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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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席卷整个东洲修仙界的兽潮来得快，去得也快，东枭崖之战三天后，无数妖兽如潮水般退出人族地域，蓝藻海域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初秋，淡淡的雾气弥漫整座云溪岛，夕照一抹，烟陇薄纱般凄迷清明。
    浅夜，静谧无声，月朗星稀，连绵细雨赶走了夏末残留的最后一丝炎热。随风滚动的昏黄树叶无声渲染着萧瑟的寂寞，逐渐稀远的蝉鸣似乎在悲伤的倾诉，贪恋花香的彩蝶情不自禁的动情飞舞。
    客房小院，刘青岳在月下横戟起舞，六路基本法和十八式变招一一展现，通过几次生死之间的搏杀，他的戟法越发纯熟了。
    屋檐下站着一个青衫男子，背着一根乌铁棍，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刘青岳舞戟，等他将这《飞龙戟法》的招式全部练完，才道：“进步不小，但华而不实，漏洞百出，不知变通。”
    刘青岳这几日跟着十二叔刘长杰学习体修之道，受益匪浅，此刻被批评了也不气恼，道：“十二叔，侄儿当然没法跟您比，能有进步就不错了。”
    “体修一道，首当锻体，其次悟势。青岳，你这身体练得不错，但这戟法的势还是没悟到。”刘长杰言简意赅地道。
    “什么是‘势’？”刘青岳似懂非懂。
    刘长杰拔出背后的乌铁棍，朝着空中随手一挥，明明是最简单的一招横扫，乌铁棍所到之处空气凝结，带着一股让刘青岳非常压抑的窒息感。
    “这就是势，将天地大势与自身功法相融，也是对‘道’最简单最粗浅的一种运用。我的棍法名为千山，我悟的就是山之势，每一招都带着山的巍峨和厚重。”刘长杰毫无保留地说道。
    刘青岳看向手中的青铜长戟，道：“十二叔，我这戟法是前辈高人观蛟龙渡劫而创，难道我也要亲眼去看一看蛟龙渡劫吗？”
    刘长杰叹了口气，道：“看你自己领悟，不用拘泥于功法本身的条框。青岳，跟着你自己的直觉走，依从本心。”
    他自己也只是个筑基修士，他走出了自己的路，却还没能力引领旁人。“势”这个东西太过玄妙，已经远远超过了练气期的范畴。
    “勤学苦练肯定是不会错的，青岳，你每天晚上至少要练十遍戟法。”刘长杰又吩咐道。
    刘青岳点头应下。
    …………
    金环坊市，曾经蓝藻海域最繁华之地，如今只剩一片废墟，能带走的资源妖族一个不剩，店铺酒楼残破不堪，侥幸存活的修士们在四大金丹势力的带领下修葺了半个多月，这才终于有了些曾经的模样。
    坊市中心的红瓦阁楼上，三位金丹真人临窗而坐，气氛有些沉闷。
    “于老鬼死了，千傀宗势必会来坊市讨要个说法。程霆道友，你平日与他最是要好，如今可想好了说辞？”说话的是一位红裙美妇，明眸璀璨，眼波流转间难掩万种风情。
    程霆真人还是一贯的黑袍，他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受伤不轻，听了这话，眉头蹙得更深了些，道：“于道友死于冰蛟之手，我已拼尽全力相救，但鞭长莫及，徒呼奈何。”
    红裙美妇正是沈家的太上三长老沈瑞莹，只见她掩嘴一笑，道：“这种话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千傀宗的那些人精岂能轻信？程霆道友，依妾身所见，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否则裴器真君出关后，势必要去你青岚宗的岚夜岛上走一遭。”
    陈希航一身白袍，胸口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三足火鸦，听了沈瑞莹的话，也笑着道：“程霆道友，事关重大，我与沈道友就是有心替你遮掩，此刻也是无能为力。若裴器真君当初结婴失败，自然一切好说，千傀宗也不好多追究。可如今不一样了，真君之怒，你我三家都消受不起。”
    原来，当初四大金丹真人抵御妖兽时，千傀宗于道恒被老友青岚宗程霆出卖，死在了三阶冰蛟的爪下。
    于道恒可是裴器真君的亲传弟子，稍有不慎，青岚宗将有灭门之祸。
    程霆当初也不是故意出卖多年老友，只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当时情况危急，那冰蛟实力太强，血脉天赋一出，连金丹真人都能冻住，即便两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当时他若不提前逃跑，也是必死无疑。
    即便提前跑了，他还是被那神通波及，留下暗伤，至今未能痊愈。
    沈瑞莹和陈希航当时在对付其他三阶妖兽，于道恒死之后才撇下坊市逃跑，他们两干系不大，千傀宗也追究不到他们身上，程霆可就危险了。
    千傀宗如今已经有元婴真君坐镇，青岚宗得罪不起，若真兴师问罪，程霆难逃一死。
    “还请两位道友救我。”程霆起身，朝着沈、陈二人作揖求助。
    陈希航和沈瑞莹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沈瑞莹红唇微启，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灵茶，笑道：“四日前家兄收到了天罗宗罗天夜真君的传讯，半月后罗真君将亲赴我沈家，商讨一起对付千傀宗。程霆道友，青岚宗宗主胡津道友是你同脉师兄，想来也不忍见你死于裴器真君的盛怒之下，你若能劝他带着整个青岚宗托庇于罗真君麾下，到时定能保得一命。”
    程霆听完，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道：“我与胡师兄自幼一起拜入先师门下，朝夕相处三百多年，定能说服他投靠罗天夜真君。”
    陈希航赞许点头，道：“这就对了嘛。蓝藻海域就这么大，千傀宗大势已成，若我们三家不能团结一心，迟早会被吞并掉。此番借罗天夜真君之势，驱虎吞狼，也是无奈之举。天罗宗远在他域，即便你我三家做了它的附庸，也还是能完全自主的，地盘也能保得住，只是每年多一笔上供的开支而已，完全负担得起。”
    程霆看了看两人，道：“两位道友藏得真深，竟能瞒过千傀宗，与天罗宗搭上关系，真是高明。”
    沈瑞莹满脸讥讽地瞥了程霆一眼，道：“你们青岚宗向来与千傀宗要好，上千年的交情呢，就是不知千傀宗扩张地盘的时候，会不会对你青岚宗手下留情。”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千傀宗有了元婴真君坐镇，岂能不思一统蓝藻海域？到时若还能保留青岚宗的道统，已经是千傀宗大仁大义了。
    三言两语之间，蓝藻海域又一场剧变悄然而至。
    …………
    白桦岛，主峰峰顶。
    裴器真君一身青袍，盘膝坐在石床上，看着跪在面前的青年，蹙眉道：“小乾，你是说你师傅被青岚宗的程霆害死了？”
    “是的，师公，此事是徒孙亲眼所见。当时若非那程霆狗贼先一步弃师尊而去，留师尊一人独自面对恶蛟的天赋神通，师尊绝不会陨落。”楚乾跪得笔直，满脸的泪水，神色悲愤哀戚。
    当时他正与一只二阶蟹妖缠斗，耳边忽然传来师尊于道恒的话，仅仅只有“快跑”这两个字，他逼退妖兽，愕然抬头，亲眼目睹了于道恒被冰蛟冻成冰雕，然后被一爪拍成碎片，神魂俱灭，而原本与他一起对敌的程霆早已逃之夭夭。
    于道恒是裴器众多徒弟中唯一结丹成功了的，虽天资有限，结婴无望，但也还有近两百年的寿元，此番死于妖兽之手，他只当是命数，岂料这其中还有暗手。
    “让我徒弟替他挡灾，这程霆罪该万死。乾儿，你先退下，回去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结丹。你师尊的仇老夫自然会报。”裴器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楚乾点了点头，躬身退下，转身之际嘴角流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看着徒孙的背影，裴器脸色阴沉，目光凌厉。
    魔道金丹竟然不惜自降境界，夺舍了自己这个筑基期的徒孙，若非他练有秘法，还真察觉不出来。
    魔道这番挑唆，是想蓝藻海域再起战端？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裴器只是一个新晋真君，还没真正成为正道的核心高层，更没资格插手正魔之争，只能顺水推舟，假装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