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1章 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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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转移成功……”“三级防护开启……”
“嘀，系统能量过低，进入睡眠。”
谢遇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意识朦胧之间，只感觉自己被一大块冰死死压住，冻得他手脚发麻。
谢遇试图挣脱，却被“冰块”缠得更紧。在感觉下一刻救会被冻死之际，他猛得睁开眼。
一张俊美的脸映入眼底，双目紧闭，剑眉微锁，“白……离？”
刺骨的寒气正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隔着衣服都让他感到冻伤。
谢遇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伸手去触摸。
冰灵根的人身体虽比常人低，但谢遇从未见过如此之低，像沉于深海幽泉的极冰，更像一个……死人。
“喂！”谢遇慌忙起身，却因被抱得太紧，刚使出力就被迫趟了回去。
“不是吧……”谢遇凑近试图去观察白离的鼻息。
“嗯……”谢遇皱着眉仔细盯着，努力想在昏暗的光线下从那高挺的鼻子上看出什么。
忽然，抱着他的手松开了。
谢遇一个不注意救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你在看哪里？”冷淡的声音带着微微窘迫。
谢遇一个打挺从地上站起来，“啊，你还活着！”
“……”
“咦，你受伤了？！”谢遇后知后觉白离那白得仙风道骨，专门用来唬人的道袍此时已近乎染成了红色。
谢遇扑上前，伸手要去把他的经脉，却被白离避开。
白离垂眸，欲收回手却动作迟缓非常，“无碍，我已将伤口冻住。”
“都这么不利索了还逞强？”谢遇不由分说，一把握住了白离的手腕。
温和的灵气小心翼翼地探入白离身体，谢遇缓缓睁大眼睛，“你……”
“怎么回事？经脉断裂……灵海里灵气明明已经满了，为什么还在吸收灵气？”
谢遇急忙在身上找寻丹药，却想起自己在进入魂泉之前身上的东西都已拿下。
谢遇长发凌乱披散，光脚站在巨石上，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单衣。在这闭塞的空间中，灵气浓郁得几乎可以化作水。
他忽然意识到，白离此时的身体恐怕也有自己的原因。
对于修炼资质最好的人而言，每一个呼吸，都在吸收周围的灵气。而此时，白离吸收的灵气已远远超出气海的范围，唯有突破扩宽气海可解。然而秘境里有等级压制……
谢遇猛得退开，“沉灵木？……沉灵木一件都没了吗？”
翻找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一声低笑响起，“你在担心我吗？”
谢遇顿住，“……发生了什么？”
明显的话题转移。白离不再追问，只道：“老祖入魔了。”
谢遇一怔，想起记忆中的漫天大火，白之幻浑身染血的画面，或许经历过记忆的侵略，白之幻的情绪对他而言十分特殊。
谢遇意识恍惚，“走火……入魔？”
白离低低应了声，重新闭上眼。
谢遇见此，一时不知道该靠近还是该远离。
他无视心中的略微异样，探查起周围。
白之幻入魔，白离重伤带他逃出来。如果再被发现，他们就可以“死同穴”了。
“哈。”谢遇发出一声轻笑。
迈开的双腿有些发软。他的身体虚弱得难以调动灵力。
他们正处在一个被巨石密封的空间中。探查了一圈，谢遇没有找到出口，呼唤系统又得不到回应。他的视线又重新回到白离身上。
这里光线微弱，但修真者的眼睛让他清楚地见端坐在地上调息的青年。
不得不说，虽然本质是一个顽劣不羁的人，但他有一个仙人的皮囊，满足凡人对于仙人的一切幻想——俊美、清冷、高雅、正洁。
哪怕如今满身狼藉，束发的发冠不见，白衣染血，身受重伤，也也依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这是白家特有的气质，但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他适合一个人。
不知为何，谢遇脑中忽然蹿出这样的想法。
在返虚宗，哪怕有许多人心慕于他，哪怕小道八卦都有他的名字，但除了女主付诸实践外，没有人真得愿意让他沾染红尘。
他是返虚宗的明珠，是注定能飞升的人。
将来，他会一席白衣，孤身站在最高的峰顶，背剑而立。站在权势的最高处，站在修者的最高处，相伴唯有明月清风。
所以，在他以“男宠”身份出现时，那群弟子才会如此抵触。
因为他，让他们的“仙人”沾上红尘了。
正在他想得出神时，脑海中突然钻入他同白离同住时的场景——
月光下，一身张扬红衣的青年一把将他拉入怀中，浑身酒气，嗓音喑哑：“要来一口吗？我喂你……”
……
谢遇嗤笑出声，谁又知道，这超凡脱俗的皮囊下，会是这般模样。
红衣，醉酒，爬树，恶作剧……
白离周身的石壁被他溢出的寒气冻起了一层薄冰。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座孤独的雕像。
谢遇心念一动，莫名的感觉再次升起，他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想靠近。
靠得更近。
闭上眼，谢遇在神识中快速地搜索了一遍白之幻的传承记忆。
再一睁眼，他已走到白离身边。
盘坐的青年眉头紧锁，对于他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似已失去意识。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谢遇赶紧弯下身，触碰到白离身体时被冰冷的温度冻得一个激灵。他艰难地将人调准方向，从石壁旁挪开，气沉丹田，将人抱起，踉踉跄跄离开结冰的地方。
“重死了。”谢遇低声抱怨，动作却是轻柔。
将人放好后，谢遇闭眼静静感应起自己的灵力。
若放任白离目前的状况不管，如果他的经脉足够顽强，或许可以一撑，否则将爆体而亡。
在被白之幻灌注的记忆中，谢遇知道一些关于天灵体的信息。
天灵体被称为“万灵之首”，除了本身能散发出灵气供养外物之外，它更大的用处是助力于体制所有者。
谢遇睫毛轻颤，平定心神，全神贯注投入到为白离的治疗中。
他试着探出神识安抚白离体内暴戾奔涌的灵气，或许因为这些灵气是来源于他的，当他开始引导时甚是乖觉。
灵气沿着经脉流出，经过他们相触的肌肤传至他的体内，同时一点点修复着断裂的经脉。
这是项庞大的工程，人体经脉盘根错结，遍布四肢脏腑，只一会儿谢遇就感到了力竭，不得不停下休息。
休息，再继续，以此往复。
谢遇擦嘴角溢出的冷汗，调息片刻，再次抓起白离的手打算继续进行第八次治疗，却忽然被反握住手腕。
谢遇睁眼，“你醒了？”话中的愉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只听白离一声“来了”，打横抱起谢遇，踏着石壁跃起。与此同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滚滚而来，原本的藏身之所顷刻粉碎。
这时，谢遇才发现，原本茂盛的树林此时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数不胜数的枯木、灵兽尸骸，以及布满裂缝的大地。
裂缝以惊人的速度四处蔓延，所过之处，生灵尽灭。
地火从裂缝中窜起，如狼似虎，向地上的生灵露出狰狞的爪牙。
谢遇还做不到御剑飞行，白离揽着他踩在剑上悬空而行。
天空暗红色，沉沉一片。谢遇看见几只飞鸟惊慌向空际飞去，在远方与地平线交接的天空中忽然灰飞烟灭。
宛若末日。
“秘境……崩塌了？”谢遇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白离已抱着他御剑飞速向秘境上空的裂缝飞去，抱紧他的双臂不断收拢、绷紧。
“你的伤……”
“无碍，抓紧。”
“……”他快被勒死了。
在一片昏黄赤红中，谢遇越过白离的肩膀隐约见到远处的陵墓中，黑气翻涌，却再没有一个人影冲出。
白之幻生前被逼入魔，犯下血海罪孽，清醒后逃入云根秘境，用最后的理智将自己困于陵墓之中。
而如今，陵墓中的阵法再次发动，将魔化的他困于阵中。
记忆中的情感再次涌上，谢遇视线忽然模糊。
“哈哈哈。”秘境外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大笑，“你说你找到了什么？天灵体？”
杨琤拔出背后的大刀，“就算老子没读过什么书，但这里读过书的兄弟还是有的。”
“白家主要找理由，也麻烦找个靠谱的吧。”
白面书生冷静，“天灵体虽有记载，但更多只是传说之物。整个九洲找了它数千年，至今没有任何线索，白家主此言……”
书生细细观察白家主的面部表情，从容不迫、势在必得的笑意，没有因为众人的质疑而变化分毫。
还未说完的话断在口中，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六皇子饶有兴致：“白家主所言，莫不是认为天灵体在谢道友身上？”
“错。”白家主笑得意味深长，“他就是天灵体。”
一道精光在白面书生的眼中划过，“喔？”
所有人一齐望向谢家。
谢家连连摇头，慌忙后退，表示半点不知情。
冲天马尾大汉忍不住对身旁的男子吐槽。
“闭嘴。”他再次被喝止，男子带着他骤然后退。
同一时间，站在阵法八方压阵的长老们顷刻间被全数震开。阵法中心的撕开一道裂缝，秘境出口被提前打开。
“后退！”白苍大喝，拟下防护大阵，将众人带入其中。
狂风乍起，飞沙走石。数道身影从裂缝中奔命而出。
“姐姐！”一声惊喜的喊声从云家响起。
“哎呀！”一声女子的痛呼响起，“……小觉？”
云觉推来护着他的护卫，不管不顾地向前，将云希从沙尘中来出。
云觉动作娴熟如老母，帮云希整理微微凌乱的衣物，喜悦被后怕代替，愤怒道：“你竟然敢骗我！”
“哈哈哈。”云希暗道不好，心虚干笑。
“你知不知道秘境里面有多危险！”
云希小心翼翼地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抬手晃晃纳虚镯，“我灵器可多了，根本不会……”
后半句话愣是在云觉的逼视下吞了回去，生硬改成：“……我遇见白哥哥了。
云觉情绪稳定一瞬：“哦，你遇见白师兄了？”
云希默默松了口气，云觉再次暴起：“别以为就这样算了！”揪着自家姐姐的衣领往回走。
云希被拖得踉踉跄跄，做最后的挣扎，“我还救了白嫂子呢！”
“……什么？！”
“大哥。”六殿下见范轩宇形容狼狈，掩去心中的幸灾乐祸，面上恭敬问好。
范轩宇心情不悦，淡淡撇去一眼，“免礼。”
两个昏迷的人被随意扔在地上，一道暗色人影似风般飘过，还不等众人看清楚是何人，便已藏匿进江湖人群中，紧接着消失不见。
“啊。”被粗鲁抛下的人转醒，发出呻\吟。
“哎哟喂，痛死了痛死了……”喋喋不休话从压在上面的人身下传出。
“谁压在我身上……哎呀！谢师姐！”
莫衡阳费力将人从身上推开，“谢师姐，你该减肥了……比谢师弟还重……”
上面的人被翻了个面，再次躺倒在地上。
这时，众人才看清这两人是谁。
一个是声明新起的返虚宗新秀，谢归宁：还有一个一惊一乍的……不认识。
莫衡阳刚坐起身，嘴里突然吃进了一根毛绒绒的异物，“啊，呸呸呸。”
“这是什么？”毛毛的触感仿佛害还残留在嘴里。
一根灰色的羽毛轻飘飘落在地上。
“咦咦咦？灰网？”
“对了！”莫衡阳忽然想起救下自己的人，左右张望，“闻人兄呢？”
人群中，莫家老父不忍直视地默默捂上自己的脸，不愿承认这一惊一乍的白目是自己的亲儿子。
王室长老上前，探起仍在昏迷的谢归宁的神识。
“她的神识遭到攻击…看如今这迹象，大概是被搜魂了。”
“搜魂？”范轩宇处理好身上的伤，缓步走来。
搜魂是用来强行探查他人记忆，甚至做出改动的修界禁术，轻则昏迷，重则痴傻。
——虽然被称之为禁术，但事实上很多势力都把它作为一种手段使用，心照不宣。
衣衫狼藉的女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是痴是傻，而今只能看她运气了。
“此次秘境开启，灵气不足，本就是最后一次。但却没料到会比预测中的崩塌得更快。”白苍摸着胡须，皱眉道。
范轩宇轻摇折扇，语气强硬：“白家的祖上竟是魔人，白家可否给吾、给在场众人一个解释？”
六殿下不嫌事大：“二长老不要轻易下结论啊，没准秘境崩塌也与白家老祖入魔有关哦。”
“还有……身死其中的道友们！”杨琤大刀重重放在地上，做出战斗之态。
风沙刚息，战局再起。
秘境崩塌，顺利逃出来的人不多，群愤激昂之下，矛头齐指白家。
白家以家主为中心，形成一众；周围留下其他的势力围一圈；最外面，还有藏于莫忘林的白家侍卫。
在大哥的帮助下逃出的白佑冷喝一声：“当初腆着脸来讨名额的是你们！如今自己人死了想讨公道的又是你们！”
“我大哥也还没出来呢！”白佑眼角微红，满腔恼怒，开始口不择言。
“咦，我好像出来的不是时候。”一道冷然的声线突然响起。
白离抱着谢遇在裂缝即将消失之际出现了。
“天……天灵体？！”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原本集中在白离身上的视线顿时转向他怀中的人。
那人被青年抱着，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容。
但这浓郁的灵气……
这是他们从出生至今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小水洼里的鱼忽然到了大海。
视线骤然变得灼热，欢喜的、贪婪的，莫忘林树植顷刻间暴动。
藏身于林中的白家侍卫迅速反应，变换身位，一道阵法自四周升起，锁住了灵气的四散，同时也锁住了四方的去路。
谢遇恍恍惚惚睁开眼，刚才受到灵气的冲击，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只能倒在本身也重伤的白离身上当个半残废。
敏锐地，他感受到许多让他不喜的视线。
朦胧视野中，他见到包围住他们的人，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制服上有着白家的族徽。
白家主温和的声音响起：“中安，辛苦了。”
谢遇脑子一嗡，身体的虚弱突然变得尤为明显。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悲伤。
可为什么呢？修界末路，将拥有救世体质的自己交出去，才是符合大义的。
原本帮他的隐瞒，也不过是一时玩心突起……
返虚宗的夜明珠，上古世家的继承人，凭什么要放弃自己满身的荣耀只为一个“工具人”？
……
谢遇感觉血液发冷，脑子晕乎乎的分不清，只迷迷糊糊心里抱怨，白离这家伙体温怎么又降了……
忽然，白离侧脸，附在他耳边。
低沉的声音带着调笑传入他的脑海：“不是说中元会后要带我私奔的吗？怎么不行了？”
谢遇倏得睁大双眼，“你……”
清醒只有一瞬。谢遇靠着白离的肩膀，晕了过去，他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众人只见白衣染血的青年单手抱着少年，一手持剑，腾于空中。
素来以清冷严肃闻名的青年笑得张扬，在红衣的衬托下，宛若魔魅。
寒冰之气乍起，脱离秘境压制，白离的修为已惊人的速度向上蹿升。
金丹、金丹后期……元婴……元婴大圆满……
再一回神，众人惊恐地发现，天空中已聚集起了一众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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