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7章 起坛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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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宁被冻醒了，身子瑟瑟发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坟坑里睡了多久，只觉浓浊的血腥气息冲击着鼻息，几近叫他窒息。血风卷荡，雾洒如雨。
分辨不清究竟是空中红色血月照射的原因，还是真的起血风了。
阵阵血雾打落在身，冻得他骨凛心寒。
“噫，这三月阳春的，真是见鬼天。”
婴宁颤了几颤牙，寻思着再待在这里，非得冻死不可。
他抓过牵引绳，将寸眉银狐拖到身边，然后开始解开缠绕在它颈脖间的红绳，心想着…待会去趟道市，将这畜生剐皮抽经，顺带将狐血取出。
“狐血可是个好东西。”他心里想着。
倏地，‘噼啪啪’地裂声突兀传开，旋即，一阵‘嘎吱咯’声响，随肃栗阴风打起。
耳畔，飘忽打来一阵‘咯咯嘎嘎’的骨骼声响，越来越近。
婴宁一怔，扒在坟壁上边，探出来半个脑袋。
青烟血雾里，寒光凛冽，只见那阵阵诡烟深处慢慢悠悠地探起来一个脑袋，接着再探起了半个身子，那东西从土里完全钻出来，森然枯骨，焦瘦嶙峋。
是只骷髅！
“骷髅精灵？”婴宁一震，翻出坟来，猫身在黑岩之后，眯眼细看。
真是一只骷髅精灵。
“莫不是…哪间道友…同在此地冲阶？”婴宁皱眉疑讶着。
这里是乱坟冈，是道童们冲阶的理想圣地，或许是哪间道友在此冲阶不一定。
眼帘倏而一闪，那只骷髅，竟是血红之色！
他以为看花了眼，又或空中红月、血雾照打折射的缘故，再次眯眼细致入微地打量着它，色如红栗，周身血光弥漫，青烟滚滚，凛凛血红寒光从那枯骨之间透散不休。
婴宁虽只是个道童，却也深知血色骷髅，恶煞无比，乃为道门大忌。
道徒们的道力有强有弱，所召唤出的骷髅精灵也有白、灰、青、黄、蓝、紫、金…皆不相同。
“血…骷？”婴宁眉头微拢，意敢着不妙，心间爬起一丝惶恐。
他疾从道袋里拿出《知了卷》，查到‘骨’字篇——
血魔骷，上古奸宦，自小入宫为宦，因身残体缺，故而心里扭曲，好食人心肝，每日需食人心三五十不等…后遭千刀万剐之刑，骨身浸入烈火油锅煎炸七七四十九天之久，骨骸遗弃荒野。此血骷，三魂七魄遭油锅烹炸，已散二魂六魄，仅存一魂一魄，虽号血魔之骷，却也仅是只智力低下的骷灵罢了…
“呔，原来，是个腌臜阉货！”婴宁合上残卷，啐了一口。
这只血骷，整个骨身因烈油煎炸而收缩得焦枯萎槁，异常矮小，犹如侏儒，骨身之上道道炸口裂纹，骨髓迸溅，血纹密布，通红如火。
血骷呆呆木木的往黑岩这边走来，因被烈油煎炸过，骨身异常酥脆，每走一步，身子‘咯嘣’脆响，‘嘎咔咔’爆裂，片片碎骨跌落如雨，它怔怔地低头来看，两个黑漆漆窟窿眼盯着地上碎骨，便要来捡起，才弯身，‘嘎嘎嘣嘣’的骨头裂响，如锅里炒豆子之般，锁骨刚断成了五瓣儿，肋骨又跌落了三四根，碎了一地，它一慌，左手再来捡，三根手指碰到尖石之上，瞬间无情炸裂一地，他急得‘嘎哇哇’叫，牙齿旋即跌落三颗，它忙用右手来挡，一个用力过猛竟把下颚拍掉了半边…
“倒真是个低能儿…”婴宁啐口再起，心中戒虑不由消遁了几分，盯着口中‘低能儿’看。
他到不是看把戏儿，只是好笑着，就它这样折腾下去，身上那几根枯骨恐怕早晚都得折腾完。
血骷抬起两只黑漆漆窟窿眼看他，好似知道他在黑岩后一样，它上颚不停张动着，牙齿颗颗掉落也不在意，只是不停地张动着，好像在行求帮忙之般。
“咦…？”婴宁眉头倏地一拢，诧异着。
这只血骷能看见他。
“莫非…？”
他疾从腰间道袋里拈出纸符，以精神之力驱动纸符，手中纸符倏而明亮闪闪，当中一道细小血脉盈盈而流。
这是血契吻合的迹象。
“但这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骷髅…”婴宁眉头蓦然垂落，喜忧参半。
“还是个阉货。”五个字，拖得冗长。
“管不得那些许多了。”
道门之人，升阶无上繁杂，桎梏多端，能找到适合自己又与灵血相契合的骷髅精灵，更属万难之难。
“何况这是一只活骷髅。”
婴宁深呼一息，暗下决心。
道门里的道童，冲阶都是以死尸的残骸冲阶，皆是枯骨死物。
千古以来，从未听闻过…有谁以活骷髅冲阶。
活骷髅？
他不仅第一次见，更是闻所未闻。
他将牵引绳绑于右手小拇指，然后走到血骷身边。
血骷见他走来，瞬间安分了不少。
“很快的。”婴宁皱眉看着它，心想着，好像还挺温顺的，他道了三字，将红绳一端绑于它右手小拇指间。
道童冲阶成为道徒，耗时大约在一刻钟上下，时间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要能用契以自身道力之血的纸符，将骷髅唤醒，并种下血契。
“眼前的红骷是活的，这倒是省了一件事。”婴宁心里想着，眉头渐而舒展开来，不禁爬起一丝欣慰。
他盘腿打坐，将纸符捏于两指，以精神之力驱动符纸之中的血灵。
他目前还处于道童中玄之境，中玄便可以冲阶，但只是需要更强大的精神之力作为支撑，却也须冒着极为大的风险，精神之力不够强大之人，很容易被血契反噬，主仆倒易，骷髅精灵变成主人，而道徒却反倒成了奴仆。
“也不知…我精神之力够或又不够？”婴宁咽了咽唾沫，心头不禁爬起几缕彷徨。
原本，他三天后便可逾进至上玄境，无须承担这种风险，但他已经等不及了，因为明天就是师父的祭辰，他打算用升阶的喜悦，告慰师父再天之灵。
婴宁深吸一口气息，暗念精神力战法，开始调运体内的精神之力。
两指间捏着的纸符渐而红光闪烁起来，旋而又逐渐缓慢暗淡下来…直至完全遁散。
接连三次都是如此。
“看来，还是精神之力不够。”婴宁大喘了几个气息，脸色异常苍白，额间细汗密集，身子极度虚疲。
凛凛冻骨的血雾打落在身，就连灵魂都开始无情冻结，抽离。
这是精神之力消散的前奏，极容易造成血契反噬，主仆倒易。
“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心间不由蹦出来个可怕声音。
音还未落完，
哗～
血风卷荡，飞沙走石。
婴宁不由周身一震，稳了稳险些被怒风吹卷上天的身子，还诧异着…这是何处打来的如此疾凶的巨大飓风？
耳畔，阵阵山崩地裂之声炸开，震耳欲聋。
“地震了？”暗呼三字。
只听，地动山摇，岩崩松炸，满天沙石泥土，落如雨下。
咵～
一个东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那是一只手，白骨森森，在血风红月凛光之下，不停地扭摆、转动着，几要破土而出。
婴宁唾沫一咽，眉头拢紧，瞳孔陡而不由僵冻起来，眼帘里，出现的景象，让他霎时心魂俱破。
轰！轰！轰！
裂土崩飞不休，一个接一个有如炮弹般射往苍穹。
森森骷髅，成百上千，有如雨后春笋般突兀从地底冒出，漫冈遍野。
“起阴兵了？”声音卡在喉间。
他疾抬头往苍穹看去，苍穹里，裂开了道道天堑鸿沟般的渔网裂纹，犹遭千刀万剐之般。
“月灵？”两个字，拖得异常尖锐狭长。
这可不是什么起阴兵，这是从乾坤裂缝里爬出来的月灵！
“阴破乾坤裂，百鬼夜行日，万金破土时，血光灾厄起。”老道的话，仍历历在耳。
唾沫霎时冻在了喉间，窒息难捺，汗毛刷刷竖立，细胞片片分裂、跌落，如鬼摸背！
他正处于升阶的关键之时，这个时候出现月灵？
他不敢往下想。
那些月灵，‘嘎喳喳’叫唤，挣扎着…破土而出，抖了几抖身上泥土沙石，周身黑烟滚滚，红光凛凛，手执长矛铁戈，‘嘎咯咯’踏走着步子，四处搜寻而去，漫冈遍谷。
婴宁大气不敢喘，连精神之力都瞬间捏停。
月灵，乃是乾坤裂缝里的怨灵，生前皆为十恶不赦之徒，永世镇压乾坤之境中，不得轮回，怨恨极深，它们凭气流感应猎物，战力并不是很高，几乎和骷髅精灵不差上下。
但…成百上千只的概念？
婴宁颤了几颤牙，不敢去往下想。
月灵搜寻了半天，折身又‘嘎嘎嘎’踏着骨身步子，往回而来。
冲阶，已经进入至关紧要阶段，功成垂败就在须臾之间。
血骷似乎感应到了精神之力的中断，‘嘎哇哇’张动着上颚，右手不停的舞摆着。
“低能儿，别出声！”婴宁捏着气儿喝止它。
边处不远的一只月灵似乎感应到了气流波动，它竖起那两只根本不存在的耳朵，聆听着气流，旋又嗅了几嗅。
接着踏着‘嘎嘎’步子，往这边寻来。
“你个低能儿。”婴宁只能在心里骂着，连呼吸都屏住了。
月灵步到他身边，不停地嗅着，微弱人息让它察觉着什么异常，它俯身在婴宁耳边嗅了几嗅，接着又抬起那森森骨手在他颈脖之间抚摩了起来，顺着衣领口便一直抚摩到了婴宁的后背之上，它弹了几弹，柔软弹性的皮肉让它诧异起来，两只黑漆漆窟窿眼睛似在思考着什么。
“噫…这…真是鬼摸背。”婴宁头皮一炸，连心跳声都瞬间给掐停住，只觉细胞片片死亡，随同汗毛一起跌落。
月灵又弹了几弹婴宁的后背之后，它摇了摇头，不明所以，接着抬手往自己白森森的后脊骨弹去，‘咔’的一声，指骨撞断了一截，痛得它‘嘎哇哇’呜叫，它痛呼了半天，血风中随风吹摆的红绳又引起了它的警觉，它接着俯身嗅了几嗅红绳，而后又弹了几弹，软绵绵的感觉让它一怔，它托着白骨下颚思考了片刻，又弹了几弹红绳。
它晃了几晃脑袋，这一回，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婴宁的后背…会那么的柔软了。
血骷异常安分着，见月灵手里握着寒光凛凛的铁矛，它捂着嘴，一动不敢动。
“好在这低能儿还没蠢出天际。”婴宁暗呼了一息。旋即，连后悔都晚了，还来不及吸回那股吐出的气流，月灵手中长矛早已直捅而来，寒风啸吼。
“孽障！真当我没招儿了？”婴宁怒骂一句，抓起身旁的乌木剑便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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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头滚落出去。
骨身‘哗’地一声垮踏了一地。
周边月灵闻着气流波动，皆竖起两只不存在耳朵聆听，半天之后没见动静，又四散搜寻而去，消失在了浓浊血雾深处。
“呼…”
婴宁这才放心地呼了口几近窒息的大气，额间冷汗再也收拢不住，滚落如雨。
屁股下，倏觉被什么东西捅了几捅，似有东西在拱动，他怔了怔，垂眸看去，那泥土不断往上拱翻…他眉头一皱，意感着什么。
砰～
一道裂土声，猝然炸开，吓了他一个激灵，就在裤裆之下，森森骨手，破土而出，直取命根子而来。
“嗬～还学会猴子偷桃呐？”吓得他疾蹦起身子，若晚一步，命根子可是要不保。
“呸！出土都慢旁人一节拍，一看也是个低能儿！”
一声啐骂，乌木剑怒劈而下，骨手碎裂一地，没等那土里骨身完全爬出，右手再又一扫，森森骨骸撒落了一地。
几口大气呼出，他眯眼细致扫视了坟冈周边几圈，确定月灵皆已离去，安全无虞之后，盘腿再次坐下，暗念精神力战法。
指间捏着的纸符渐而红光闪烁起来，比先前要明亮得多。
“好！”一个字，喜呼出来。
他瞬间冥念起所有精神之力，一股脑儿地往玄境里冲去。
呲～
指间纸符倏地跳闪出明亮火焰。
“成了！”
他将火符往红绳上甩去，火苗瞬间在红绳之上往两端蔓延开来，一头蔓延至他，一头蔓延至血骷。
“遁！”掐指起诀。
地面红光乍起，流光漫烂，血骷弓曲着身子，越来越小，直到遁逝于红光之中。
“起！”
地面红光漫烂，红骷慢悠悠地从地底钻出身子，不仅骨身恢复了完整，而且，手中还多了一把三尺短刀和竹藤圆盾。
他满意地呼了一息，掐诀将骷髅精灵收回，然后跳下坟坑里来取寸眉银狐。
“该死！这妖畜居然装死！”
坟中早已不见那寸眉银狐的踪影。
或是趁他冲阶之时，又或与月灵揪斗之际乘机遁走了。
“孽障，你喉管已裂，量你已再开不得人言，便饶你去吧。”
婴宁吐了口仍觉着异常腥臊恶心的唾沫，他可不是起什么怜悯之心，只是到手的狐血不翼而飞，心中万般烦闷，自我聊慰罢了。
“狐血可是个好东西。”
他遗憾了声，抬眸眯了几眯血风厉啸的乱葬坟冈，往血雾最为浓浊的地方走去，他打算，寻一条僻静的道路回七里村。
漫冈遍野的月灵，他可不想去寻那晦气。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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