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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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晓走在港口黑手党的回廊上，他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转角那边有两人在议论他退休的事。“禅院干部还没满二十岁吧，他要退休了？真的假的？”
“听说是因为太宰前干部，自从他叛逃之后，禅院干部觉得待在组织里已经很无趣，所以决定退休了。”
“小声点，要是被中原干部听见就完蛋了。”
两名黑手党成员正准备压低声音，继续八卦，一拐弯迎面碰上了一名眸光冷寂的白发青年。
在看见那张永远冷淡疏离的脸之后，两名黑手党成员手忙脚乱之下，当场表演了一个标准的滑跪。
完了，吾命休矣！
他们跪地埋着头，盯着视野里唯一存在的一双木屐，身体已经抖如筛糠，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早知道不八卦了，没被中原干部听见，被事件的本人、八卦的中心——禅院干部听见了。
不是说干部已经办完退休手续离开了吗！
小道消息害我！！
“起来吧。”
就在他们拼命地思考《如何能让禅院干部允许我说完遗言再赴死》的时候，便听见头顶传来这么一句话。
诶——？！
我没死？你也没死？
两人各自欣喜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发现脑袋居然还安稳地挂在脖子上，由此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
他们不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与此同时，禅院晓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起来吧”，就径直往前方走去，他要去见森鸥外最后一面。
“林太郎。”
森鸥外站在落地窗前，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面带一丝微笑。
禅院晓直接在椅子坐下，同时发自内心地对首领的容貌表示恭维：“其实仔细看的话，您还是这么风韵犹存。我是说，不用仔细看，也能看得出来。”
森鸥外脸上的微笑挂不住了。
他可以，他可以理解。
他完全可以理解。
这小家伙说话的方式简直跟他逝去的母亲如出一辙，森鸥外还能记得当年，那位夫人在临近生产之际，居然还能拉着他的手说“医生你长得好漂亮、你是在东大读医学系是吗”。
森林太郎（18岁）内心os：你的九任丈夫还在病床旁边陪护啊，你在这里摸男大学生。
当然，因为禅院晓的母亲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因此森鸥外同意兼职，成为孩子的家庭医生及家庭老师。
当然，不涉及更多的事务。
森鸥外回忆起往昔的不堪岁月，静若止水的面庞上终究划过一丝罕见的破功，他调整了下心态。
“你的母亲虽然没有留任何遗产给你，但据我所知，她也曾努力地，对你怀有一份真挚的亲情。”
“她一直很痛苦。”
禅院晓面不改色地问道：“当初出生的时候，母亲看见自己诞下的是男孩，是不是失望了。”
森鸥外缓缓道：“是。”
禅院晓道：“我明白了。谢谢你，林太郎。”
他回忆起数年前在禅院家的生活，很容易猜到母亲为什么叛出家族、也大致能解读出母亲的行为。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森鸥外忽然道：“你也可以选择去找太宰。”
禅院晓认真道：“退休就是退休，不出意外的话，一般情况下，我会始终站在港口黑手党的这边。”
森鸥外：“……”你说话还挺严谨的。
禅院晓：“森医生，你真是一个好人。”
森鸥外微笑。
“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图，那么你的选择是——？”
禅院晓默了默：“退休。”
森鸥外站起身，递给他一张黑色的卡片：“这是你的退休金，每月都会按时打到账上。”
“不算多，但一直会有。”
禅院晓：“林太郎，你真是一个好人。”
森鸥外：“……”好了，别再给我发好人卡了。别人不知道你为什么跟太宰治萍水相逢、相约自杀，我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森鸥外的脑海里忽然回忆起那位夫人曾经多次念叨的一句话。
——禅院家就是狗屎。
森鸥外在内心微微叹了口气，表面依然不动声色，默默注视着自己带过四年的娃。清瘦的身体、羸弱的面容、苍白的肤色，还有眼下保持了多年的黑眼圈。
这小身板，活着已经实属不易了。
虽说不是什么过于体弱多病的体质，但当时与太宰治一同跳河之后俩人自杀未遂，太宰治抬过来的时候还没多大事，倒是他跟着人家跳，跳出个卧病不起半年。
“我本来是想切腹自尽的。”
当时禅院晓是这么说的。当时的森鸥外询问为什么最后选择了跳河，禅院晓说——
“说时迟、那时快，我掏出了一把斧头和一把镰刀。太宰突然出现说，借他也用一下。”
然后，斧头和镰刀都消失了。
禅院晓在影子里找了半天，又做了好几遍手影的手势，发现斧头和镰刀……再也出不来了。
后来才知道，太宰治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拥有将异能力全部无效化的能力，斧头和镰刀在他的触碰之下无效化了。
当时的禅院晓：？！
因为作案工具被太宰治被动没收，所以两人分别自杀失败。但他们并没有放弃，选择了跳河。
“太宰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至少找到了方向，但我依然认为生命是无意义的。”禅院晓停顿了下，“不如，我将森医生作为活下去的理由吧。”
森鸥外：“……向自己的内心找。”
……别太随便了。
“森医生为了挽留我，都能说出让我去找太宰这种话，看来还是很在意我的。”
尾崎红叶从开阔空间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她的瞳孔里明显流露出讶异之色。还是第一次见到晓这个样子。原来他在熟悉的人面前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吗？
“怪可爱的呢。”尾崎红叶评价道。
森鸥外轻咳一声。
这孩子自从前几年带太宰治去精神病院——对的他带太宰治一起去看精神科，然后这孩子因为喜欢精神病院的环境而住院，由此在那里认识了一个俄罗斯来看病的双重人格戏精小伙，自那之后，他的抑郁症估计都转双相了。
以上，都是森鸥外基于自己当医生的经验分析得出的。
毕竟自从大学毕业离开东京之后，森鸥外后来就再也没见过禅院晓了，直到他与太宰治一起被抬过来救治。而关于禅院晓这些年的百般经历，也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叙述。
不过，他倒是跟他的母亲越来越像了。
什么话都敢说……
诚然，森鸥外的确是觉得他去找太宰这个病友或许能一起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但是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要不然他再做做功课、给晓开些药吃吃呢。
死去的记忆攻击我。
森鸥外直接幻视了大学兼职时期，他差点成为了儿科医生的那段时光。现在差点是精神科了。这种下意识的思维惯性，存在于一名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脑子里真的合理吗。
森鸥外：“不如，去砍树吧。”
禅院晓在尾崎红叶来的时候已经缄默不语，对于这位中也曾经的领导，他总有一种《她也是我的领导》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不是很舒服，他不喜欢上面有人。
森鸥外除外。
或者说，禅院晓压根没把森鸥外当首领。
刚进港口黑手党的时候，他也是作为林太郎的“直属部下”而加入的。在组织里，新人一般是由引入者负责照顾，作为象征还会送给新人一件自己身上的东西。
森鸥外给他的，是一把手术刀。
当然，他一开始的打算应该是别的东西，只不过禅院晓听说他用手术刀了结了前代首领之后，便向他索要了。林太郎也是大方，想要他就给了。
值得一提的是，禅院晓之所以答应加入港口黑手党，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森鸥外、不是太宰治、不是中原中也。
最主要是因为，他当时正在被禅院家追杀。
……
六岁那年，禅院晓的父母过世。
他被送到父亲的亲戚那里，三重县名贺郡名张市的江户川家，在那里认识了江户川家的孩子。不去禅院家的原因，主要是众所周知《禅院家就是狗屎》。
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被禅院家的人找到了。
据说禅院家的人有可能会在六岁左右觉醒术式，会成为咒术师什么的。虽然家族里觉得他们这一家，没太大可能出现什么强大的术式了，更别提十种影法术了。但既然禅院月已经死了，而禅院晓是男孩，自然可以带回去。
如果有术式，就可以培养。没有就算了。
不过他们也没多放在心上，拖了两三年才派人出来找他。
那时候江户川夫妇也已经死了，死于意外。
禅院晓跟江户川乱步来到了横滨，投奔江户川父亲一位担任校长的朋友。两人一起进入了警察学校。然而只读了半年，因为乱步推理出了宿舍管理员的秘密，他们俩一起被开除了。
后来与乱步辗转多地工作，又因为乱步经常推理打工老板的秘密，而一起被解雇。
在某一次争吵过后，禅院晓被母亲家族里的人抓走了。
禅院家先是暗中观察他是否拥有咒术天赋，在发现他能“砍树而树不被砍”之后，果断出手带走了他。
砍树而树不被砍——
究其原因是他的异能力、或者也可以按照他们的说法、说是咒术，包含一个名为[砍树]的技能，这个技能通过“砍树”的行为积累经验、木材、金币，进而升级。
虽然名为砍树，但现实的树并不会被真的砍掉，而是会在他的视角里变成[锁定]状态，然后进入刷新倒计时。
表现在外界看来，就是他任意砍树、树却不会被砍掉。
禅院家的人一开始觉得很迷惑，完全没有听说过这种咒术！从古至今也未曾有过这样的记载！
而且这个术式到底有什么用？
没用！
在被判定为“没用”之后，禅院晓就过上了比较艰难的生活，不再学习咒力的掌控和一些家传绝学了，平时就待在自己的草屋里，每天砍砍树——其实[草屋]也是他的异能力啦。
后来除了舅舅禅院甚尔比较照顾他之外，其他人都不怎么待见他。
尤其是禅院直哉，他也算是自己的表舅了。不过直哉表舅经常说他不像一个男孩，母亲也是“禅院家的污点”，甚至怂恿家族里的孩子，搞得禅院家连孩子提到他母亲都会说“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再然后，年幼的禅院晓花了数天的时间，砍了一棵特别大的树，藏在影子里，用手影召唤出来。
然后，用一棵大树轰了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炸了，禅院家也炸了。
禅院直哉：你敢用树轰我？
禅院家：你能以影子为媒介召唤出大树？
这不是十种影法术吗？这是变异了的十种影法术吧！
随后，禅院晓树轰禅院直哉之后，钻进影子里，在甚尔舅舅的帮助下，马不停蹄地逃离了禅院家。路上还有一个同样白头发的小孩给他指路，不过那人是蓝眼睛。
禅院晓从东京禅院家逃走，几番周折之下，又回到横滨去找乱步，不过又被禅院家的人追上了。他没能找到乱步，反而因为走投无路，而被“羊”收留。
开始两年，禅院直哉倒是不敢有大动作，因为家主说绝对不可以伤害晓，一定要安全带回禅院家。后来禅院家一直找不到禅院晓，或是找到了也无法将他带回。
禅院直哉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横滨，出现了咒术师的身影。
这也就是为什么禅院晓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原因。如果选择活下去的话，他可以在这里获得庇护。
但是，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禅院晓缓缓站了起来。
“你的退休金。”森鸥外从沙发椅的扶手上将遗落的黑色卡片拾起，旋即走上前递给禅院晓。
“林太郎，我还有一件事，要去完成。”
“完成之后呢？”
“再说。”
夕阳透过一面面的巨大落地窗玻璃，照在港口黑手党内这一方视野开阔的空间，森鸥外看着外面的人远去。
傍晚，两名黑手党成员走出大楼。
其中一人左张右望：“禅院干部应该已经走了吧？”
另一人答：“肯定已经走了，我刚刚亲眼看见他从首领那里离开。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差点就没命了。禅院干部简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砍人很厉害，砍完人还会把尸体切成一片片地拿去当肥料。”
“拿去当肥料？”
“对啊，拿去种菜。”
“完了，我该不会吃过禅院干部种的菜吧。等等，禅院干部该不会就在这附近吧——？”
“不可能，我们不可能这么倒霉还被撞见第二次。”
禅院晓正在砍树——
他忽然听见对面有人提到自己。
“禅……禅院干部。”
两名黑手党成员看见禅院晓从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如同见鬼一般，情不自禁地再一次滑跪。
“您……您……”
禅院晓顿了顿，记得他们刚才在说他是否已经离开的事情，于是解释道：“嗯，附近的树刷新了。”
树刷新了，他顺便砍一下。
“您……”
“您真是太敬业了。”
都办完退休手续完全可以走人了，您还在这里兢兢业业地砍树！T_T
港口黑手党谁不知道，禅院干部一个人撑起了整个组织的木材生意，这也是他们如今最为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禅院干部走后，整个组织今年的年终奖估计都没有着落了，说不准工资还要砍半！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港口黑手党极力挽留禅院干部的原因。
在禅院晓砍完树离开之后，两名西装革履、戴墨镜的部下在后面再次松了口气。
“是我们运气太好了还是说，禅院干部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样可怕的人？”
“应该是要退休了所以心情好吧。”
“有道理。话说禅院干部为什么能一个人撑起整个组织的木材生意？”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
翌日，禅院晓来到了武装侦探社的大楼底下。
国木田独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一位将白色长发用发簪挽在脑后、神情淡淡的瘦削青年，视线恰好与楼下的他对视。
国木田独步：“！”
这个特殊的发色、以及发型，和服、木屐，还有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那种漠视一切的气质……
是港口黑手党的那个人？
与谢野晶子似乎是察觉到不妙，从一旁的桌案上窜到国木田独步的旁边，眸光颤抖。
是那个人派他来的……？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干部之一，主要负责其组织内部的木材生意，其异能力——”
江户川乱步放下零食袋子，也好奇地走过去一看。
“嘛，什么也没有嘛。”
江户川乱步伏在窗棂边，看着街道上的风卷起一片落叶，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国木田独步：“据说那人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港口黑手党的木材生意，完美解决了资金问题。”
“战斗能力呢？”
“很强。”
“我曾听说，他平时不常露面，总是在飞往世界各地寻找名贵的树木，这跟他的异能力有关系？”
“是这样的……”江户川乱步推了推眼镜。
他忽然怔住。
随后，乱步急忙跑了出去。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