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是莫凭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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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傅玉姮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底黄色花卉纹绣金锦帐，头顶是一缕一缕的流苏，随风轻摇。身下是用流光溢彩、水色荡漾的云罗绸制成的衾被。镂空的雕花窗牖中透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傅玉姮坐在镶嵌着菱形铜镜的妆奁台前时，神情恍惚，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一只紫檀嵌珍珠首饰盒。兰姑姑拿起一把月牙梳轻柔地替她梳髻簪发，那头如上好的丝绸般柔滑润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兰姑姑刚欲伸手将长发拢在一起，傅玉姮肩头一颤，她忙用右手搂住左臂，凌厉的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戒备。兰姑姑奇怪地盯着她，许是意识到了不妥，傅玉姮放下手臂，脸上有些不自然地掩饰道：“兰姑姑梳头的技术真好，我想到了傅嬷嬷，她也是这般替我梳了十七年头。可惜嬷嬷失踪了，她年纪大了，没有孩子，没有亲人，也不知她现在可有饭吃？有没有地方落脚？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的声音里充满着伤感和牵挂，刚听说嬷嬷失踪时，她的心像被重锤击打般疼，嬷嬷守护了她十七年，若没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嬷嬷是绝对不会离开她的。平素嬷嬷看她的眼神不仅仅是疼爱，还有一些深沉的似浸在寒潭中的清冷中裹着忧伤的怜惜。嬷嬷虽待她极好，但有些规矩却非常执拗地让她遵守，她不准她露出手臂，夏日时不准她在溪水中戏水，不准她随师父去祭祀山顶的两座无碑坟，在她和师父习武时，死活不让她练玄霄剑法，嬷嬷态度坚决，即便她哭闹赌气，也绝不妥协。在她要出谷的时候，嬷嬷变了脸色，神情显得极为慌乱，几次欲言又止，她甚至跑去和师父大吵一架，回来时她的脸上有匆忙擦拭的泪痕。
傅玉姮抑制不住伤心，珠泪成串滴下来。兰姑姑将她拥在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她见傅玉姮几次将目光停留在左手腕上，右手想去触碰却又很快收回。仔细看那只手好像还在轻微颤抖着，她装作不经意地睇了几眼，却又看不出任何异常。
门外有宫女在轻声禀告：“公主，殷将军有急事求见！”
待到梳妆妥当后，傅玉姮来到外间厢房，殷虎乔已在榻上安坐，右手正端着热气氤氲的茶盏在小口啜饮。两人见礼后，殷虎乔轻咳一声，问道：“凝欢，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碧玉玦怎么会在你身上？最后又是消失不见的？”
傅玉姮黛眉拧起，有些为难地道：“我并不认识什么碧玉玦，既然舅舅认出了它，那它便是。”她将昨日如何进入山洞查看，被那名少年偷袭，跌入深潭遗失玉佩，又是如何胡乱摸索再将其塞入腰间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当时光线昏暗，我可能摸到了那块碧玉玦，胡乱将它塞入腰间。至于它为什么消失不见？我真不知道，它从我身上掉下来，我正想抓住它，谁知还没碰到，它就突然消失了。”
殷虎乔目光如矩，仔细地打量着傅玉姮脸上的表情，忽然说道：“碧玉玦是上古灵物，传说它会择主而栖，有些人即便找到了它，也守不住它。既然你能将它藏在身上，那它必定是不排斥你的，你可曾感应到什么？”他想了想，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譬如说那种心意相通，心灵相契的那种感觉。”
听到这种玄虚奇怪的说法，傅玉姮惊讶地瞪大眼睛，满脸疑问地道：“我没什么感觉，我当时并不知道它在我身上。这个东西很重要吗？舅舅到这儿来，是为了寻找碧玉玦吗？”
殷虎乔手一抖，溅出了一些茶水，衣襟上洇湿了一小片，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语气有些生硬地道：“凝欢是在置疑我吗？我们从此处入境的目的的确是为了碧玉玦，传说只要集齐七块王玦，便能进入穹海秘境，就能获得掌控天下的力量。如今南昭国势衰弱，在诸国争霸中逐渐处于下风，为了江山永固、国祚绵延，唯有找到玉玦揭开穹海的秘密，这也是陛下暗中叮嘱我必须去做的事。”
“可是，这是在郕国的边境内，若是被他们察觉意图，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傅玉姮想到玉玦竟在自己身上出现，不禁心中担忧起来。
殷虎乔看出了她眼中的忧虑，语气温和下来：“凝欢不必过于担心，郕国如今急于同西陵国开战，他们不会轻易破坏和亲联盟的。”
殷虎乔起身告辞，快走到门边时，忽听见一道质疑的声音：“舅舅，我真的是安阳公主高凝欢吗？”
殷虎乔回过头来，幽沉的目光深不见底，他的语气中有些意味不明：“十七年前，是义兄将你带出宫，十七年后又是义兄将你带回来。义兄对我和你娘有照顾教导之恩，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待他离开后，兰姑姑走上前来，语气中略有些责备地道：“公主怎可质疑自己的身份？殷将军一向聪明睿智，他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弄错？公主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
“那之前不幸去世的那位公主呢？还有青叶、素雪和琴语呢？她们都是公主的替身，唯一的用处便是替公主去死吗？”傅玉姮咬咬牙，心中很为那些少女难过。
兰姑姑默然良久，终是长叹一声，便走出屋子。
傅玉姮跨出屋子，站在庭院中，刚准备伸展一下手臂时，便看见李陌尘和徐飞白并肩朝她走来，初升的朝阳将柔和明丽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将英俊的五官勾勒得棱角分明、美如冠玉，身姿挺拔似琼林玉树般气宇轩昂。
李陌尘看着她呆萌的样子，嘴角溢出一丝轻笑：“安阳公主在此处可住的习惯？若有安排不当之处或缺少什么物品，还请公主直言相告。”
傅玉姮猛地回过神来，心中涌出一丝羞赧，脸颊有些发烫，红晕一直蔓延至耳垂，她暗自着恼不该惑于美色，于是她小脸一肃，很是客气地道：“多谢殿下和司马城主的盛情款待，凝欢在此住的甚是满意。”
李陌尘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温和地说道：“今日我前来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公主帮我做一件事，昨夜那名少年将琴语救走后，混入了云舒国的商队里面。因昨夜天色太晚，不宜大动干戈，我们的人便没有进入商队搜索，所以今日我想请公主随我混入商队，找出少年及幕后的人。”
傅玉姮疑惑地道：“殿下手下人才济济，皆是随殿下出生入死、能征善战的英勇之士，殿下为何还要凝欢帮忙？”
“公主此言差矣，若是行伍之人身上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旁人一见便会生疑。而公主年龄尚小，性格天真浪漫，才好取信于人。”徐飞白性子极为和善，很容易与人亲近起来。
傅玉姮很感念他在神秀峰上帮着她从温梦迟手上救下那名假公主，因此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她赞同地点点头，但是心中还是存着疑惑。
李陌尘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装作随意地说道：“六皇子的母妃便是云舒国的公主，如今国主正是六皇子的外祖，自六皇子的母妃被处死后，郕国与云舒国的关系便变得紧张起来。若是其他的商队，我们自是可以将其拿下，可如果是云舒国，必须有确凿证据才可以实施抓捕，稍有不慎便会带来无穷的祸患。”
徐飞白在一旁补充道：“六皇子靖南王掌管着南境的水军，直接与你们南昭国隔江相对，如今他的势力如日中天，手下兵精将猛，殿下不愿与他起任何冲突。”
傅玉姮答应下来，三人又商量了一些乔装改扮、行进路线、各种突发情况及接应之类的事项。
凌杞文将暗中监视的士兵悄悄后撤了些。此时明灿灿的阳光照射着营地，有妇人起身去河边打水，顺便清洗炊具，很快营地升起袅袅炊烟，众人都忙碌起来，大多数男子牵着马匹去河岸吃草饮水，一小半人跨上骏马背着弓箭狩猎去了。营地中留下的一批男子最主要是担任警戒任务，有的也帮着劈一下柴或是处理一下野鸡兔子等猎物，大一些的孩子在帮着母亲做饭，剩下一群幼小的孩子满地疯跑追逐。营地呈现出一片祥和宁静的气氛，谁也不知道这平静的底下竟潜藏着可怕的危险。
傅玉姮和李陌尘扮成平常夫妻的模样，一身粗葛麻布衣衫，洗得陈旧泛白，一双平底木屐都快磨穿底了，两人皮肤都涂抹了特殊药水，变得暗沉发黄。两人背着缀着补丁的暗青色包袱，一路风尘仆仆地朝前赶路。
路过营地时，李陌尘突然摔倒在地，两眼紧闭，嘴唇发青，嘴角竟溢出血丝来，傅玉姮尖声惨叫，伏在丈夫的身体上大声恸哭，哭声惊动了营地上巡逻的汉子，一人迟疑地上前查看，另几人在远处观望。
傅玉姮伏跪在地上求他施救，双方语言不通，比划了好一阵子，傅玉姮哭得肝肠寸断，那人脸上一阵恻然，他跑向同伴身边，嘀咕了一阵，有人跑向营地，片刻之后，一个妇人领着几名壮汉过来了。那妇人五十多岁，满面风霜，古铜色的皮肤上皱纹像刻上去的一样。
她走上前来，掀开眼皮看了看，又伏在李陌尘胸口好一阵子，才吩咐汉子们将人抬回营地。傅玉姮一脸感激涕零地磕头道谢，她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路上有人好奇地走上前来询问着什么，一群孩子围在四周叽叽歪歪地议论着。五⑧16○.com
这群人身上的穿着打扮与中原人迥然不同，多用各种动物毛皮合着从中原贩卖过去的粗布缝制而成，此时已入秋，草原气候早晚温差相差极大，她看见有老人已裹上皮袍。
他们被安置在一顶极小的帐篷里，门囗有两个汉子守着。那妇人熬制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给李陌尘服下，人虽然没有醒来，但呼吸确实平稳了不少。有其她的妇人给傅玉姮拿来了一些乳酪腌肉之类的食物，她盯着傅玉姮服食了一些后，才目光沉沉地退下去。傅玉姮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枚朱红色的药丸迅速吞服，然后她又拿出另一种药丸给李陌尘服下。几息之后，李陌尘醒过来，傅玉姮忙示意他噤声，她轻轻挪动到他身边，用手指在他掌心里写道：“药和食物中皆有迷药。”
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似一根羽毛拂过心尖，李陌尘感到自已的掌心有些发烫，他也用手指在傅玉姮掌心写道：“静观其变，待到天黑再说吧！”
傅玉姮感到掌心一阵酥麻，很像以前她将米粒置于掌心时，小鸟用尖尖的红喙在轻轻啄食一般。为免惊动守卫，两人依偎在一起，假装昏迷过去。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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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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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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