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7章如此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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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音，随后便是另一个女子沉稳的“嗯”，但沈沧舟这一瞬已经看不见了眼前万物，取而代之的是——人间炼狱！天地一片血红，他似乎站在很高很高的天穹上，俯瞰大地，山峦似蛇虫蚂蚁爬行过的痕迹，连起伏都很微小。
四际风声呼啸，状若前世火车过站的嘶鸣，但他周身却隔着一层玻璃屏障似的，屏障内温暖如春。
北域有魔族从无底深渊中爬出，他的视线穿透了翻滚汹涌的云海，直接与那恶魔般狰狞的魔兽四目相对，而后他心念一动，一把玄剑化作劈天斩地的巨刃，笔直劈下那魔域，直接将界壁都斩碎，沿途山崩地裂，最后将那深渊魔兽劈下了深渊。
没有死……他的内心却并无太大波动，仿若自然，连惋惜都很淡。
玄剑收回，嗡鸣着悬浮在他身前，他低头抬手，一念间，他似乎感觉自己这只手下去，可令下方的群山刹那化为灰飞。
——可最终他也没有这么做。
仙人自天落，屹立群山巅，透过飘渺的云雾，他站在一处高山，目光远去，沿途山道规整，半山腰屋舍鳞次栉比，掩映在绿树红花间。
他聚精会神，甚至能“近”到看见屋舍前的渠水旁，芦苇叶尖抖动的一滴露水，里面映照了一整个浩瀚的世界。
何谓微渺，何又为广阔？
“尊主，那魔头已攻进护山大阵，魔族正恣意辱骂，当真可恶至极，还请您出手！”
身侧一个声音传入耳，他的视线从那露珠退回来，依旧立在群山之巅，只是神识畅游间，他看见自己脚下这座大山的□□山壁上，刻了三个遒劲大字：上云峰。
上云峰？这又是何处？
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他是谁，他来自何地？他要去做什么？
可未等他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男子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和一位头生犄角，身后延展出一对瑰丽羽翼的魔族交起手来，那魔族很强……不逊于自己的强大。
强大，又美丽。
与那双璀璨如紫水晶般的眼眸对上时，他如是心想。
大战一月有余，天地气息混沌。
他很累了，累得再难提起长剑，却仍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第无数次再度挥剑，手中的剑招精妙有如世间法则，每一次落下皆会取走那魔族的一丝血气。
当他胸口被那魔族兽化的利爪抓出一个洞时，他踉跄差点从高空坠落，身侧却有人为他送来一股精纯的生命力，当他诧异地侧身回望，却发现下方黑白夹杂的战场暴起一团血舞，原是一位手握权杖，锦衣华服的少年从高空坠落，瞬间被深渊魔物撕碎。
无边无际的悲恸包围了整颗心脏，可它仍旧不知疲倦的，跳动疯狂。
那少年的死仿佛一个讯号，之后又有一位玄衣男子以身饲剑，令世间法则震动，最后，剑毁道消，却只是重创眼前那魔族。
不断有人死在他面前，最后他已经麻木了，他的眼中只有眼前那魔族，剩下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哪怕，这个世界灭亡。
杀了他，沈沧舟，杀了他。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仿佛世界诞生时神灵的真言，穹顶之下激烈的战场中，白衣皆被鲜血染红的男子双眸茫然，沈沧舟……沈沧舟？这是在叫我的名字么？
男子似要死去的眼睛再度有了焦距，眼前的魔族一只羽翼已被他的剑气削去三分之一，露出狰狞血腥的骨架，可即便如此，那魔族仍旧不知疼痛似的，一次次扑上来，用利爪，用腐蚀万物的魔息，试图将他彻底死去。
九州大地动惊雷，头顶的乌云浓厚到让整个世界都不见天日，奇怪啊，这明明是……明明该是白天的。
手中玄剑因脱力而差点拿不稳，最后一剑了……这一剑再不成功，便是他殒身之日。
天道……何为天，何为道？男子眼里闪烁着头顶金色雷光，他的姿态清冷，宛如九天仙人般飘渺，但是一双本该温和包容整个世界的眸子，里面却尽是厌倦。
……
最后……他成功了？
剑气如切豆腐般，轻而易举捣入那魔族身体，搅碎魔族的心脏，可下一秒男子感到了害怕，害怕得浑身发抖。
因为他看见那异化得面容都长满凸起和突刺的魔族，用凶兽般的双爪抓住插入自己心脏的那把仙剑，而后，顺着那把长剑狠狠朝他扑了过来！
虽然这一剑是插入了这魔族的心脏，但男子感觉比插入自己心脏还难受，压抑，偶有一个瞬间，他放任这魔族朝自己挥来这可令高山崩塌的一爪，轻轻闭上了眼。Μ.5八16０.cǒm
这么难受……如果死掉就好了。
他如是心想。
可最终他也未能得偿所愿。
近距离对上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时，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美丽的，宛如天上星辰般的眼睛，如果还活着，该是多么美丽的东西？
该是多么美丽的东西，连星汉都不能与之作比。
男子怔住了一瞬间，因为他感觉自己眼角被触碰，原来这魔族伸出手来，只是想拭去他眼角的一颗泪。
他看见魔族开口，似乎想对他说点什么，可出口的皆是如野兽般的低低嘶吼声，他听不懂。
最后，头顶乌云中裂开一条缝，冰凉的月光照拂了下来，落在刚刚死去的魔族身上，那是一整个世界，对这深渊魔族最后的怜惜。
手中玄剑上陡然一轻，男子睁大了眼，看见无数银色细沙亮晶晶地闪烁，却是剑上那魔族，消失了。
男子落回峰巅，这一次落错了地方，不是那上云峰，反而是一处阴森的地域。
一整座山峰上随处可见折戟断剑，有的剑还未断，可周身锈迹斑斑，剑心已断，须得在数以千万年苍茫的时光里，在恒河沙数般的岁月中，苦等，最后寻一人，重新得剑心，方才能焕然一新。
——此处是，剑林冢，剑的坟冢。
男子在阴沉的夜色里奔忙，最后回头，右手却被一柄断剑割破，他眸光盯着剑柄处那两个几乎被铁锈遮掩的小字——凌霜，双眸宛如被刺痛一般，最终逃得有如丧家之犬。
他又来到了那上云峰峰顶，却在下一秒陡然捂住了头，头疼欲裂，脑袋里像被人拿刀在一寸寸敲击，痛得他连站稳都不能，头顶陡然乌云密布，下一瞬男子抬头，墨色眼眸里倒映了云层间如金龙般游走的闪电。
那雷一直未劈下来，似在积蓄力量，好令他一击毙命。
何为命……
“何为命？！”他疏忽仰天大笑，笑得眼泪相继而出，状若疯癫。
峰顶唯有狂风怒号，无人回答，倒是头顶金雷跃跃欲试，似乎即将劈下。
“所谓命运……便是要让我屹立在这世界之巅，再失去所有？”男子面色平复，恢复他的仙人之姿，而后弯起眼睛，朝那头顶苍天笑了：
“若天命如此，我便逆天，若天要我亡，我便——”
“弑天！”
玄剑铮鸣，回应他的主人，男子起身赴雷劫，姿态从容淡定，唯有眼底是一派疯狂之色。
比那照亮整个世界的金雷更加疯狂！
一整个世界的力量，都似与他对峙。
他成功了吗？
……
沈沧舟醒来的时候正被人背在背上，密林里的树木沙沙作响，叶片招摇如鬼魂，沈沧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悲伤难以抑制。
那人背着他行夜路，脚步却很是沉稳。
——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
沈沧舟突然感觉到累，累到全身乏力，仿若大病一场般虚弱。
背着他的男子，感受到磕在自己背上的头抬起，又落下，而后挨得很紧，虽然沈沧舟不说话，但赵堰却仍旧开了口，语调是他都难以相信的焦急与忧虑：
“那些幻境是我设下的阵法，没想到你会误入，你……还好吧？”
幻境里会看见自己一生最害怕看见的场景，但赵堰想到这里，却是怔了一瞬，他发现，虽则两人平素各种打闹，但是……他其实还很不了解这个人。
弗一开口，话到了喉咙，却哽咽不能语，沈沧舟拼命告诉自己，方才在幻境里看见的只是原著里一个虚无缥缈的结局罢了，真实永远不会那样。
若是知道结局，他怎么会……怎么舍得误会这个人，让其疯癫彻底魔化成一头怪物，丧失一切理智呢？
想起那个“怪物”最后为自己拭去眼泪的那只手，沈沧舟仿佛再度看见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那么纯粹又美丽的东西，他怎么舍得，“原著里的”他，怎么舍得……
在那临死的一刻，那个丧失理智的怪物是恢复了记忆，恢复了一切吧？所有戎马轻裘的日子，所有嬉戏打闹的生活，无数次并肩作战，将性命交托给对方……无数次对坐长饮，畅聊夜话，也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笑话，譬如“你当天下第一，我就做你独一无二的对手”。
可最后，最亲密的朋友却仍旧兵戎相见，甚至一方还死于另一方剑下，尸骨无存。
沈沧舟靠着这人的背，仿佛死去一次又复活，最后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应了一声：“嗯。”
路途长久的静默下来，过了很久，赵堰以为这人还在生自己的气，几番斟酌不能开口，却是背上湿热的触觉先吓到了他。
热泪铺天盖地，打湿后背衣衫。
“整队休息。”深夜里行走的男子面色刹那寒如坚冰，而后他将背上背着的人放下，审视的目光扫过一队停下来的人，身旁两位女修一边假装看风景，实则看风景的眼睛大多瞄到了两人身上。
最后是一道结界，隔绝了众人好奇又八卦的目光。
“到底怎么了？”赵堰半蹲下来，极有耐心地问坐在地上，用衣袖掩面的人，见其仍旧小声抽噎，肩膀都哭得一耸一耸的，不知为何，心狠狠抽了一下。
“是我不好……早知那幻境如此凶恶，便不会四处布置了，沈沧舟？”
“舟舟？小舟？”
“我下次再也不敢吓你了，我发誓好不好？不会故意吓你比试参加已经结束了，这一次先给我个机会，原谅我……好不好？”
“……”
沈沧舟终于拿来了遮住眼睛的衣袖，露出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他都要被气笑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眼前人就是大喊：
“玛德，你当哄女孩子啊！”
通红的眼与对面人琉璃般的眼珠子对视，一个恶狠狠，一个纵容又温和，隔了三秒钟，却闻后者叹了口气，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干脆利落地应了：“嗯。”
沈沧舟：“……”
随后就是一顿撒泼似的乱揍，沈沧舟拿捏不住力气，好几次打到男子腹部胸口，令其冷汗直冒，可偏偏男子能忍得很，一直憋着不说，连痛哼都没有一声。
沈沧舟看见这人隐忍的表情就又是气又是心痛，最后反倒搞得自己眼泪汪汪的。
不好意思收手，但男子却极其善解人意地给了他台阶下：“幻境伤身，你可别伤了自己，先起来吧。”
沈沧舟顺从起身，还拉了这人一把。
结界碎裂，两人出现在一长串举着火把，招摇过市的队伍里，沈沧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这一天都干了些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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