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70章 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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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原位于西境的东南，是溍集府入中原的必经之地，其南约百里之处便是虎跃关。一过虎跃关，便算作进入中原了。踏上无阻的官道，直达都城洛邑也不过月余的时间。凤原境内地势南北高，中间低，形若马鞍，再加上其周边多高山，多河流。故此，凤原一地水草丰腴，气候适宜谷物生长，自古便是西境粟米多产之所。
青华隘口在凤原向西一百一十里处，由青泥岭与华际山交汇而成。两山山势险峻，山体蔓延百里，要想进入凤原抵至中原腹地，清华隘口则是唯一的便利之途。
隘口虽说是两山交汇，但中间地带倒也平坦，城防便修建在缓坡之上的两山间。隘口内的空间不窄，一排排的军营依山而建，几家店铺与酒肆在长街两侧悬挂着招牌角旗，长街前后有两堵高大厚重的城墙，将它们护在了其中。
青华隘口由溍集府军固山营值守，固山营的领军校尉彭建勇在这里有些年头了。彭建勇的衙门在长街中段的左手边，衙门不大，仅是个二进院的宅子。进府门后有一排厢房，是彭建勇平日处理军务的地方。
近些年，西境安稳，并无外敌犯境，要说军务之事也便没有多少。但这隘口乃是西域与中原之间通商的要道，途经此地的商贾马队都需要接受固山营的盘查询问，这当中免不了要拿些好处的，这排厢房真正的用途，也就成了商旅缴纳银钱好处的地方。Μ.5八16０.cǒm
厢房中间有个套门，进门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有花草，只是似乎主人从未打理过，长的有些杂乱。院中临山处是一间正房，左右有两间厢房，彭建勇及其家眷便住在这里。
此刻，彭建勇及其妻儿并未在正房中，他的妻儿躲在了右厢房中，而他本人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院中，不敢进入正房，更不敢擅自离去。
正房内，溍集府将军陈令功的身子站的笔直，脸上的笑意有些苦，但始终在维持着，额头与两鬓处已然有了汗液。
“陈令功，陈将军，这么说隘口的驻军权，你是不打算交出来了？”
坐在堂中方桌一侧的郑烁抬眼望着陈令功，口中缓声地问着。
陈令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苦笑道：“少将军，您知道令功是老将军带出来的人，也是咱们郑家武威军的一份子。若是别的事情，令功无有不允。可这隘口驻防调换，确实是要有兵部公文，令功担负西境驻防，如若没有公文随意调换，是要掉脑袋的。”
郑烁冷笑道：“令功兄，你觉得我打下这里需要多久？”
陈令功闻言，心下一惊，皱眉微闭了一下双眼，随即躬身施礼道：“少将军，令功虽不才，但也是溍集守将，是有守土之责的。”
郑烁垂眼说道：“看来，陈将军是想执意一战了。”
陈令功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神情愁苦地问道：“少将军，这是老将军的意思吗？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郑烁沉默了片刻，抬眼说道：“令功兄，太子自今生死未明，我们洛邑郑氏一脉，现已圈禁的圈禁，罢官的罢官。朝廷没有斩杀他们，只不过是忌惮我父亲与手下这数万武威军罢了。我也不想如此，可现今又能怎样？不博出个活路来，我们还能等死吗？”
陈令功原地走了两步，痛心疾首地大声道：“到底为什么呀？即便是废太子，也不该如此对待郑家呀？当年要不是老将军领着咱们武威军拼死杀敌，哪里还有什么西境？哪里还有什么溍集府呀？”
郑烁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北境一战，武威军伤了根基，虽然有所恢复，战力却不复当年，所以朝廷也就觉得无足轻重了。”
陈令功坐在了郑烁的另一侧，叹气道：“少将军，令功是武威军出身，无论如何也不愿与自家人刀兵相见。可即便是溍集不出兵，老将军与您能打多远？军报上说，静王与楚风烈正调四万云州军欲入虎跃关，您在北境与他们有过交集，真若动起手来，您与老将军能抵挡多久呢？”
郑烁苦笑道：“令功，我之所以要青华隘口，就是不想连累你。拿下隘口，你的西境军就不能对凤原夹击，我们就拼死与云州军战上一战。”
陈令功摇了摇头，扶额道：“朝廷已派唐渊为溍集府制，府制有辖兵权的，即便我不出兵，那唐渊也有换将领兵一说。到那时，凤原必定会两面受击的。”
说到这，陈令功望着郑烁诚恳地说道：“少将军，令功有个建议，不知该不该说？”
郑烁沉默了片刻，口中说道：“你说吧。”
陈令功斟酌了一番，低声说道：“少将军，令功觉得以凤原武威军的兵力，若想与朝廷分庭抗礼，胜算渺茫。如果是两兵交战，时间一久，武威军必定会被尽数剿杀，那样您与老将军真的就无路可走了。”
郑烁并未插言，只是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心中有了几分冷意。
陈令功继续道：“不如这样，趁着当下尚未撕破脸，您与老将军领兵出凤原，过戊野，到塞外找个栖身之所。京城中的家眷则由令功打点，找个机会偷偷地送出溍集与你们汇合，您看可好？”
陈令功的话让郑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陈令功会说出这样的话，与自己原先设想的大不相同。
郑烁展开了眉头，思虑了一下，问道：“令功兄，如果那样你便要担责的，再说塞外城廓均有外族占据，一时间也难找立身之地呀。”
陈令功想了想，似下决心道：“少将军，您与老将军若同意令功的建议，令功便率兵助武威军一起打下昆疏城。昆疏城是铁勒部落的都城，铁勒有犯境之意，早晚必有一战。若由武威军拿下城池，占了它，朝廷是不会介意的。昆疏城离我卫境尚远，武威军即便进驻，朝廷也会听之任之。如此，令功也算是为朝廷除了忧患，应算是功过相抵了。”
郑烁一言不发，有着深意的眼神直望着陈令功。
陈令功继续道：“如此一来，武威军便不会与朝廷兵戎相见，又能为朝廷除隐患，守疆土。假以时日，皇帝陛下会转变心意的。”
说完这些话，陈令功目不转睛地看着郑烁，希望能从其神情中找出些答案来。
郑烁站起身来，轻踱了几步，转身问道：“令功，那铁勒军况你可熟悉？”
陈令功亦站起身来，口中说道：“略有些探报，铁勒的战力并非太强，可近期似乎与一些不明之人做了同盟，倒是有些棘手，若要办此事，须好好谋划才行。”
郑烁跟着问道：“那些不明之人你了解多少？”
陈令功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了解不多，但据查兵力不小，来去间也是行踪不定。令功派出军探查询过，始终没能查出个大概来。为了防止有事发生，令功近期也在军中做了些必要的部署。”
郑烁未再开言，只是转身望向了屋外。屋外的院子中，青华隘口守将彭建勇仍旧站在那里，神色紧张地向正房张望着。
片刻后，郑烁转身对着陈令功道：“令功兄，你所言，我会与父亲商榷后再告知你。今日算是郑烁叨扰了，兄弟备了一份薄礼，请令功兄笑纳。”说着，他便从胸前取出一张礼单，递给了陈令功。
陈令功苦笑了一下，将郑烁手中的礼单推了回去，口中说道：“少将军，我知道人家都说我陈令功是个贪财好色之徒，我从不否认。可令功也不是那饕餮之流，任谁的东西都拿。素日里，那些来求的商贾官员，无非是想从我这里获取更多的利益。拿了他们的钱财，也不过是拿了我自己该得的。但若是为害世人，祸乱朝纲的事，立功不会做，也不敢做，那样的财物就更不敢伸手了。老将军往昔便是这般教立功的，立功从不敢忘。”
陈令功的话说得真切，也说得直白，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郑烁点了点头，笑道：“我兄误解了，这些只是当弟弟的送与兄长的礼物，不过是些好酒与几把好兵刃罢了。”
陈令功见郑烁如此说，也便不再推辞，一把抢过礼单，口中笑道：“那我就收了，也就少将军知道令功的真正喜好。那些玉器瓷瓶的，我还真是不知道哪里好，哈哈。”说完，自己先大笑了起来。
郑烁见状，一巴掌拍在了陈令功的后肩处，也爽朗地笑起来。
笑声从正房里传了出来，传到了彭建勇的耳中，他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因为，他知道能有这笑声传出，隘口东门外那两万杀意凛凛的武威军便会离去，这青华隘口也就不会有浴血拼杀了。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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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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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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