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5章 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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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丽姬一愣，立刻坐直了身子，开口喊道：“我————”
“唔……！”
眼疾手快的奴良滑瓢倾身过去捂住了丽姬的嘴，随即嗔怪地睨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哼出半个短促的气音，又伸出食指在丽姬眼前晃了晃示意她噤声。
两人挨得极近，丽姬几乎是半靠在奴良滑瓢怀里，温润的鼻息尽数喷洒在他的手心，仿佛要将他烫伤般灼热，掌下的脸颊柔软得不像话，似乎只要他再稍微用力一些，就能刺破她的肌肤。
滑头鬼蓦地察觉到，与妖怪相比，怀中的少女简直羸弱得不可思议，甚至于一枚花刺，一粒沙石便可轻易地伤害到她。
奴良滑瓢的动作不禁变得轻柔起来，手指疼惜地摩挲着丽姬颊上的红痕，越是强大的妖怪感情便越淡薄，不止鲜血渐冷，就连心脏也裹着坚冰，但丽姬却是如此温暖，光是触碰着她，便令他感到一阵令人战栗的熨帖。
（好软）
滑头鬼心不在焉地想。
“丽姬？”安倍晴明似乎是察觉到了房内的异样，又扬声唤了一声。
“现在好好听我说，你在安倍晴明身边太招摇了，已经有妖怪盯上了你，安倍晴明不一定护得住你……”奴良滑瓢压低了嗓音，在丽姬耳边说道，“如果你想走，就把琉璃瓶打开，我在萤火虫身上留了印记，届时我会立刻来找你，总之……自己保重，”
话音刚落，滑头鬼便已闪身到了床幔之外，作势要走，却被丽姬突然唤住：“等等！＂
“嗯？”
“为什么要帮我？”丽姬见奴良滑瓢并无恶意，一时间对他所说的话也信了几分，但是他们统共只见了几面，还都是他擅闯进来的，所以每次见面的气氛虽然不至于剑拔弩张，却也算得上是紧绷了，因此她实在想不出他要出手相助的理由。
“我乐意。”
奴良滑瓢并未回头，而是径自走到窗边，瞬息间便没入了夜色之中，他的笑语像一缕轻烟，在传入丽姬耳中之前便已逐渐消逝。
“丽姬、丽姬！发生了什么事？”安倍晴明久久没能得到丽姬的回应，顿时有些焦急，再次拍打起了房门，“回答我啊，丽姬！”
“刚才……！”丽姬的脑海中蓦地闪过滑头鬼那双浸了点点笑意的金眸，话到嘴边却又突然咽下了，她深吸一口气，转而说道：“没事的，只是做恶梦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那……”安倍晴明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这就要继续睡了，晴明也回去休息吧！”丽姬出声打断了他的后话，“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明天你不是还要带我出去吗，快回去歇着吧！”
“好……”安倍晴明又嘱咐道：“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让式神来寻我。”
“我知道了。”
听见安倍晴明渐远的脚步声，丽姬微微松了口气，伸手将奴良滑瓢随意放在床沿处的琉璃瓶拿了过来，细细观察着瓶中被他留下了印记的萤火虫，嘴中喃喃：“原来真的发现不了他的妖气……”
***
次日，安倍晴明应言同丽姬赴琵琶湖泛舟。
琵琶湖毗邻京都，南临奈良，西望大阪，历来有着生命之湖的美誉，周边坐落着浮御堂，伊吹山等名胜美景，闻名后世的近江八景也皆是位于琵琶湖畔。
然而在出城的路上，一个少年突然冲上来拦住了他们的牛车。
“尊贵的阴阳师大人，请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少年高喊。
于是端坐在车内的安倍晴明扬声问：“为何拦车？”
“我无意搅扰大人，只是家中进了邪崇，日日不得安宁，可实在是没有银钱……”
“你如此行事，很危险。”
贵族大多倨傲，心情好时遇见这种情况无视就是了，然而但凡他们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冒犯，便会遣人斥退，更有甚者还令武士对其拳脚相加，做派暴虐一些的贵族，直接将人打杀了也不是新鲜事，庶民的性命在贵族眼里大致就像草芥一样低贱。
“我、我听说您法术高超，又十分仁慈，于是斗胆求到了您跟前，还请您可怜可怜我们一家，驱逐那些害人的妖怪。”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
听完少年的哀求，安倍晴明用桧扇挑开了竹帘的一角，露出半张脸来，就见他一头乱发用布条囫囵扎起，打满了补丁的麻衣洗得发白，袖口和裤管明显已经破损到了起毛的程度，此刻正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看上去瘦小可怜极了。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少年顿时有如锋芒在背，像是在等待审判一般，颤抖着闭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喘。
“……带路吧。”
闻言，少年如释重负地抬起了头：“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随后安倍晴明满怀歉意地对丽姬说：“抱歉，看这情况可能要耽误一会儿了。”
丽姬对此表示理解，“没关系，那孩子实在可怜，帮一帮也好。”
路程并不算远，少年一路小跑走在前面，很快就将两人领至目的地，他知会了他们一声之后，却并未继续进行引导，反倒是一溜烟窜没了影，
紧接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躬身上前，向安倍晴明施了一礼：“安倍大人，恭候多时了。”
“这是……”丽姬倚在车窗边疑惑地眨了眨眼。
“哼。”安倍晴明抬头一看眼前宅邸的匾额，良好的教养使得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轻哼了一声，“丽姬，你不用下车，我们这就走了。”
“安倍大人大驾，寒舍蓬荜生辉！”
产屋敷宅正门大开，内里急匆匆走来一对夫妇，他们穿着极其正式的盛装，光滑的缎面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只有未曾洗涤过的新衣才会这般完美无瑕，显然极其重视这次的会面。
管家见主人出了面，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直接转身离去未免失礼，于是安倍晴明停下脚步，好声好气地说：“二位，我想，许多事在之前就已经分辨清楚了。”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将您请来，但也请您理解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只要有一丝希望，无论如何我们都愿意去尝试！”产屋敷家的当主看起来还很年轻，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但紧缩的眉心仍然透出了几分沧桑的疲态。
“恕我无能为力。”安倍晴明不欲在此多作纠缠，只是摇头：“今日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请留步！”
跟在丈夫身后旁听的产屋敷夫人听到安倍晴明的回答，终于忍不住站出来红着眼眶声泪俱下地哀求道：“我儿病重，瞧着他苦熬，做母亲的简直是心如刀割，只求您救救他，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阴阳师不通医术，令郎也并非受到了邪物的诅咒，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哪怕是一次测算也好，至少告诉我他还有多少时日……”
“夫人……”产屋敷家主揽住情绪激动的妻子，随即也用恳切的眼神看向安倍晴明：“您就看一眼，就再看一眼！产屋敷家有恩必报。”
“晴明……”丽姬悄悄拽了拽他的后衣领，压低了声音问：“我还是下来吧？”
知道丽姬是在担心自己，安倍晴明的心顿时就软了个彻底，不禁抿了抿唇将笑意隐去，“嗯，我们一起去，就当是给他们一个安慰吧。”
“好。”
于是安倍晴明伸手将丽姬从车上抱了下来，牵着她上前对产屋敷夫妇说：“这就走吧。”
夫妇俩一见丽姬露面，先是被她摄人的容光晃了眼，但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因为安倍晴明没有主动介绍的意思，他们便不发一言，亲自将人带到了幼子的卧房前。
“滚！”
一道瓷器碎裂的脆响伴随着一声怒吼穿透房门，落入了众人耳中。
然后一个面色惊惶的侍女保持着跪姿退了出来，刚一直起身就看到了产屋敷夫妇正站在走廊不远处，于是又急忙俯身行礼。
“辛苦了，快下去休息吧。”产屋敷家主宽和的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无奈。
侍女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忍住抽泣应言退走。
“还请两位见谅，这孩子生病后脾气就变得暴躁了些，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产屋敷夫人本意是想为自己的儿子解释一二，但话说到一半却又抹起了眼泪。
而产屋敷家主却只是叹息：“劳烦大人了。”
“都说了不要吵到我！”
房门啪地一声打开，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同时还伴随着一连串疾言厉色的数落：“烦死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一群没用的东西！”
“无惨，还不见过安倍大人。”产屋敷家主干咳一声，像是有些尴尬。
这位产屋敷家的小少爷有着一头海藻般的黑发和一张苍白秀气的脸庞，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相貌中的优点，但他太瘦了，本该合身的寝衣各处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塌陷，更显得他弱不禁风，只有那双红梅色的眼睛因怒火中烧而亮得发光，异常鲜活。
“贵安，安倍大人。”
丽姬本来以为这人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听自己父亲的话，没成想他表情一收，竟然四平八稳地颔首施礼，并得体地问了好，似乎先前张牙舞爪的样子只是错觉，其态度转变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那么我们先看看情况吧。”安倍晴明平静的表情纹丝不动。
小少爷点头称是，脸上的怒气一扫而空，极其配合地与父亲一道进了内室。
一头雾水的丽姬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倍晴明身后，却突然被产屋敷夫人拉住，她的双眼还有些红，但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还能语气亲和地招呼丽姬：“这位……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外间用些点心吧。”
“啊、好的，是我欠考虑了。”
在安倍晴明不断的潜移默化之下，如今丽姬也能像模像样地端起一派贵族风度了，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仿佛浑然天成。
“您不需要道歉，反倒是我们唐突了，再过了病气给您，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夫人言重了。”
待丽姬正准备就着软垫坐下时，操惯了心的安倍晴明又特意转出来嘱咐了一句：“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劳烦夫人照看一下她。”
“当然。”产屋敷夫人满口应下。
“晴明……！”丽姬想说自己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但现在显然不是抱怨的时候，于是她撅了撅嘴，把那点辩驳憋了回去。
“看来安倍大人很在乎您呢。”产屋敷夫人笑得揶揄。
“太紧张了也不是好事……”
这话说出口总感觉有炫耀的嫌疑，于是丽姬果断地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不太清楚现在这个情况，您能跟我大概讲一讲吗？”
“哦对了，您唤我丽姬就好。”
“真是太抱歉了，破坏了两位原本的行程。”产屋敷夫人连声道歉，“希望没有对您造成什么困扰，否则今晚我可睡不好觉了。”
“无事，您宽心便是。”
“那我就向您说明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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