彬彬回车上去毛鸡店一起吃完饭。
我还是不做声。
已经到毛鸡店了，我们两家几乎是同时到的。这是一家像自助餐的中餐馆，我们先看好菜品，再去点餐台自助输入菜品相应的序号和座位号。
我今天真是一点都吃不下。
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脑壳里乱七八糟。还有喧闹嘈杂的背景音乐，与红色灯光和油腻中年人的进击，我已经没有知觉了。
转了一圈，母亲和他们分别都拿了两三个菜品，我一个都没拿。
“青幕你平时不是挺能吃的吗？怎么回事呢今天？”高彬彬父亲装出一副带有玩笑成分又有讥笑和质疑的模样。
“你们吃什么我就跟着蹭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饭桌上高彬彬在我对面，母亲在我旁边。我拿出英语的纸质作业书写，高彬彬盯着我做的题看了一会，从嘴巴缝里挤出几个字：
“装够了就行了，你要是真那么努力，成绩怎么还这么差？”
“你有...病吧？”我真是想一巴掌扇过去，鼻子有点酸酸的。
母亲皱着眉看了我，说：“诶你怎么这么说话呢，高彬彬是关心你嘛你怎么还这样说别个。”
“唔......”
噗，有趣。
饭菜都端上来了，等吃完所有菜，高彬彬爸爸抹了抹嘴，拿着手机瞪着眼睛对我们说：
“青幕你和高彬彬要一起去国美考试，从现在开始就要背单词了。先下一个‘ZCB单词助手APP’然后做个词测，开始每天背单词。”
他不知道我考上本日那个高中。
“这个任务艰巨，特别是青幕，英语从小没有什么强化学习。跟那些外国人比确实要难一些，所以我带着你们一起完成这个任务。”高彬彬父亲郑重其事，我却只注视着他那双像鱼一样轱咕噜转的眼球，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等我有了AI瞳，就可以同步翻译了。
我在手机上下载了“ZCB单词助手APP”，打开准备做词测。
上面的单词几乎一个都不会，猜了几个都猜错了。母亲让我坐到高彬彬旁边的座位上，好让他帮我弄一下这些新东西。
高彬彬在旁边抿着嘴看着我做词测，像是怕我错太多，时不时要提醒我几个，又一面说着这是你做词测跟我没什么关系。
词测结束，我只有三千二百多个单词的词汇量。高彬彬拿出手机，我看到他已经有八千一百多个了。
多么讽刺的画面啊。
高彬彬的父亲看了一眼我的词测报告，告诉我还需努力等等一大堆的话语，我都没有怎么听进去。
我想回家。
黎绅应该还在等我，我看了一眼时间，突然想起忘了给他买礼物了，可又一想他应该也没给我买，心里平衡了许多。
我跟他们说我还有许多作业要写，先回去了。母亲质问怎么不早些写完，我没有言语。
高彬彬的父亲让高彬彬送我回去，我摇摇头，说不必了。
因为他也会主动拒绝的，我不想为难他。
夜色在人来人往的红尘中渐渐模糊，我起身告辞。他们，没有挽留，没有送别，甚至没有说那句客套话：“记得常联系。”似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大喜大悲了，聚散不过是变得自然和顺理成章。怪我抒情那么久，却无人同我感伤。也罢，不过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夜晚迎面吹来的风是那么冷，我哆嗦打开手机准备打车。没有什么家人的问候，也没有来自朋友的关心。
也不过如此。
回家打开客厅关着的灯，换好鞋。没有看到黎绅的身影，或许他已经离去了。我思索怎么跟母亲交代，却发现我房间的灯是亮的。
我走进去，看见黎绅正在收拾着什么。旁边放着一些白花花的纸片。
我问：“在干嘛？”黎绅转过头，笑着，又转回去忙活自己的事。
“问你呢？”他还是不说话。我坐在旁边，看着他把某些纸片扔进垃圾桶，这个动作一直持续了十分钟。他终于拍拍手，坐在地板上。
“地板冷，坐凳子上。”我拿了一个凳子摆在他旁边。
“不了，脏。”他笑嘻嘻地。
“祝小幕生日快乐！”他用手肘捧着另一堆纸片，我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用白纸折成的千纸鹤。
我挺开心的。
“谢谢你。”我笑着接住他的纸片，一面惭愧自己忘记了给他买礼物。
“那些是什么？”我指了一下被他丢弃的纸片。
“我做残的试验品......”声音逐渐变小，我幸灾乐祸笑得更开心了。有心了，不过倘若有了记忆芯片，这一切都是泡沫。
“小幕，每个千纸鹤里面都有一些话，要按照头头上的顺序慢慢看哦。”我这才发现，千纸鹤的头上还有他亲手写的标号，每个标号的字体和他生前的都一模一样。
“真的很感谢，但......我忘记买了。”
“没事。”
“你妈妈呢？”他东望西观，没见着我母亲。
“我先回来了......”
“为......”
“没什么，我要洗漱了。”
......
对我来说，一天便如此结束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意，黎绅在一边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咔。”是门开的声音，母亲回来了。
她打开了灯，嘴里还念叨着话语，应是在与高彬彬的父亲通话。
“嗯嗯我知道了，青幕？她已经睡了。嗯嗯，好好，先挂了。”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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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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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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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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