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打谷场上

　　东方泛白，凤凰村的打谷场上，奔行了一夜的人们如释重负，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有人来发吃食，并来收缴武器，众人递上武器，接过递来的谷面饼子和水大嚼大咽起来。
　　孟占山浑身酸痛，两眼发黑，大脑都不听使唤了，顺子跑过来一下一下地给他擦拭脸上的泥污和血迹。
　　孟占山一呲牙，眼前的顺子浑身是土，衣服破烂不堪，满头乱发，一脸血污，活像阎王殿里的小鬼。
　　足足一个钟头，吃饱喝足的战士们才陆续站起身来，围成一圈开始参观起缴获的武器，三十多只中正式步枪被架在打谷场边的护栏上，枪身结实而细长，一看就比老套筒和汉阳造要精细得多。一挺歪把子斜支在地上，乌黑铮亮，在成立不久的队伍里，这可是个稀罕物，那奇怪的弹仓让许多战士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报告队长！这次咱总共缴获了三十二只中正式步枪和一挺歪把子，就是有些摔坏了，还有些没找回来。”刘二猛乐呵呵地过来汇报，一脸喜不自禁。
　　“子弹呢？”
　　“嘿，才二百多发，狗日的小鬼子根本就没给这帮黑狗子配备多少弹药。”
　　“他奶奶的的，真抠门！”孟占山一边骂着，一边走向一旁的犯人们。
　　吃过饭的犯人们分坐成三堆，虽然满身是血，伤痕累累，脸上却有了红润之色，见孟占山走来，原本嘈杂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孟占山。
　　犯人们死中得活，又目睹了孟占山的果敢和义气，都对这个身材高大的长官充满了敬意。
　　孟占山一脚踏在场边的石碾子上，目光灼灼地扫视着众人，朗声道：
　　“诸位！你们受苦了！大家听清楚了，我们是**领导的八路军，咱都是中国人，如今小日本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只有拿起武器，一心一意跟小鬼子斗，才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大伙说是不是？”
　　“是！”众人轰然相应。
　　“好！我们八路军呢，正是打鬼子的队伍，他奶奶的，别看小日本挺猖狂，一路上占了咱不少地方，可他那点兵力在咱大中国一撒，那就见不着啥了，他只能站住大城市，咱们就在这偏远的地方跟他斗，我说，只要咱四万万人团结一心，撒泡尿都能淹死他们，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众人哄笑着答应。
　　场上原本严肃的气氛立时被笑声冲淡，众人对这位新认识的长官立时又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感，大家乐呵呵地瞧着孟占山，听他继续白活。
　　“诸位！我看大伙多半无家可归，如果有愿意跟着我孟占山打鬼子的，我一万个欢迎，从今儿起，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有我一件穿的就冻不着你，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打鬼子一起喝酒吃肉，像个男人一样活着，行吗？当然了，如果有不愿意留下的，我孟占山绝不强求。好啦，大伙想想，愿意参加队伍的现在就可以报名！”
　　犯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不一会儿，左边的人群里站起一个中年人，一起身就长鞠到地，此人中等个头，穿个长衫，戴了付近视眼睛，身子骨有些单薄，但双目炯炯有神。
　　“孟司令！您好，我叫罗立仁，是这！我代表我们孙家坪和南各庄的三百多个老少爷们在此拜谢您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来搭救，我们就要被小鬼子送去东南亚当苦力去了，我们之前搞过暴动，虽说失败了，可我们跟反动派誓不两立，我们商量过了，只要您瞧得上，没说的，我们都愿跟着您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占山笑了，他对司令这个称谓非常受用，觉得此人说话颇为中听，立生好感，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好说！好说！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噢！”
　　右边的人群里立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中间的一群人也停止了议论，其中一人愣头愣脑地问：“长官！有军饷吗？”
　　孟占山一愣，他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想了想说：“现在没有，将来会有，我们要从鬼子那里要军饷，仗打得好，要多少有多少！”
　　旁边的红脸汉子照着那人的脑后勺就是一巴掌，站起身来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昂然道：“报告长官！我叫段峰！您别听这小子瞎说，我们这五十二人都是东北军，随吕正操团长撤到冀中后被鬼子打散了，说实话，我们现在没地方可去，愿意跟着您，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头里，如果将来我们知道了吕正操团长的下落，不管千里万里也还是要寻他去的，到时候还请您高抬贵手，就是这，您要是能答应，没说的，我们都愿意跟着您干！”
　　这个问题孟占山也没有准备，他蹙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说：“好！你们不忘旧主，那是一个义字，想当年关云长五关斩六将曹孟德都能放行，我孟占山难道还不如曹孟德嘛？我老孟不干那伤义气的事，先跟我打鬼子，以后的事好说！”
　　“噢！”
　　中间的人群也是一阵欢呼。
　　右边孤零零的三个人中站出了黑脸汉子，他冲着孟占山一抱拳，随即单膝跪倒，朗声道：“长官！俺叫李青龙，俺们三个是袭击鬼子车队被抓的，鬼子要不是想从俺们嘴里套出兄弟们的下落，早就毙了俺们了，现在俺们死中得活，原应给您当牛做马，牵马坠蹬，可不瞒您说，俺是青花寨的二当家的，不好另换山头，尚请孟长官您能高抬贵手。”
　　孟占山连忙上前搀扶：“兄弟，咱老孟说过，不强人所难，你们三个都不错，够种儿！我没白搭救你们！就冲你们仨昨儿晚上打鬼子那股劲，我服！是爷们！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仨人都可以走。”
　　李青龙虎躯一震，他显然没想到孟占山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声音就有些哽咽：“长官！俺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见的人物多了，可还从来没遇见过您这样大仁大义的人，也从没见过那号人物对俺们土匪这么够朋友，长官！您的大仁大义俺心领了，俺要这么走了，还够两撇吗？可俺现在也没啥好回报您的，这样吧，长官，俺这两个好兄弟，已保了俺多年，身手都不错，俺就把他俩给您留下来当个保镖，万勿嫌弃。来来来！大虎！二虎！过来给长官磕头，以后你俩就跟着孟长官了，听到没有？”
　　“是！二当家的！”大虎二虎应承着，含泪向孟占山吶头便拜。
　　孟占山正要推辞，李青龙却深鞠一躬，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儿离去。
　　孟占山被眼前的汉子感动了，他大声嚷嚷道：“兄弟！山水有相逢！再见了！不，兄弟！咱得活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