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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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鸡鸣之前丧乐队的人已经来了。
倒是不用我跟父亲再上前招待，自然有村里的老人出面打点。而我跟父亲熬了一夜，终于能眯一会儿补补觉了。
我睡得并不安稳，一方面是因为外面的喧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总是会想起来昨天晚上那诡异的水声。
滴答滴答……
被这样折磨了许久，没一会儿就被人喊了起来。
我感觉睡得并不久，但是村中的黄老告诉我我已经足足睡了两个小时了，马上就要出殡了。
本来按照一般的流程走，还要给李叔李婶他们清脸，但是这种事情都是要死者的亲生儿女来做的。
所谓‘清脸’，就是撕下逝者生前穿的最后一件衣服上的一块布，沾上清水为他们擦拭脸庞。象征着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虽然我执意说我也可以做，但是黄老他们还是严厉的拒绝了我。按照他们的话来说，这种事我这个大学生做了会染晦气，然后坏了村里的文气。
我连鬼都见过，自然不怕这些所谓的晦气，不管不顾的就要为李叔清脸。谁知道一旁站着的黄老竟然勃然大怒，一掌就打掉了我手上拿着的布条。
看着拄着根拐杖在一旁气的吹胡子的黄老我有些诧异，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脾气。
黄老不是村中最年长的人，却是村中里红喜白丧事上说话最顶用的人。
在农村，十里八村总会有几个神婆神汉。有的是故弄玄虚，有的却是有真本事，而黄老，就是那种有真本事的那种。
据说他年轻时候做脚商，就是挑着货物沿着十里八村叫卖。有次他刚出门了几天突然就回来了，不但货物全没了，就连双眼瞎了，一条腿也瘸了。别人问他是不是招贼了他也不说，回来之后只知道睡觉。
但是等他睡了几天之后，醒来之后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各种风水堪舆，避凶趋吉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最奇怪的是，那时候黄老才二十来岁，以前他可是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人。
一开始也没人信他，，都以为他不过是装神弄鬼，最多可怜可怜他请他帮衬一下，但是打有一次他展露了本事之后，就没人敢再小瞧他了。
村里的老村长死了，攒了半辈子的积蓄也不知道给藏到了什么地方。没人请黄老，结果他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进门就给村长的儿子们指出藏在了什么地方。
打那之后，黄老算是立起了自己的招牌，十里八村的人碰到个婚丧嫁娶，都会请他来挑地方，选日子。几十年下来，也算是在我们村里有了响当当的名声。
此时他发脾气，不光村里的人，就连一直由着我的父亲都不再向着我了。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小毅，听你黄爷爷的话，就让你李叔安心的走吧。”
看着异口同声质疑我的众人，我也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跪在了李叔的灵前。
不用清脸，也不用别的仪式，李叔的葬礼被简化到仅仅只有出殡下葬一项。
李叔李婶互相帮扶了一辈子，死后也被放进了同一个棺材之中。生不能同衾，死后同穴或许是对李叔李婶最好的结果。
在城市之中逝者自然是火化，然后葬入公墓之中。但是在农村，还是以土葬为主。在村里老一辈的人看来，不能齐全的葬入祖坟，那就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村里禁了两年，结果老人竟然愿意不要葬礼悄悄的半夜下葬也不愿意火化。再加上没有条件，这件事久而久之的也就被无视了。
一忙两不忙，时间已经到了近乎中午，在黄老发话之后，六个力士抬起棺桲，喊着号子朝后山走去。我们村里的祖坟都在后山之上，那里算是全村人的墓地。力士自然不是什么膀大腰圆的力士，只是村里人对抬棺人的称呼。
我举着灵幡走在最前面，想哭却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我的眼泪昨天都已经哭干了。李叔平时在村中为人和善，所以说送葬的人也不少，乌拉拉的排出去好远。
已经快要步入盛夏，临近中午的阳光很是炽热，几个扛着棺桲的汉子已经汗流浃背，各个气喘吁吁的。上山的路并不陡峭，几个汉子走的却是极其缓慢，一步一挪的，就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
往后山的路还算平整，长年累月的走下来还算是蛮宽敞。步入森林之中，炙热的太阳被密密麻麻的树林阻挡，一下子清凉了许多。
进了后山，刚走出没多远，几个力士突然一声惊呼。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我赶忙扭头看去，却看到牵引棺材的绳子悉数断裂，棺材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闹鬼啦！”
不知道是谁大声叫嚷了一声，抬棺的力士齐刷刷的跪到了一片，对着棺材不断的扣头，嘴里还嘟囔囔的念着些告罪的话。跟着送葬的人都愣了，呆呆的站在那里鸦雀无声。
跛着腿的黄老也走了过来，气冲冲的叫嚷道：“干什么呢！？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什么鬼魅作崇！”
其中一个力士勉强还有些清醒，结结巴巴的说道：“黄老爷子，你不知道。自打我们出了村开始，这个棺材就越来越重。要是寻常的棺桲，没有我们六个人抬不动的，但是就刚才那分量，少说也要有五六百斤往上。”
黄老双目失明，也看不清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伸手摸了摸棺木，脸色就愈发的阴沉起来，大喊道：“把备用的绳子拿过来，赶紧抬棺走，这个地方不能久待！”
力士连番呵斥，那几个力士才算是勉强有了底气，绳子匆匆穿好，喊着一二三的号子抬了起来。
谁知道棺桲刚刚抬起，竟然又是嘎嘣一声。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之中，绳子再次断裂，棺桲再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正是正阳当午，林中的众人却都是各个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