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2章 真没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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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君，”在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森鸥外带着淡淡幽怨地唤道。乌瑟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垂头看身边又换了漂亮新裙子的爱丽丝趴着画画，画板随意地丢在地上，拿着画笔的幼女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乱涂乱画，然而她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就抽出一张新的纸铺在画板上，往上画了三个小人。
——中间金色、红色与蓝色交织的小人儿无疑是她自己，两边各有一个高上不少的简笔小人，看起来都黑漆漆的差不多，只是左边红眼睛，右边是在眼部涂了浅灰的色彩上去，至于其他的人物还在涂画当中。
爱丽丝专心致志画画，而得不到她回应的森鸥外已经是个丧到快要废掉的大叔了，坐在办公桌后手支着下巴，神情哀怨惆怅，没办法，他家的小萝莉一点都不理他，就只好和另一人说话。
“看到瑟君成为组织的又一得力干将，真是让我倍感欣慰呢。”
但是森首领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有的时候并不一定神态与话语一致，这是乌瑟在他这里逐渐理解到的……就像是面对太宰治，他们都差不多，表情是一个模样，口头说出的话是另一个样，而它们距离真正所想要表达出的意思又差很远。
乌瑟最早时候尝试琢磨一下，然后逐渐放弃思考，理解是理解不了的，就只能全然看他们真实所想要表达的东西来相处过过去。
而这个时候，乌瑟歪一下头，她还是不喜欢说话，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就沉默着依靠这样的小动作来展示出她的疑惑，似乎应该客套一下，并且给出一定回应才能算一场交流、不落人面子，但她也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应对。
森鸥外向她看过去，无疑那双眼里依旧平静清明，但是那些迷惑和不知也同样太过醒目，离群索居之人不谙世事，蒙晦到了几乎可怕的地步。
她还在吃糖，一颗接着一颗，偶尔从糖盒子里翻出几颗颜色不一样的糖果就塞给爱丽丝，那些只是普通的糖果，和安抚她精神、镇静镇痛的药品糖果不同。
他悠悠叹了口气，但是情绪收敛得很好，微微歪头笑道：“瑟君不是要邀请爱丽丝酱吗？”森鸥外摸了摸下巴，额前两缕短的刘海一翘一翘，“为了瑟君的请客，我可是特意准许了中也君和红叶君今日早些下班呢，”
这时候说来就贴心得很，但其实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当心腹都不耐烦给他面子，还将一大摞文件抱来，何况那种看带坏小孩子的人渣的眼神真是不能做到轻描淡写地忽视过去……他也不想的啊，可这不是为了组织的发展，为了维持横滨的稳定状态吗，任何一切不确定的冒险因素都需要摸清根底、加以制约，这就是身为组织的奴隶的责任啊。
森鸥外漫不着边际地想，而听到他的话，爱丽丝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飞快收拾好了画纸和笔，然后就挂在乌瑟的轮椅上了。
“瑟酱！我们出发！”爱丽丝神情期待，目光炯炯有神。
乌瑟略微低头看着她，两双眼睛对上，她忽然没缘由地觉得……其实森鸥外和爱丽丝是很像的，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向森鸥外，对他露出了一个和爱丽丝相似的神情，傲娇、可爱，在那种被纵容出来的理直气壮背后，是冰冷和漠然。
“好，爱丽丝小姐，”她倏忽剔透的眼眸眨了下，微微低下头，“那首领，我就先告辞了。”
——这种口吻应用于黑手党内常见的上下级之间，看样子乌瑟君已经在融入港口Mafia了呢，从方方面面，最开始她身上隐匿于人群之中随波逐流的平凡普通气质已经淡去，属于黑暗世界的气息逐渐添上，在她手中沾染的鲜血、所带来的灾难和死亡愈多的时候，一头恶兽被真正造就。
虽然已经是下午，但距离下班还很有段时间，森鸥外不是很介意这一点，挥挥手就准许她翘班还带走他亲爱的爱丽丝酱，已经快要失去威严，就连瑟君都和爱丽丝酱学会了那样傲娇的撒娇，作为颓丧废材的大人，就只有在这方面稍微纵容一点孩子们了。Μ.5八16０.cǒm
啊，他手中握住的刀剑已经染血开锋，一次试探失败就应到此为止，毕竟只是难度不高、轻松简单的事况，还没有到一定使刀剑出鞘的时机，平常保养好了，才能在关键时刻做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呐。
森鸥外想着事，叹了口气后搬过桌面上极高一摞文件，任劳任怨处理起来……身为无可救药的萝莉控大叔已经失去了爱丽丝酱，作为首领再不努力的话，明日一早可又要面对红叶君看‘不成器首领’的目光了呢，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就不由头疼起来。
但文件也真的多QAQ，森鸥外假装漫不经心地摸了下额头（发际线），呆毛耷了下来，沉默片刻。
如果他不搞事，那么尾崎红叶不会报复地拿这些文件过来，找的借口让他完全无法推拒，只能一页页看过去处理，可是那件事他也并没有成功……
在另一边从首领办公室出来，乌瑟就恢复了往常的温和表情，眼中盛着一些柔意，可是突然被爱丽丝猛然一扑摸到了头顶，爱丽丝看起来霸道任性，其实很注意轻重，可是现在明显下手有一点重，不依不饶地，大声地问道：“瑟酱！有没有为我准备超级多的甜品！”
爱丽丝着重强调：“是只给我的哦，不能有其他混蛋来抢！”这里特指太宰治。
乌瑟当然是应下了。
早早就翘班回家，还拐走了首领家的小萝莉，乌瑟在书房里写作，爱丽丝就在一旁吃甜品，而因为晚间要邀请朋友伙伴们过来吃饭，她请的家政阿姨-裕子也来了，在厨房做准备，有所缺漏的等统计食材过后就要去超市买。
裕子看起来是传统的服务于家庭的那类女性，平和安静，做事细心踏实，对待这一分工作十分用心，由于乌瑟是一个缺乏常识的人，于是晚宴的筹备都落在她身上，看着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于是来问作为主人家的乌瑟有没有什么补充。
她列了一张单子递给乌瑟，乌瑟仔细看了看，基本是不差什么的，只不过……
“再准备一些无花果、红豆派、茶叶和金麸罗，新鲜水果和果汁看着买一些，螃蟹的话多买一点吧，酒就算了。”至于豆腐是一开始就在采购单上，已经买回来了。
乌瑟放心地把单子递交给裕子，她现在工资不算低，划了绝不算小的一笔钱在一张卡上交给裕子，她喜欢过质量好的生活，在有钱的情况下一点也不亏待自己，吃食、出行、穿戴……各方各面，总归标准就是让自己舒适顺意。
与旁边趴在桌子上恰好抬头的爱丽丝对视一眼，她轻柔笑了笑，继续埋下头去写作。
爱丽丝凑过去，看到她在稿纸上书写——
【其谓索度，岂有常哉】
扭曲翻涌着的黑色物质从她笔下流淌，像是具有自我意识一样涌动着爬上乌瑟的指节、手臂，缠绕的姿态似乎紧密不可分割，爱丽丝如宝石般蓝色的眼眸中映入这一幕，然而转瞬之间那些散发着极为怪异不祥气息的东西消失不见。
——不，并非消失不见，那些污黑的色彩依旧存在，在异能力体的眼中，不断入侵渗透进皮肉骨骸，而又被驱逐剥离出，一次次重复这一个过程，而在此过程中愈加壮大可怖，仿若能见到其起伏鼓动……就像是真正具有生命的存在，以极缓慢沉重的节奏鼓动心脏，令人毛骨悚然，那绝非此世之物，其中携有莫大恐怖。
爱丽丝怔怔看着，眼底冰冷无机质，连一丝分毫的伪装都不继续维持了，低声地问道：“瑟酱，那是什么？”
正书写着故事的人没有抬头，不知道是傍晚渐昏沉的光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埋头的[乌瑟]脸色变暗了许多，诸多如蛛丝一般的阴影在那张面庞上游走，失去以往的平淡感，异样直接地展现出漂亮可爱。
但是……爱丽丝缓慢地起身向后退，她注意到在屋内原本能听见的车声、虫鸣和鸟叫都消失了，整个空间静谧非常，一切都变暗了，正对她的窗外空洞黝黑，霞光匿去踪迹，她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她觉得自己的感官正在被扭曲篡改，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可是她的视野完全不受影响。
手握巨大针筒的幼女站在门边，她走不出去，极其冰冷的目光落在伏在桌上的少女身上，她是侧对着她的，可是爱丽丝脑海中却不可抑制地将那张专注无表情的侧脸替换成一张正直直注视她的正脸，无数污黑的丝线在其上游走，逐渐成了另一张扭曲得像是快融化的脸。
一张脸上叠着一张脸，而那个似若不可名状的东西对她笑起来。
“瑟酱？”爱丽丝试探地开口，但是短暂一瞬过去，她将针筒的针尖对准了对声音毫无反应的[乌瑟]，裙摆止不住地浮动，整个人即将飘浮起来，而她留意到刚刚发出的并不是自己的声音……在她的身旁！
爱丽丝瞳孔张大猛然转头，但是突然地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头一抬，所有黑暗恐怖瞬间褪去，面前一切如常。
她身旁挨得极近的乌瑟停下了笔，那一段话终止在【莫大恐怖】四个字。
【索度……非人之度，他物失却万常，行走于此，形若妖异魔怪，穷极[人]之想象，超乎世理。】
【……其具恐怖，其具莫大恐怖】
一只带有温度的手落在爱丽丝的头上，她神情愣愣看过去，乌瑟温声轻轻地问道：“吓到了吗？”
她的神情告诉爱丽丝——她知道这，也早已经习惯，这个一直身处[恐怖]之中的、失去过往一切、至如今才生活了三年的天真年幼的孩子，她早已将这些恐怖视作平常，她不懂人情世故，可是这时候在道歉。
“我很抱歉，爱丽丝，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
她的眼中落出泪状的珍珠，所置身的河流奔逝而去，一整个世界随之浩浩汤汤流逝。
当时光岁月失去其意，当世间再也挽留不住她，至那时是不是河流才会静默？然后她将闭上眼，坠入一场接一场奇妙梦幻不可思议的梦中，人间彻底失去她，被世间神隐的孩子从此再不可被追寻。
这一个故事从头可以看到尾，一点不新奇，没有悲伤难过，至多是怅惘……故事不一定都跌宕起伏，强烈的爱恨总是稀少，不圆满的、缺憾的太多，可是每一场未知未来的上演对于主人公而言已算作是[圆满]。
——我知道了，我接受。
乌瑟和平一郎一并说道。
被疯狂传染了以后，她是故事中的[天子]，勘破一切虚无幻象，在另一个故事中化身为平一郎，而次井是她，秀一也是她，至第四个故事里，她已即将从常度走出，迈入非人的索度之中。
是预告，是这一生的平淡阐述。
……
爱丽丝慢慢挤进她的怀抱里，摸上了乌瑟的脸，“你不要哭了，瑟酱……”
异能力体没有眼泪，而另一张年轻可爱的面庞温和平静，没有人在哭泣。
爱丽丝感受到了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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