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可以换个方式证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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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黛玉干脆地道，伸手便要拿走花瓶。掌柜却道：“你也够大意了，竟然徒手拿着花瓶就来了。这要是手滑了，花瓶打了路上怎么办？”
掌柜说着，取出一张大开的粗纸，将花瓶包了包，才道：“你拿走吧。”
说完，连看也不看黛玉一眼，便继续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盘来。
黛玉抬头瞧了瞧这掌柜，虽然觉得他心地不错，可出价实在太低，还是抱着花瓶走了。
掌柜余光看着黛玉出了门，嘴角不屑地勾了勾。
黛玉和紫鹃袭人又找了第二家，然而出价却比第一家还低。
到了第三家，出价又比第二家还低。等到了第四家，出价已比第一家的一半儿还少了。
这四家也不在一处地方，黛玉三人走来走去，近两个时辰也便过去了。眼看已到了晌午了，再找下去，地方越来越偏，说不定连第四家的价儿都没有了。
黛玉心里难过，要说再回第一家去当，面子上也抹不开。可如果不回去，价格差得也实在太多。
纠结了一阵，无法，也只得又往第一家走了。
回到第一家当铺的门口，黛玉看着那高高的门槛，心里就是一阵难过。
没想到当东西换钱，也是这么难受。再值钱的东西，等你需要用它换钱时，值得多少却不由你说了算了。人家给高就是高，人家说低就是低。
怎么人生里，处处都是无奈和自己做不得主呢！
黛玉心中感伤，默默拿出了花瓶，正要鼓起勇气，踏进室内，便见斜侧里走过一个潇洒的身影。
这潇洒的身影在她身侧站定，又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用拇指和食指牢牢地捏住了她怀中花瓶的瓶口。
“你……”黛玉又惊又气，皱眉看向那人，不期然视线撞进一双温柔又沉默的眼睛里。她看清了来人，不禁瞬间羞惭的面红耳赤，顿感无地自容。
“我……我……”黛玉只感觉自己的面皮要被羞炸了，脸上滚烫滚烫的，心里也“怦怦”地跳，结结巴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紫鹃和袭人看到突然出现的李寻欢，也是吓了一跳。
她们再看看黛玉的反应，不知为何，总觉得黛玉和李寻欢之间，不像是主人卖自己的东西，被客人撞见的尴尬。倒像是客人偷偷摸摸做了什么事，被主人家发现了一样。
两个人心里也没有主意，而且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李寻欢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又蛮和气，可是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却也不敢惹他。
紫鹃和袭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敢做声，像两只小鹌鹑一样，乖乖噤声在黛玉身后。
李寻欢从黛玉手里拿过了那只花瓶，揭开纸，看了看。而后，对紫鹃和袭人道：“两位姑娘认得回去的路吗？”
紫鹃和袭人紧张地异口同声道：“认得，认得！”
李寻欢于是道：“那麻烦两位姑娘在前面引路吧，我有些话想同林姑娘单独说。”
“好，好。”紫鹃和袭人道，马上走在了前面。
李寻欢等她们走出将近一丈远，才对黛玉道：“走吧。”
黛玉不敢做声，闷闷地点了点头，跟上了李寻欢的脚步。
四人离开之后，当铺里的掌柜停下了手里“噼啪”作响的算盘，摇头叹了口气：“唉，原来她认得行家。”
李寻欢放慢脚步，与黛玉并肩走着，语气平常地问她道：“你一共去了四家，四家就像约好了似的，一家更比一家出价低，是不是？”
“嗯。”黛玉点点头，看李寻欢好像并不是即刻就要追究她当花瓶的事，便又小声补充道：“可是四家并不在一处。”
按理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互通消息。
李寻欢摇头笑了笑，将包在花瓶上的粗纸取下，对黛玉道：“包纸防滑并没有错，但你看看包在瓶底那里的纸，总共被折了几折？”
黛玉翻过来一数，正是四折。她立即便想到，确实每去一家，包瓶底时都要再繁琐一点。
李寻欢道：“你要是再多去一家，瓶底的纸还会被再多折一次。”
黛玉不解这是为什么，看了看李寻欢。李寻欢便道：“这是当铺们为了多赚钱，慢慢流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行规。同城的同行都不能互相压价，他们会用外人看不出，但自己人一看就懂的暗号互传消息。”
“你拿着折了三折的纸包着花瓶到第四家，第四家一看就知道你前面走过三家了，就会估量着给你一个比第三家更低的价格，逼着你回去找最初的那一家。也就是要让进他们当铺的人养成一个习惯，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李寻欢这样一解释，黛玉便明白了。原来这个行当里，还有这么多说道。
黛玉又想了想，不由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李寻欢笑：“江湖走得久了，自然懂得也就多一些。”
江湖。黛玉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再看李寻欢的神情。总觉得虽然他此刻说起来这两个字时，神情是从容的，语气也是轻松的，可这两个字对他来讲，却意味着很多很多。
只因他现在太平静了。只有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人，才能够在说起自己的经历时表现得如此平静。既不夸张，也不张扬。
黛玉以为李寻欢接下来便要问责她了，又或是会说出什么对她失望的话来，然而李寻欢却道：“你要买的平儿姑娘，对你有多重要？”
黛玉很惊讶，李寻欢竟知道她当东西筹银子是为了买下平儿。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寻欢定是与铭烟说话时知道的。
黛玉合了合眼睛，几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
有多重要，好像她也不清楚。她只是知道，在她临死之时，平儿是除了她屋里的人之外，仅有的，三个单独来探视过她的人之一。
那时她的意识已快要模糊不清了，可是后来想起那时，她始终忘不了屋里没了别人的那一会儿，平儿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泪涌不止的一幕。
那时她好冷呀，冷得平儿握着她的手，那一点点微微的热度，都让她心里暖得发颤。让她到现在也忘不了那时那刻的那个感觉。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平时的热闹都是虚妄的，是有逢迎给别人看的成分的。唯临到死时，人要走了，茶也要凉了，那时还愿意单独来看看你，为你哭的，那份心绝然是假不了的。
黛玉低头，悄悄擦了擦不知何时漫出的两行眼泪，低声道：“我不清楚，可我很想救她。”
“那另外两人呢，为什么买下他们？”李寻欢问。
黛玉轻轻捏了捏手指，看了看前面走着的袭人，道：“那位姐姐叫‘花袭人’，就是‘花气袭人知昼暖’里的三个字。我初到外祖母家，头一天便惹了一个人闹出了一件大事来，是那位姐姐最先去安慰我的。”
“这次醒来之后，过往的好些事我都忘了，唯独这样的事，倒是常常浮现在脑海里。没想到这样巧，这次竟遇见了她，看到她身上受的那些伤，我心里觉得难受。”
黛玉听到李寻欢“嗯”了一声，又继续道：“那个小厮叫铭烟……虽不熟悉，但在阖府仆从里，却也算常能见到的了。我想，仆从用熟悉的人，总好过用全然陌生的人，便买了他。”
黛玉说着，在心里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她也不知，救下铭烟，除了这缘由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在里面。
李寻欢听了，点了点头，问黛玉道：“那位花袭人姑娘，与你惹了闹出大事来的人是什么关系？”
黛玉道：“袭人姐姐是那位惹事人房里的大丫鬟之首。”
李寻欢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行走江湖，最要不得的是什么吗？”
黛玉不懂，偏头看他道：“愿闻其详。”
李寻欢道：“最要不得的，便是把别人的顺势而为当成了真心真意。会错了一个意思，料错了一个人，结局都可能是生与死上的分别，甚至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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