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0章 焚心雷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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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隐多山岭，传说古时候有仙人隐居于此间，因而得名。仙隐山岭之中有一孤峰，高逾三百丈，山体宽大、状若酒壶，名曰“壶山”，陆有德的道观便坐落于壶山半腰之处。
    北宋年间，道士王文卿修成五雷法，创立神霄一派，至今已历八百余年。
    雷法神妙，修至高深处，可役鬼神、致雷电、唤风雨，被尊为万法之首，而神霄派在两宋年间更盛极一时，出过很多成名的神仙。
    不过据说因为雷法修行艰难，传到第**代便后继乏力。到二十代往后，甚至可以用苟延残喘来形容。
    神霄第二十二代道士玉晶子，云游到壶山脚下，观山顶云起蒸腾，似有仙气隐现，便在山上选址建了一处道观，收了两个徒弟，传下一个旁支，却不曾想，后来竟成了世上唯一的一支神霄道派。
    勉强传到第二十五代，也就是陆有德这里，如果他不收顾十良当徒弟，他就是世上唯一的神霄道士。
    道观是座两进小院，进门之后是神堂，再往后就是起居的屋舍。
    神堂里没有神像金身，只有一幅壁画，上面画着几位被陆有德称为“神霄九宸”的神祇，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他们回来后，陆有德从故纸堆里找了八幅祖师画像，悬挂于壁画下首，又翻出了历代祖师的牌位，一一摆上。然后让顾十良依次给尊奉神祇、历代祖师和自己磕了头、上了香，如此便算过了入门仪式。
    顾十良年纪虽小，但也是正经的军阀少爷，见识还是有一些的，过年上香的时候跟他爹去过很多大道观，相比之下，这里实在简陋得惊人，而且更令人震惊的是，整个山门、整个道派竟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过和陆有德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莫名其妙的事情却遇了不少，顾十良已经见怪不怪了。
    “咱们派中主修法门，名曰五雷法，可以凭人身御雷霆，雷霆乃天地之威，这门御使天地威能的法门极难修行，修行者身上常应三灾五劫。我们这一派的前辈，因修习雷法，最后减寿、残疾的都大有人在，如你所见，我身上便招了破财之劫，资财入我手后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顾十良颇为吃惊，没想到这厮滥赌成性、运势奇差，竟还有这等说法，虽然他也怀疑陆有德是不是在给自己滥赌找借口，但想到他说的灾劫，以后说不定会应在自己身上，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问道：“你说得这么邪门，那我还跟不跟你学了？”
    陆有德却摇头道：“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吓唬你，你今日既入修行之门，就该知道，修行并非坦途，与世上大多事情并无不同，欲求机缘，必伴随风险，道士欲享长生逍遥、结神仙道果，必然要冒大风险，并非有些天资就能一帆风顺，非有大毅力不可得大造化。”
    “而且要说道劫一事，不论以道门何派之法修行，或多或少都有，我派雷法被尊为万法之首，乃世间第一等的修行法门，劫数自然比其他法门略微多些，但与其他法门相比，修行也更速、成就也更高。”
    “而且所谓劫数，只要认真应付，并不可怕，劫数亦是机缘，渡劫、破劫之后，修为自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行走江湖，以虚实之术揽财再散财，就是为了寻一丝破劫契机。”
    陆有德侃侃而谈，瞧着道貌岸然，顾十良偶尔点头，确实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不免疑心他在忽悠自己。
    特别是说到最后，顾十良是听懂了的，这家伙说自己到处行骗，骗到钱后再去赌钱，竟是为了修行，这话说出去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顾十良是打死都不信。
    这陆有德说完也是一阵发虚，但是这些话必须得说，毕竟顾十良要开始修行，对道劫一事就得有心理准备。他说的大多也没错，只是把修行雷法的道劫说得太过轻描淡写。
    世间修行法门众多，唯雷法被尊为万法之首，雷法修行迅速、威能无穷，世间诸多法门都有不及，但此法最终衰落，皆因道劫所致。
    修行雷法产生的道劫，繁复多变、数之不尽，可不是用“略微多些”就能形容，很多雷法修士往往终其一生都在渡劫，有些劫数影响运势不说，甚至还可能影响寿数、有性命之忧。
    道士修行本来是为了求长生，这减寿短命的修行法门，就算再厉害，敢修行的人也越来越少，能到现在还有传承，当真也是不易了。
    当年陆有德也是被法因子忽悠着入门的，一直等他修行小成之后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那时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修行下去。
    回山之后，两人休息了几天，陆有德慢慢给顾十良解说些修行的常识。道门各派的修行法门皆始于内丹道法，虽然后来各派在修行方法上都有变化、差异颇多，但大致上都遵循一定之规，境界划分也都类似。
    雷法自小成至大成，依次为一气化生、归真住法、感应天地、神游太虚四重境界。
    一气化生，即为明悟大道之根本，炼化先天之一气，定五雷之根；
    归真住法，即为守元归真、结丹住法，成就五雷之神；
    感应天地，即雷神合道，化生金桥，天人交感，此时神仙之果已得小成，可呼风唤雨、役天地之力，虽然尚未脱去肉身，但死后可得仙乡接引，位列仙班、超然轮回；
    神游太虚，即是元神大成，自此可脱去肉身，阴阳不拘、天地不缚，成就真正的长生道果，得大逍遥、大自在。
    不过道法虽高，却如绝巅，攀登不易，天下道士众多，但有史记载以来，能得小成神仙道果以上的道士，也不过七八十人，其中真正得了元神道果的，虽然记载不详，但绝对不超过十人，更多道士终其一生都在山脚徘徊，望大道而兴叹。
    各派的修行法门，修行之前都必须先“筑基”。
    筑基，顾名思义，就是打地基的意思，练体魄、通经络，温养精、气、神，打下炼气修行的基础。
    陆有德所传的筑基法，讲究一动一静，动为拳术、静为存想，动静相合，逐步畅通全身经络，短则百日、长则数年，完成筑基后，才可修行内丹道法。
    陆有德先传给顾十良一门拳术，名曰“六通拳”，所谓“六通”，即为“眼、耳、鼻、口、身、心”皆通，每日勤练此拳，可通七窍、强体魄、定心神。
    拳术略微复杂些，有六十四招，不过顾十良学拳颇有天赋，七八天工夫就能打得有模有样。
    拳术刚刚有点样子，陆有德便又开始教顾十良打坐存想之法。
    打坐存想要求身心皆定，这可难倒了顾十良，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说，让他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实在难于登天。
    他总是坐不了多久，要么就腿麻了，要么就睡着了，折腾了一个多月才稍微进入状态，但存想最长也超不过半个钟头。
    来山上已经一个半月，大致学会了筑基的基本法门，陆有德便带顾十良下了山。壶山脚下有个镇子，名叫惜福镇，离道观大约十里路，镇上有个小学，陆有德此行，是带顾十良到学校报名上学。
    顾红旌虽然答应让顾十良当道士，但事后总觉得不靠谱，所以要求顾十良必须上学，至少要把小学读完才行。
    道士虽然修行求仙，但也需历世情、炼道心，大道绝非长久枯坐可得，让顾十良入世求学，虽然短期看会影响些修行，但却有长远的好处，而且道士也要研习道藏经文，不会识字读书可不行，陆有德又懒得教，所以上学一事也甚合他心。
    在学校里录了学籍，先生交待第二天来上课。顾十良当时并不清楚，即将到来的是何等炼狱日子。
    六通拳经曰，习拳当吞吐朝阳之精，宜每日卯时起、辰时毕。
    民国以后，政府提倡用二十四个钟头计时，但顾十良也明白卯时起、辰时毕是啥意思——他每天早上五点钟就都得起床，练整整两个钟头的拳。
    每天上学往返就有二十里路，且上完一天学后也不得休息。据陆有德说，要正经开始筑基的话，每天至少要存想六个时辰，也就是整整十二个钟头，时间肯定是不够用的，所以陆有德让顾十良用存想代替睡觉......
    不知道是故意作弄顾十良，还是当真必须如此，反正陆有德这个师父当得极为严苛。
    每天晚上他都不睡觉，睁眼盯着顾十良存想，一旦顾十良睡着，就会被他掐大腿疼醒。卯时一到，陆有德就连拖带拽地拉起顾十良练拳，必须练满两个钟头，期间不能偷懒，要不然上来就是一顿藤条。
    顾十良老老实实坚持了段时间，但十几天以后，他就受不了了，决定奋起反抗。
    不过来硬的他压根不是陆有德的对手，还结结实实挨了顿揍，之后哭闹、撒泼、绝食，好多招数也用上了，没有丝毫效果。
    陆有德总有办法对付他，越是作妖，往往就会被整得越惨。
    后来顾十良借着上学的工夫跑过几次，但不知陆有德用的什么手段，每次顾十良跑出二三十里，都会被他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