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3章各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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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势到了一定地步，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比如曹操几十万大军南下，荆州之地拱手而降……苻坚也曾想过，聚集百万大军，东晋只有乖乖跪下叫爹的份儿。
　　就拿最近来说，万历也曾经以为靠着兵力优势，就能让野猪皮俯首称臣，重新当大明的忠犬。
　　这些例子有成有败，但毫无疑问，面对着庞然大物，人们总是会涌起难以匹敌的惶恐。
　　如今的闯王，就是这么个恐怖的怪物。
　　罗泽文建议向东发展，也是希望避其锋芒。
　　明知打不过，又何必找死？
　　百姓们哀求，罗泽文不想拒绝，可前提是他能挡得住，不然一起送死，又是何必呢！
　　想办法向东转移，避开闯营就是了。
　　罗泽文向前一步，就想答复众人。
　　可就在这时候，从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人，他三步两步，冲到了罗泽文近前，“小李将军！”
　　这一嗓子把罗泽文吓了一跳。
　　我都不用这个名字好些天了，他揉了揉眼睛，似乎认出来了。
　　“你是黄县令？”
　　这人红着眼睛，猛扑过来，切齿咬牙，奈何李四叔挺身上前，把他拦住了，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黄秀怒火中烧，却又百般无奈，只能重新跪倒：“别走，前往别走，不然闯营不会手软的。”
　　这人正是安陆县的主簿，被罗泽文临时提拔为知县的黄秀。
　　“既然是故人相见，里面请吧。”
　　罗泽文主动邀请黄秀到了里面，还很贴心给他倒了一杯茶。
　　“多谢……该怎么称呼？”
　　“我叫罗泽文，是曹操的儿子。”
　　“果然！”黄秀牙齿咬得咯咯响，“真不愧是曹操之子，果然狡黠过人，胆略超群。一个逃犯竟然冒充闯王麾下，你算是独一无二了！”
　　罗泽文淡淡一笑，“过誉了……我也挺好奇，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闯王没给你治罪？”
　　黄秀气得狠狠一跺脚！
　　“小罗爷啊，你是真不厚道！你杀了张斗，把尸体扔在了安陆县衙，你拍拍屁股跑了，你让我怎么跟闯王解释？”
　　罗泽文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你是怎么解释的？”
　　“我没解释！”黄秀颓然道：“我让手下差役把张斗尸体送回去，然后我就跑，跑到了睢州。”
　　罗泽文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这位也挺机灵的，“我还跟四叔说过你，没想到黄县令大难不死，恭喜，恭喜啊！”
　　“恭喜什么？”
　　黄秀欲哭无泪，“现在闯营大军又来了，要是查到了我是个逃官，肯定会千刀万剐的！”
　　罗泽文点头，“也有这么一说，所以……你打算跟我一起跑？”
　　“不是！”黄秀气得站起来，“小罗爷，你不能光想着逃跑啊！睢州有十万百姓，我的家人亲眷都在，你们惹了闯营，拍拍屁股走了，你让老百姓怎么办？”
　　罗泽文眨了眨眼睛，“那个……黄先生，我不是不想管，是我真的没那个本事。闯营气势如虹，李锦又是当世悍将，他领着几万虎狼之师，你让我怎么跟他拼？”
　　罗泽文道：“这样吧，你要是能讲出几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考虑留下来。”
　　黄秀盯着罗泽文，哼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在睢州城中，有不少百姓都是从开封逃过来的，大家伙不想再当一次鱼鳖！”
　　罗泽文稍微迟疑，“你说的是人心可用，我承认是个理由，但小小的睢州扛不住百万闯王！我也没有张巡的本事！”
　　黄秀咬了咬牙，也不得不说道：“你讲的是实话……我还有个消息。”
　　“什么？”
　　“闯营也有纷争……刘宗敏等人劝李自成前去西安称帝！”
　　罗泽文怔了片刻，心中翻腾，其实他觉得李自成要夺天下，最好的路线就是挥师豫东，摆出攻击运河的态势，然后以逸待劳，逼明军决战，进一步消耗明军主力。
　　然后横断运河，收取山东，把大明截成两段。
　　只要完成这一步，北上围攻京师，南下收取江南，不动如山，恢复中原民生经济……不管是哪一条路，都比回陕西更好。
　　奈何李自成的军事不是他罗泽文啊！
　　思忖一阵，罗泽文站起身，“黄先生，你跟我来。”
　　罗泽文带着黄秀前来面见李慧梅。
　　“夫人，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守住睢州的把握至多五成，还需要夫人亲临，以身犯险。我本不该说，但袁兄已经东进，如果能在睢州拖住李锦，对整个局势都大有益处。该如何安排，还请夫人决断。”
　　罗泽文之所以来跟李慧梅讲这些，就是看出这个女人很有决断，至少袁时中下定决心和朝廷决裂，就是她的功劳。
　　果然，罗泽文说完之后，李慧梅不动声色，陷入了思考……过了一阵子，她才缓缓道：“小罗爷，奴家并非没有上过战场，当年我在闯王老营，也是提刀杀过人的。如今看来，我们夫妻无论如何，都要跟闯王打一场了！”
　　李慧梅说着，径直取下一柄宝剑，厉声道：“传令老营，立刻开进睢州……告诉所有弟兄们，不许掳掠，不许伤害百姓，违令者：斩！”
　　这位夫人果然巾帼不让须眉，罗泽文大喜，“黄兄，你当过安陆知县，这回来睢州当个知州如何？”
　　黄秀死的心都有了，“小罗爷，你上次就坑我，这回你还是不放过我！我，我上辈子亏欠你多少啊？”
　　这位惨叫之余，也是毫无办法。
　　他顶着逃官的名头，要不举家逃亡，要不就舍死一拼！
　　“好，我答应了！”
　　实际上黄秀根本没有选择，要是能选，他早就跑了。
　　一切都是我疏忽了。
　　我只是看了腰牌，就把他们当成闯营的人。
　　他说来抓小罗爷，我就信了。
　　外面来了强盗，我还指望着他能帮忙……
　　我真傻，真的！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犯傻了！
　　黄秀接下来知州的位置，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严控睢州门户……并非城中之人，立刻驱逐出城，城中的老弱妇孺，也限两天之内，离开城池，前往亳州和商丘等地。
　　疏散多余人口，然后积极收拢粮食，准备滚木礌石。
　　动员百姓，挖掘壕沟，加固城墙。
　　再把城中分成若干区域，让兵丁不定期巡逻……黄秀还下令，实行严格保甲制度。
　　一个巷子，不许多一个人，也不许少一个人……不管是窝藏，还是潜逃，都要连坐，严惩不贷。
　　黄秀就像是个不辞劳苦的工蜂，全力以赴，加固蜂巢，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娃啊，你还真没看错人，这个黄秀有点东西。”
　　罗泽文笑道：“确实……不过要想让城池固若金汤，还要在人心上铸就坚固的防线……四叔，你这边准备如何？”
　　李四道：“我现在收拢了上千青壮，他们都是开封百姓，恼怒李自成掘断河堤的旧事。我也把咱们降租减息的主张告诉百姓，让他们放心。”
　　罗泽文想了下，道：“再去把许家的人揪出来，让他们代表睢州大户向百姓承诺，立刻放弃从前债务。从家里拿出钱财粮食，一起共渡难关。”
　　李四叔一一答应，又道：“大户手里还有不少家丁护院，你看要怎么办？”
　　罗泽文立刻道：“我几乎忘了，把这些人也要集中起来。不要小看他们，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还绰绰有余。”
　　罗泽文紧锣密鼓，布置睢州防务。
　　李锦统御着闯营精锐两万兵马，赶到了睢州外围，安下营寨。
　　“父亲，什么时候攻城？”李来亨迫不及待请令。
　　李锦却是眉头紧皱，“我观城头戒备森严，不好对付。你安排人去给城里送一封信。就说大家同为义军，何必自相残杀？袁将军既然是闯王女婿，彼此一家人，还是避免兵戎相见为好。”
　　李来亨张了张嘴，还是把消息送了出去，半天之后，这封信后面有了三句回话。
　　“我为闯王义女，非我不孝，实乃闯王不肯高抬贵手！”
　　“李自成害死曹操之时，可曾想过义军之义？”
　　“我等草民，只是不想做鱼鳖水鬼罢了！”
　　李锦看到了这三句话，顿时勃然大怒。
　　“好啊，既然你们自寻死路，也别怪我了。传令，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