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九品青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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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
    江霆指尖夹着烟,  看着坐在沙发一脸失魂落魄孙茵，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所以你觉得，你和小妄能回来,  是因为我爸,  是因为你向他保证小妄未来会是个alpha？”
    “难道是吗？”
    孙茵双眼无神，喃喃：“我有第一时间去找过你，可是你愿意见我,  我只能去找老爷子,  求他,  求他让摇摇进家门。”
    江霆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愿意见你？”
    孙茵：“我去找你，你助理说你在忙,  要我等，我等了好久也见到你，听到有几个小姑娘说，说我是骗子,  说我就是贪图钱财，说我自量力......”
    她说着，回忆起往昔画面,  眼泪汹涌滚下来,  捂着脸放声大哭。
    孙茵是被人误骗后送到江霆床上。
    那时候江霆正在易感期,  她吓傻了,  早上在江霆没有醒来的时候就跑离了酒店,  回家战战兢兢呆了一个多月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
    她想去找江霆，可是在知道江霆身份,  知道江霆早就已经结婚之后，立刻就放弃了。
    她不想当小三，想破坏别人家庭,  更知道自己身份攀上江家这棵大树。
    她自己就是单亲家庭，独自生下孩子后便交给父亲照顾，自己起早贪黑工作挣钱，努力撑起这个不完整的家。
    只是生活从来不惮向他们这样的人雪上加霜。
    在江妄三岁时候，人染了大病，掏空了家底也没能救回来，反而欠了一屁股债，追债的天天上门威胁，扬言如果一个月之内拿不出，就要卖了她儿子抵债。
    孙茵被吓到了，同一时间又听说江霆和他夫人离了婚，走投无路之下，她选择去找江霆。
    被拦在楼下时意料之中，她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怯怯坐在楼下等，从下午等到晚上，没有等来江霆，却听到几个小姑娘毫不避讳在一旁对她指指点点说风凉话。
    “就是她吧，说是生了江总的儿子。”
    “估计跟前几天来大吵大闹的那个疯女人一个德行，骗子。”
    “江总怎么也可能看上这么寒酸的女人吧，一个个想钱想疯了，恶心。”
    “肯定呗，然怎么把她晾在这里这么久搭理，也就江总人好，要我早给赶出去了。”
    “这么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总不见她，她还傻等......”
    孙茵无地自容，敛着后的颜面匆匆回了家。
    她不想再去江霆公司自取其辱，想了很多办法，可是偏偏在节骨眼年幼的江妄也病了，整夜整夜停咳嗽。
    门外是催命要债的，门内是高烧不退心头肉，孙茵抱着江妄在房间角落躲了一夜，哭了一夜，呆了一夜，第二天就破釜沉舟带着江妄去了江家老宅。
    她知道江霆名正言顺的那个儿子是beta，知道他们这种高门大家最重视alpha，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跟面目冷淡江爷子保证江妄一定是alpha，他是江家的子孙，他应该回家的。
    她甚至不求自己也能被接受，只要江妄能好好的，她一个人怎样都没关系。
    当夜爷子没有表态，只是语焉详地问了她一句为什么那么肯定江妄一定是alpha，孙茵以为抓住了希望，战战兢兢撒了谎，说医院的检测结果现实是百分百。
    “我带着摇摇回去的第二天，你就派人找上门带着摇摇去做了亲子鉴定，又把我们都带回了江家。”
    孙茵更咽道：“如果摇摇是alpha，爷子回松口吗，你接他回来吗？”
    江晟听得皱眉，向江霆求证：“爸，真是这样？”
    当年他在国外念书，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从江霆电话里得知他再婚了，家里多了一个跟他同父异母弟弟。
    江霆以掌根用力抵住额头，半晌，疲惫吐出一口气。
    “是这样。”他消化着孙茵自以为的一切，只觉无力：“你都误了，全误了。”
    “那晚之后我试图找你，可是我除了你信息素其他一无所知，甚至连你模样都不知道，后只能无疾而终。”
    “他们会觉得我脾气好，来闹事女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赶走，只是因为有你存在，我确定其中是不是有你。也没有见你，只是那天碰巧开一直到很晚才结束，我从会议室出来，被人告知你已经离开了。”
    “接你回来完全是我意思，爸甚至从头到尾没有表过一次态，他只是在你离开之后把你消息告诉了我，其余什么也没有做，更没有阻拦。”
    孙茵愣住，缓缓睁大眼睛，置于膝上手微微发抖：“你说的......是真？”
    所以她以为了那么多年的真相只是她臆想？
    全部都是错吗？
    “可能，可能。”她急促喘着气，努力梳理那些蛛丝马迹：“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时老爷子那样问我，他为什么问我为什么确定摇摇一定是alpha？”
    “因为没有百分百。”江霆道：“目前为止高测试结果也百分之九十七概率，而且在做亲子鉴定时候也做化检测，小妄化成alpha概率是百分十六十七，我们早就知道了。”
    他看着已然呆滞孙茵，一锤推翻她所有错误认知：“我接你们回来，是因为我对你有亏欠，因为小妄是我孩子，我对你们有责任。”
    “从头到尾跟我爸无关，跟小妄是否是alpha更无关。”
    ...
    池唯：【江哥！天大好消息！小羊答应跟我见面了，我要奔现了！！！】
    江妄：【你主动提的？】
    池唯：【是，是小羊！她主动提出想要跟我见面！江哥呜呜呜，我人生高光时刻就要到了！！！】
    江妄：【恭喜。】
    江妄：【见面记得约个人多地方，市中心就不错。】
    池唯：【小羊是坏人/发怒】
    江妄：【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你安全重要。】
    池唯：【知道知道，放心吧江哥，我跟小羊已经很熟了，有什么万一，要真有，我直播给你吞篮球。】
    江妄：【什么时候见面？】
    池唯：【保守估计就在这个月嘿嘿。】
    江妄又说了句恭喜，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沈修然被他威『逼』利诱赶去学校了，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家，外面阳光灿烂，他一个人呆着难受，干脆带上钥匙下楼散步。
    他在这里住了两天了，今天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小区。
    很大，绿化很漂亮，中间还有一个造型独特的湖，中间矗着白石的喷泉雕像，水从雕像手里水壶里汩汩流出，像是被他倒出来的一样。
    江妄盯着雕像发起呆。
    他想了很多，包括能想到的坏的结果，后发现孙茵还是最重要那个，有江霆，江晟......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知道了怎么想。
    他只知道自己想就这么放弃，想真成为一个被嫌弃到失去家孩子。
    以至于在当时听来荒唐请求多想几次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就是切除腺体么，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坏处姑且论，大的好处是再也有发情期了吗？
    无意识划拉着掌心，他没有意识到这是走投无路的自我催眠。
    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他，被打断的眼神一瞬茫然，回头看，是个笑盈盈站在他身后的陌女孩儿。
    “有事吗？”他确定自己认识她。
    “一点点小事。”女孩儿坦然递出手机，冲他眨了下眼睛：“可以跟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江妄看看手机，又看看她，抿起嘴角没有接：“我是omega。”
    “我知道，你这么漂亮，我当然看得出来。”
    女孩儿笑眯眯又将手机往前递了些：“omega是全世界瑰宝，尤其像你这样好看，更是瑰宝中的瑰宝，所以可以赏脸给个微信吗？”
    江妄头回听见陌人这么直白的夸张，一时有些反应来。
    omega真是全世界瑰宝么。
    那么为什么，他偏偏成了宝贝那个？
    他犹豫要要给女孩儿微信，自己电话随之响起，本以为会是离开后每隔十钟就要给他发一次消息的沈修然，掏出一看，却是几日未联系的江晟。
    江晟名字跃入眼帘，江妄心头迅速扫过一阵寒凉。
    手指蜷了蜷，是对未知的『迷』茫和恐惧，他知道随着这通电话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才平静三钟思绪又『乱』七八糟。
    他盯着江晟名字看了许久，直到女孩儿歪头好奇提醒他“你要接电话吗”才蓦地回神，轻轻咬了下舌尖，按下接听。
    “喂。”
    他没叫哥，一开口了，才发现声音都在发颤。
    “小妄。”江晟声音听起来和从前一般无二：“爸回来了，晚上你也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江妄懂江晟话外音是什么，紧咬着下唇没吭声。
    沉默半晌，电话那头传来很轻一声妥协的叹息，江晟再开口，沉稳的语气里终究还是暴『露』了心疼：“事情我和爸知道了，也解决了。”
    “小妄，今晚我来接你，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江妄视线忽然模糊得成样子。
    他用力握着手机，敢眨眼，低下头紧紧盯着自己脚尖：“哦。”停顿两秒，慢吞吞补充了一声：“好。”
    鼻音很重，藏不住。
    江晟下了班就立刻过来接走江妄。
    在车上，江妄给沈修然发了信息说他哥来接他回家了，沈修然回他路上小心，到家发个信息，什么也没多问。
    江妄同样什么也没问江晟，乖乖被他带到医院做了个在分化时就该做omega专项体检，然后直接回家。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没有人责怪他，也没有人训斥他。
    平时难得见着一面的江霆没有出门，见他回来了，只是拍拍他肩膀，说累了就上楼睡一儿，语气和缓得江妄无所适从，有些手足无措。
    “我妈呢。”他问。
    “她吃了『药』，在房间睡觉。”江霆答。
    江妄下意识想问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话到嘴边想到什么，又给咽回去，默默点头上了楼。
    其实没有睡着，他这两天虽然心烦，睡眠质量却意外好，沈修然要占九成功劳。
    躺了一儿，再下楼时晚饭已经端上桌，江霆和江晟都坐在桌边等他，孙茵不在，江妄去坐下。
    他从来没有跟他爸和他哥单独吃饭，以往他们都是缺席的那个，而每次都在的人今天缺席了，气氛变成了江妄从没应付模样。
    “你妈妈她的状态，可能暂时没有办法见你。”江霆解释：“等一阵子吧。”
    江妄闻着满桌菜香，却没有品尝**。
    他哦了一声，低头看着桌沿，没人催他，善言辞人不说话了，剩下两个善言辞人不知道从何开口。
    “爸，你知道了吧。”
    后打破沉默是江妄，他闷闷问：“你怪我吗？”
    江霆立刻扭头看了江晟一眼，传话到位江晟明显地心虚了一下。
    江霆无奈：“小妄，化从来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你没有任何错。”
    江妄一开始也是这么想，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现在他『迷』茫了：“你们不是只希望我化成为alpha吗？”
    “那只是一个误。”
    表达情绪在江霆这里实实在在是一处短板，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出来，必须要让该知道人知道。
    “小妄，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更没有要求你一定要是a，我们江家的孩子，无论是a是o，得好，能够做自己想做，那就足够。”
    “那些荒唐想法你都应该抛开，没有人会怪你，更没有人会嫌弃你。第二『性』别的化时天，谁也没有能力可以决定一个人化结果。”
    “是成为alpha才是我儿子，这个顺序是错误的，在我这里，你首先是我江霆儿子，其次才是一个omega。”
    ...
    江妄回房间坐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做。
    江霆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事实真相和他东拼西凑想象出来的千差万别，比他想象得更荒唐，又更合理。
    也比预想中好的结果要好。
    他从来没有被抛弃，也被抛弃。
    那些当时过得艰难痛苦的担惊受怕现在一看原来都是笑话，他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也用再提心吊胆去隐藏一个自以为见得人的秘密。
    很意外，他并没有欣喜若狂感觉，只是觉得整个人像一只鼓足了气气球，轻飘飘，落到哪里都踩到实处。
    明白的，应该只有为什么他已经化了，孙茵还妄图让他切除腺体。
    就算omega腺体被切除了又能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残废了omega，永远变成alpha。
    或许是孙茵这么多年承担了太多，从他们还没有来到江家，被那些人追着要债时，压力就已经不是她能扛下来的了，这让后来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又情有可原。
    江妄一点也怪孙茵。
    他想去见见她，看看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身舒服了，精神是不是还好，再告诉她自己没有气，也没有很难过，是和从前一样爱她。
    但是江霆说孙茵现在状态好，能见他，江妄只好忍住，想要忍这段时间，再把这些想说话说给她听。
    傻坐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应该去洗漱准备睡了。
    站起来时听见敲门声，他抱着是孙茵的念头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尚且没有换衣服江晟。
    “哥。”江妄站在门里喊他。
    江妄应一声，视线落在他身上，肩上挂着宽大t恤遮不住他清瘦的身形，向来蓬勃漂亮的一张脸恹恹的，也瘦了好些。
    跟他一直印象中的没有差别，是个需要人好好宝贝，好好照顾小朋友。
    只是小朋友因为他们的疏忽，在看见地方一个人扛了那么久压力，光是想想，就觉得该有多难受。
    江晟低叹着吐出一口气，抬手帮他把头顶翘起的一缕头发抚平。
    “小妄，阿姨精神状况不太好，爸爸打算把她带到国外治疗，他很长一段时间会在那边公司工作，正好看着阿姨，方便照顾。”
    江妄没有太多惊讶，更多是担心：“我妈情况很糟糕吗？”
    “有一点。”
    江晟没有瞒着他：“但是放心，只要时间足够，完全可以治愈，只是短时间内你们没有办法见面了。”
    “为什么？”
    “阿姨心结都在你，从前是执念，如今是愧疚。心理医生来过，说她现在情好不要有太大波动，如果见了你，或许会情绪崩溃。”
    江妄急了：“可是我没有怪她啊。”
    “这我知道，爸知道，阿姨也知道。”江妄是多好一个孩子，记仇，念情，他们都知道。
    “是她自己在怪自己，怪自己因为一个误给了你那么多年的压力，险些伤害到你身体。”
    江妄知道该说什么了，嗫嚅半晌，低下头：“我知道了。”
    “他们会很快回来的。”江妄温声安慰：“小妄，现在的一切都是暂时的，误会解除了，所有你期盼的都会好起来。”
    江妄缓缓点点头。
    “小妄。”江晟停顿了一儿，忽然叫他：“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是不是从来没有抱过？”
    江妄懵然抬头：“？”
    江晟向他张开手臂：“抱一下行吗？”
    江妄没有拒绝理由。
    被抱住时候，他感觉到江晟『揉』了一下他后脑勺，听见他将斟酌犹豫许久话甚熟练地吐『露』出来：“我和爸『性』格是有些像了，都觉得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但是事实告诉我们不是这样，有东西不说出来，该知晓人永远知晓，所以那些之前我们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的，现在应该告诉你了。”
    “小妄，你一直都是这个家小的一个，也是最宝贝一个，我们希望你可以得好，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得顺心永远没有烦恼。”
    “我们很爱你，每一个人，都很爱你，”
    当天夜里，江妄久违地更新了一条朋友圈——一颗灿烂小太阳，是大晴天，万里无云。
    江家大门外，于黑暗中一颗行道树下独自停留许久少年垂眸盯着这颗小太阳看了许久。
    随后按灭手机屏幕，抬头朝一处亮着灯光房间最后看了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