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无耻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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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宣卿怀第一次和人严厉争论，激荡的心绪让他没能察觉到江寻煜神色里的变化。藲夿尛裞網“回山门对你百里而无一害，你为何要拒绝？是因为身份吗？柳师叔本就是内门出身，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回来，你也可以变成名正言顺的内门弟子。”
听他提起柳景雪，江寻煜的眼神倏尔冷了下来。
他抬起头，神情不善地瞪着宣卿怀道：“师父她不会回去。”
宣卿怀露出不可置信的反应，“当年柳师叔是因为师叔公才会离开山门，可如今师叔公缠绵病榻已久，倘若……”
宣卿怀的话没能说完。
江寻煜冲上去一把扭住了他的衣襟，凑到他面前咬牙切齿道：“再多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此时此刻，江寻煜的眼中燃着熊熊怒火，面色狰狞得几欲成狂。
宣卿怀被他的眼神刺得心头一凉，瞬间醒悟过来自己犯下了大错。
易清派从掌教到长老，甚至他们弟子都觉得凡人不过几十年寿命，柳景雪总有回归山门的一天。
只是她的回归需要个很残忍的事实做铺垫。
宣卿怀对魏临显没有什么感情，可以轻易说出口，却无意间触碰到了江寻煜的逆鳞。
江寻煜见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丝毫没有消气的念头，而是将他拖到门口，用力摔了出去。
脚下踉跄几步堪堪站稳，宣卿怀听到身后房门一下子被关上了。
望着那扇并不厚实的房门，眼前闪现出江寻煜敌视的眼神，他懊悔得连再度推开的力气也没有。
他走到门边，闭上眼回想刚才在房内的对话，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
为何要提及魏临显的病？明明柳师叔说过，江师弟对师叔公感情深厚。
江师弟说得没错，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
不知从何时起，就有了让江寻煜同回山门的念头，但也自知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本意只想试着劝说一二，并不指望对方真的会答应。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失控……
夜风吹得他的思绪越来越沉，沉到他想要落荒而逃。
鼓起最后一丝勇气，他对着门缝道：“江师弟，对不起，是我错了。妄议尊长，触犯门规。等回到山门，会主动去刑门领罚。望你……莫要太气。”
说完后，他等了片刻，没听到房内有丝毫动静，只得黯然失神地离开了。
把宣卿怀赶出房间，江寻煜气得头痛欲裂。
疼痛从太阳穴开始蔓延，逐渐整个脑子都涨得厉害，前后方有血管突突跳着。
他跌跌撞撞走到床边，抱着脑袋滚到床里，担心自己会不会突发脑溢血。
门口似乎有谁在说话，江寻煜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放松，没什么大不了……
当从黑暗中惊醒时，头痛消失了。
房里的蜡烛已经燃尽，浓重的夜色将他的身体冻成了冰坨子。
江寻煜抖着手拉过脚跟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手脚还没缓过暖来，他实在冷得睡不着，情不自禁想起了之前的争论。
江寻煜回忆了整整两辈子，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气宣卿怀吗？
当然气，说话那么不客气，要不是头痛肯定跟他打一架。
除此之外，他也气自己。
因为宣卿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是他无法反驳、无法改变的事实。
正因如此，他恼羞成怒，借着发脾气的由头把对方赶了出去。
“宣卿怀，你个混蛋，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平时不说话，一说就戳人痛处，可真了不起哈，不愧是几百年一遇的天才。以前小看了你，以为你走高冷人设，没想到还是个话痨，小嘴得吧得吧真能说……活该没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江寻煜下意识地嘀咕着，怀揣几分不甘和恼怒，慢慢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他将大家送到山下，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宣卿怀。
易清派，北埊峰。
众弟子刚从青衿堂散课，捧着自己的书册和文房四宝三三两两往外走。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侧身回看，发现竟是青衿堂掌御、掌门亲传大弟子舒云观匆匆走了过来。
大家连忙让到路边，等他走远了才敢凑成一堆堆交头接耳。
“出什么事了？舒掌御怎么走得那么急？”
“是啊，平时这时候掌御不是应该待在青衿堂里吗？”
“听说今天是宣师兄回山门的日子，会不会因为这个？”
“回就回呗，哪有弟子回来师父去迎的道理。”
“就是，宣卿怀再能耐，也不能让自己师父去接吧。我看八成是他出事了，舒掌御才会如此匆忙。”
“言之有理，难道是宣师弟任务失败？”
“少胡说，前几天掌门注灵已经完成了。”
身后这些闲言碎语舒云观自然不会听到。
他大步流星来到位于北埊峰北面的刑门，意外发现平日里整天敞开的刑门大门竟然关上了。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暗沉沉的刑门大堂内已坐了三位仙风道骨的长老，分别是负责教中外务的纳信堂掌御凤真闫，负责教中内务的慧贤堂掌御萧锦瑟以及负责惩戒弟子的刑门掌御汤彤。
除了负责教派安全的固巍堂掌御张俭和负责炼丹草药的橘井堂掌御施蔚海之外，易清派所有手握实权的长老都到齐了。
在大堂门边上站着两名弟子，一是汤彤的大弟子金寒亭，另一个则是舒云观的三弟子林放。
他们看着满脸严肃、腰身笔挺跪在地上的宣卿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见到舒云观走了进来，三位长老不约而同站起来与他见礼。
“大师兄！”
刑门掌御汤彤请舒云观坐在上座，宣卿怀站起来向师父行完礼，又重新跪了下去。
舒云观仔细看了看宣卿怀，发现他神色并无异常，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不觉暗自叹息道：“卿怀，我和几位长老都没料到你竟会触犯门规，你先把事情原委讲清楚，至于是否需要受罚，我们自会公断。”
宣卿怀重重磕了个头，将那夜发生的事挑重要的说了一遍。
当四位长老听到他提到魏临显的病况，神色均是变得不太好看。
宣卿怀说完，大堂里好一阵子都没人开口。
坐在堂上四人互相暗中打了眼色，最终由负责刑门事务的汤彤开口道：“宣卿怀，你妄议尊长，触犯门规第七条，可认错？”
“弟子认错，请掌御责罚。”
“好，既如此当受净棍二十。但念你初犯，又是主动自述错行，罚你受净棍十，闭门思过半个月。”
“弟子领罚。”
“嗯，寒亭，你来执行。”
汤彤把自己最亲近的大弟子叫过来，将供在大堂上的净棍递到了他手里。
刑门净棍由后山长成的百年青竹所制，长三尺三寸，和成人手臂差不多粗细。
每一根净棍制作时都会刷上十几遍熟桐油防止开裂，并填充无数铁砂增加重量。
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一棍子就能要了命
即便修仙人身体强壮远超凡人，也不是轻易能承受的。
金寒亭恭谨接过净棍，走到宣卿怀身边，低声道：“师弟，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宣卿怀垂着视线，一言不发。
金寒亭举起净棍，呼一声打了下去。
第一棍打在背上就立刻见了血。
宣卿怀身体抖了下，竟没有出半点声音。
等第二棍、第三棍落下时，宣卿怀把身体挺得更直，丝毫无躲闪的意思。
四位当权的长老都在看着，金寒亭哪里敢放水，结结实实打完十棍复命。
林放在后面看得清楚，宣卿怀背上鲜血淋漓，把长袍下半截都染红了。
他眼底一热，情不自禁靠近了两步，却见到师父舒云观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汤彤将净棍擦拭干净重新放回供桌上，对着宣卿怀道：“望你谨记这次教训，切勿再犯。”
“弟子遵命。”
宣卿怀再度磕了个头，站起来后身不晃、腿不软，自行离开了刑门。
舒云观对林放轻轻摆手，林放忙追了上去。
等到金寒亭也退出大堂，排行第三的萧锦瑟终于忍不住了。
明明看上去是位温柔清秀的佳人，脾气却是比几位师兄弟还火爆。
只见她柳眉倒竖，满脸愠色冲着汤彤道：“老四，你也太狠了。就不能少打几棍！老实说，就那一句话……也没什么。”
汤彤有着不怒自威的外貌，所以当初掌门韩拾敬才会让他掌管刑门。
听到师姐抱怨，方方正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三师姐，我已经很偏袒了，总不能一棍都不打吧。真不打，你乐意了，卿怀必定不愿。你是不知道，之前你们没来的时候，宣师侄的眼神……就差把以死谢罪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了。害我以为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慌里慌张把你们都请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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