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若再动她一根发丝，你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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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柳书音的身子太过虚弱，短时间内无法经受长途的奔波，柳老爷和夫人本想留下来陪她，可柳书音却执意要他们先走。柳书音不想让自己的爹娘去面对她将一天天把他们遗忘的事实，柳老爷与夫人怎耐拗不过她，只好选择了先行前往徽州。
“爹，娘，你们放心，等书音姐姐的病好转以后，我会亲自送她去徽州与你们团聚。”在得到沈万千的保证后，柳老爷与夫人才放心离去，心莲本想留下来照顾柳书音，却也被柳书音拒绝，说让心莲替她好生照顾爹娘。
当初离开徽州时沈母心疼沈万千，在她临行前非要塞予她一笔钱，这笔钱本是让沈万千在回程的路上用着，可沈万千与柳书音一路上并没有花费到什么，现在这笔钱恰巧派上了用场。沈万千将一大部分钱悄悄给了心莲用于柳老爷与夫人的旅途之需，并再三叮嘱心莲一定要好生照顾好柳老爷和夫人，然后用剩下的一笔钱通过林瑶花的介绍在苏州城郊租得了一栋民宅，这宅子虽说偏远了些，倒好在环境雅致清净，刚好适合柳书音静心养病。
“怎么样，这宅子可是我爹！不，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林瑶花一把推开宅子的大门，抖落了一头的灰尘，她连呛了几声连连摆手道：“咳！咳！我爹说...不，我听人说这宅子的主人是个书生，后来书生高中进了京做官，再也没回来过，这宅子便也荒废了下来，因为太久没人住，所以积了一点点灰，但是里面东西都还是好的！你们快进来看！”
林瑶花说着便激动的往里屋跑，刚推开里屋的门，迎面便扑来更多的灰尘，她呛的退出屋外，还险些摔了一跤。
“这什么鬼地方！几百年没人住了吧？这么多灰！”林瑶花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被她硬拖着一同前来的梦长在旁干咳了一声，林瑶花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这....这么久没人住自然灰尘多了些，不过没关系呀！区区灰尘罢了，这不有我和梦梦在吗，我们一起来帮书音姐姐把这宅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林瑶花说完不忘拍拍胸脯加上一句：“保证焕然一新！”
一旁梦长虽然是被强迫而来，可想着是帮柳书音的忙，倒也没有拒绝，任凭着林瑶花的指挥一同打扫了起来。
“姐姐，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也去帮她们。”沈万千为柳书音搬来一张干净的椅子放到院中，挽起袖子就准备去找林瑶花她们，柳书音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和煦的暖阳透过宅顶四方的天井照在柳书音的身上，一只麻雀落在她脚边低头觅食，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不远处林瑶花三人打扫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柳书音心中积郁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平静。
宅子其实并不算大，三间厢房加上一个正厅便是全部，三人忙前忙后的一顿整理，本看起来萧条荒废的宅院当真如林瑶花所言那般焕然一新。
“我可真棒！”林瑶花叉着腰抹一把额上汗珠，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干活想到别人，邀功就剩自己了？”梦长从一旁扔来一片抹布，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林瑶花的头上。
“哇！！！”林瑶花眼前一黑，手忙脚乱的在头上一顿乱抓，她将抹布扯下，鼓起粉颊嗔怒道：“梦梦是大坏蛋！把人家的头发都给弄脏了！”
“你这头发打从进这宅子起就不干净了吧？”梦长一脸淡漠的又拧了一片抹布塞到林瑶花手中：“林小鬼，能干就多干点，去把这些抹布洗洗干净。”
“哼！”林瑶花双脚一跺也不再犟嘴，只拎了抹布便冲出了宅子。
三人在宅子里等了许久却仍不见林瑶花归来，沈万千出了宅子去找，发现林瑶花正一个人蹲在不远处的河边。
“林小姐，你在.....”
“嘘！”林瑶花立马示意沈万千噤声，双眼依旧死死的盯着河面，沈万千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河面上正游着一群鸭子。
喂...
从林瑶花那一动不动的专注身姿和全神贯注的眼神，沈万千已经猜到林瑶花在干什么。
合着让你洗抹布，你在这儿打猎呢？
“看我的！”林瑶花在这时忽然起身向河面的鸭群中掷去一枚石子，石子掉入水中惊的鸭群纷纷扑棱起翅膀，四散逃开，林瑶花紧接着又朝河面掷去另一枚石子，石子正中一只刚刚起飞的鸭子。
“中啦！”林瑶花兴奋的拍着手跳了起来，三下两下跃到河面将被击中的鸭子给拾了回来，得意洋洋的向沈万千展示着战果“怎么样？我厉害不厉害？”
沈万千假笑着拍手说道：“厉害！厉害！”
林瑶花闻言更加得意起来，她问沈万千想不想知道这打野鸭的技巧，沈万千刚想说不想知道，林瑶花却自顾自的传授了起来。
“这打野鸭呀，要先扔一个石头进去把鸭群惊飞，然后再瞄准稍微距离水面上面一点的位置，待鸭子准备起飞逃跑的时候出招！就可以一击必中啦！”
“厉害！厉害！”沈万千依旧保持着假笑鼓着掌，顺口就说道：“这苏州府的鸭子看来没少遭殃吧？”
林瑶花闻言果然顿住，沈万千刚想解释，被林瑶花抬手止住，她此刻秀眉紧蹙，一脸严肃的作思索样：“这话...语气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林瑶花的瞳子转了转，忽然一亮，拍手道：“是我那个师父！”
“哪个？”
沈万千在旁装着无辜。
“我就说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林瑶花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喂，什么叫阴阳怪气？
“就是我书音姐姐的那个相...啊，不，就是那个负心汉！”
你刚刚是准备说相好的吧？怎么就突然变成负心汉了？
沈万千在旁越听越无语起来。
“不知道林小姐说的负心汉是.....”
“哼！亏我那时还叫他一声师父！自打书音姐姐离开苏州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现在书音姐姐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现过身，肯定是害怕了吧！怕受连累！或者是一开始就是奔着书音姐姐家的财产地位去的！现在发现势头不对，就嫌弃逃跑了！”
“那确实挺负心的。”沈万千在旁开着玩笑的附和，林瑶花便更来了劲，继续吐槽道：“我一早看他就觉得他有古怪！明明功夫那么厉害却总是藏着掖着，装出一副不会功夫的样子，人也神出鬼没的，想见上一面都难，而且他的鼻子还特别的灵敏，简直...简直就跟....”
“汪汪！”此时一只野狗非常不合时宜的路过，并在林瑶花身旁发出狗叫，林瑶花双眼一亮拍手即来：“对了！简直就跟这....！”Μ.5八16０.cǒm
“林小姐，我看时候不早了，梦大夫和书音姐姐还在里面等我们，我们要不先赶紧回去吧？”沈万千抢在前面打断了林瑶花的话。林瑶花被突然的打断只愣了愣，口中忙应道：“对哦对哦！”，便提了鸭子准备往回走。
好险，差点又被骂是狗。
沈万千正庆幸着，林瑶花刚抬起的脚却又突然收了回去。
又怎么了？
“二少奶奶....”林瑶花垂着头有些小声的说道：“我还是叫你沈姐姐吧，二少奶奶这几个字太多了，太麻烦。”
“.....”
“沈姐姐，你说书音姐姐真的会忘记我们吗？”林瑶花紧了紧抓着鸭脖子的手，依旧小声的说道：“我听梦梦说，书音姐姐喝了那药就会慢慢忘记身边的所有东西，我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书音姐姐看着我问我是谁，我就难受的不得了.....我不想书音姐姐忘了我。”
“.....”
此时的沈万千只能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因为林瑶花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她一直不愿去面对的。
“可是后来我又想了想。”林瑶花沉默了一会儿又顾自的说道：“有什么比书音姐姐的命还要来得重要的呢？只要书音姐姐能够活着，即便她忘了我，我也可以每天都去找她，我每天都去和她说我们以前的事，一天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一年，我不信梦梦的药有那么厉害，忘的能比我说的还快！”
“林小姐....”林瑶花的话虽然幼稚又任性，沈万千听罢却忽觉有些感动，如果遗忘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那么长久的陪伴也许正是解决这个问题的良方。
“林小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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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万千与林瑶花回到宅子时，梦长说柳书音已经躺下，林瑶花摆了摆手中的鸭子失望道：“我今天还想着给书音姐姐亲手补补的，看来没机会了....”
“林小鬼，吃了你的鸭子还能活吗？”梦长收拾着药箱随口调侃道，林瑶花闻言一把将鸭子也塞到梦长的药箱里：“梦梦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今天书音姐姐吃不到，我做给你尝尝呀！”
梦长嫌弃的将鸭子提出药箱，走到沈万千面前交代道：“沈小姐，柳小姐今日在外坐的太久，我已经让她喝了些安神的药先躺下了，晚上待柳小姐醒过来...”梦长将药递到沈万千手中：“你再帮她服下这药吧。”
林瑶花本想拉着沈万千一同去尝尝她的手艺，沈万千以要照顾柳书音为由捡回了一条命。
在送走林瑶花与梦长后，沈万千站在原地紧了紧手中的药瓶，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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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书音醒来时见屋内没人，心里一阵慌，这时从窗外飘进几缕炊烟伴随着米香，柳书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姐姐，你醒了。”
沈万千在这时敲门进来，她挽着双袖，额上还挂着汗珠，柳书音朝她笑了笑，沈万千忙说到：“姐姐，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做了白粥，你再躺一下，我这就去给你盛一碗来。”
“啊...”柳书音刚想叫她，沈万千已经转身出了屋子。
待沈万千再回来时，手上已经端了碗热粥，柳书音见状想起身，沈万千忙放下粥过去扶她：“姐姐，身体感觉怎么样？今天梦大夫说你坐的有些久了，会不会觉得很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沈万千的关心，柳书音只淡淡答道：“我没事。”
“....”
不知为何二人间一下又无话可说，沈万千顿了顿看到桌上白粥，这才又说道：“姐姐，你饿吗，要不要吃一点？”
柳书音本没有什么胃口，可她看到沈万千额上还挂着汗珠，连衣袖都还未来得及放下，这特意为她做的粥，她也未好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姐姐，需要我喂你吗……”沈万千小心翼翼的将粥端到柳书音身前，柳书音轻轻的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沈万千就那么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柳书音，屋内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勺子碰在碗璧发出的声音，柳书音吃了大半将碗放下，她问沈万千到：“妹妹...你和我爹说你要留在苏州可当真？”
“嗯。”沈万千将碗收到一旁，点了点头：“等姐姐你的病情稳定了，身子好些后我会亲自送姐姐去徽州与爹娘团聚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万千方才的那句话无非是怕柳书音惦记爹娘，而柳书音却觉得沈万千是不愿意与她呆在一起，想早些把她送走。
毕竟，沈万千之前已经明里暗里和她差不多说的清楚了...二人之间并无可能。
“妹妹觉得我是个负担吗？”可柳书音心里再难闷下多一口气，她这一问倒是把沈万千问的慌了起来。
“没有！”沈万千立马站起身子，紧张道：“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现在没有了家，没有了爹娘和心莲在身边，身子又变成这样....只能躺在床上靠妹妹你一人照顾，不是负担是什么？”
“姐姐你不要乱想...”沈万千见柳书音自怨自艾起来便更加紧张：“我从来没有觉得姐姐是个负担，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
看到沈万千紧张的模样，柳书音的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她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和沈万千直接撒娇了，她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旁敲侧击的获取沈万千的关心。
“我觉得...”沈万千此刻有些犹豫，她其实很愿意去照顾柳书音，也非常想照顾柳书音，可她又怕这样的话一说出，再带来不必要的误会，故只改了改口道：“我觉得能照顾姐姐是我的荣幸。”
“.......”
柳书音垂下了眼睫。
荣幸吗，还能找出更见外的词吗。
沈万千最后将梦长的药放到桌上，告诉柳书音每晚服用一颗，便端着碗出去了。临出去前柳书音让她把对床的窗户打开，她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出了柳书音的房间，沈万千如释重负的在院中坐下，这不大的宅子只有她们二人仍旧空落了些，晚春的夜风亦有些微凉，将她心中的五味杂陈吹的更乱，沈万千抬头去看，残留的炊烟和着空中一轮孤月。
屋内，柳书音看着桌上药瓶迟迟未动，她只倚着床柱透过木窗看向夜空，月下花格窗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明日起来，柳书音会忘记些什么，又还会记着些什么呢？
二人第一次对新一天的到来感到如此彷徨。
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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