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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客人

陈俊儒陈原 潜水的乌贼 4718 Aug 20, 2021 7:49:2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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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匹快马如风一般,在荒无人烟的僻静小道上飞驰,直至迎上大队而来的兵马,急急勒停。
    马上的是赶着报信的兵卒,停下即报:“头儿,百夫长胡十一和张威带队,按您预留的法子,在关城前抵挡住了!”
    山宗勒马半道,身后是随他此行送金的兵马,沉着眼点头:“挡到我回去为止。”
    兵卒立即抱拳,调头又去传信。
    山宗挥手,后方兵马齐动,继续往幽州方向速行。
    他却停了一下,往身后遥遥的长安城阙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回过了头,策马疾驰,踏尘而去。
    东来沿着赵国公府的回廊,快步走向神容住处。
    至门外,恭谨唤:“少主。”
    神容走出来,看他垂着头,额上有细密的汗,便知他刚从外面回来,两手轻轻握住:“他走了?”
    “是。”东来答,声音放低:“未等长安官署的命令到官驿就走了,但山使留了话给少主。”
    神容蹙眉,越发觉得有事,不然他不会走地这么急:“说吧。”
    “他说,在幽州等你。”
    神容立时耳后发烫,这一句从别人口中传达,便出奇的直白,心却往下落了落,低低说:“他凭何认定我还能再去幽州?”
    这一趟他无功而返,她恐怕也再没机会去幽州了。
    东来道:“属下不知,但山使就这么说的。”
    神容听他这么说,简直可以想象出山宗说这话时的神情,一定又是万分笃定的。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对,越过东来走了出去。
    到了她父亲的书房外,正遇上她父亲出来,一身肃正的官服,头罩乌纱进贤冠,应是刚下朝回来不久。
    “父亲,”神容快步走近:“我想知道河东一带解禁没有?”
    赵国公停下道:“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神容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隐忧:“哥哥这么久没有来信,我有些担心。”
    她总怀疑幽州出了事,否则山宗不会不等命令到就提前走,当日叫大表哥特地将她带出去相见,却连话都没说完便离去了,当时来的分明是幽州军务。
    赵国公眼角挤出细细的纹路:“他确实许久没有来信了,虽眼下无法互通,来报个平安也是应当的,何况刚炼出首批金,更应来信才是。”
    神容也正因此觉得不对,她起初觉得是因为她留的那张纸叫长孙信不高兴,所以没来信,但金已炼出,矿山现世,帝王封赏之际,总该有消息来。
    忽来一个仆从禀报:“国公,宫中来人送赏了。”
    赵国公闻言立即整衣,对神容道:“今日朝上圣人已加了国公府采邑,不想眼下又来送赏了,我先去答谢,有事不妨稍后再说。”
    神容只好先放下这点担心,让开两步。
    听闻新君不喜排场,以往但凡有宫中来人,无不是全家恭迎,只在他那里,从未有过,如今也只她父亲出面即可。
    待她父亲已走远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悄悄跟去看看。
    一个头戴高帽的内侍站在前厅内,正在与赵国公说着话——
    “圣人已令幽州团练使速返,是为矿山安稳,也是有心召长孙侍郎回京当面受赏。”
    桌案上摆着几只漆盒,打开着,隐约可见两柄碧绿通透的玉如意,几斛明珠,大约是赏给府上女眷的。
    神容悄悄立在窗外看了一眼,对此番话有些意外,国中历来的规矩,凡召至当面受赏的,都是帝王极其重视的。
    看得出来这一批金及时送到,让新君很是满意。
    果然,便听她父亲道:“圣人恩德浩荡,自当遵从。”
    内侍道:“赵国公不必客气,特地来此传讯,其实是传一句河洛侯的话,待侍郎回京之际,矿上当有人接手领头,届时河洛侯可着人协助。”
    此言一出,神容眼睛一动,往厅里看去。
    她父亲虽脸色未变,面上的笑却顿了一顿,随即道:“河洛侯有心,矿上有工部官员在,理应可以自行料理。”
    内侍摇头:“国公有所不知,圣人如今十分重视那矿山,为求稳妥,河洛侯才会有此提议。”
    赵国公略一沉吟,又笑道:“那不如就由我亲自走一趟。”
    内侍忙竖手阻拦:“万万不可,何至于要国公亲力亲为,圣人绝不会允。”
    说罢施礼,离去了。
    赵国公朝窗户看来:“你都瞧见了,进来吧。”
    神容离开窗边,走入厅内:“父亲认为河洛侯为何要在此时提出协助?”
    赵国公皱着眉:“我看河洛侯平时为人君子,倒不像是那等半道横插而入要撷人功勋的,却又不得不防。”
    洛阳的河洛侯当初扶持新君登基有大功,举足轻重,轻易不可得罪。
    如今金矿随着运送入京的这一批金现了世,他却突然有心协助。
    这所谓的接手是仅仅帮着长孙信看一段时间,想分一杯羹,还是全权接过,实难预料,也就很难断定他意图。
    朝堂诡谲,刚受赏便来此一出,不管怎样,都不是个好消息。
    神容默默理着头绪,不知幽州情形,也不知她哥哥如何了,更不知山宗此时到哪里了,在忙什么,现在又来了这一出。
    她沉思一瞬,却陡然回味过来,看了看她父亲,轻轻启唇:“其实父亲若不放心,我可以去接替哥哥,正好也看看他情形如何。”
    话说完时,心口已不可遏制地紧了紧,她暗暗捏住手指,又补一句:“只要父亲相信我。”
    赵国公面白无须的脸对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叹息一声:“你知道我历来是最信你的,否则第二次就不会准你去了。”
    确实,赵国公其实也想到了,届时只消呈报宫中已派人在场,附上她的矿眼图,总比那些半道接手的人可靠,圣人虽年少却不是愚昧之徒,也就能将河洛侯的“好意”给顺理成章地婉拒了。
    神容心中微动:“父亲还是在意山宗。”
    赵国公道:“那小子既对你有心求娶,我怎能不在意。”
    神容动了动唇:“那……难道就让河洛侯的势力渗透入我长孙家?”
    赵国公顿时眉心皱成了川字,她看得清楚,这正是他不愿的症结所在。
    许久,又看她一眼,垂眼感慨:“其实整个长孙家都知道,这金矿问世的功劳,你居首位,你也是最适合去那里的人,我本不该阻拦。”
    “我不在意那些。”神容口气满不在乎:“我只会这个,便一展所能罢了。”
    这家里不管她经历了什么,总给她遮风挡雨,不曾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便是现在,她的父母所做的决定也无不是在为她着想,她又岂会在意什么功劳。
    神容说到此处,忽而会意,看着他:“父亲是松口了?”
    赵国公无奈而笑:“我确实有些担忧你哥哥,也确实信你,只怕你母亲是不会放心的,还好她不知道那小子前阵子做了什么。”
    神容明白:“母亲从来不是不体谅缘由的人,只不过还是因为我的事罢了。”
    赵国公点头,良久不语。
    一刻后,紫瑞和东来在房门外等到了返回的神容。
    她进屋之前,停一下:“他就留了那句话给我?”
    东来垂着头:“是,就说在幽州等少主。”
    方才在前厅里,最终商议的结果,是赵国公的一句话:“还是待到河东一带解禁了再说。”
    神容便知道,她父亲还是松口了。
    她心里有一处忽而冒出个念头,山宗是亲手交接了那批金的,他是不是早料到新君会当面召赏她哥哥,所以才会留下一句在幽州等她。
    若是这样,这男人的心思也太深了。
    她往北看,全然不知幽州现在如何了,也不知他到何处了。
    ……
    幽州,横踞山岭的关城之上。
    深更半夜,漫天星子,周遭却弥漫着一股烟火呛鼻的气息。
    胡十一和张威带着人守在关城上,关城外的下方是刚刚退去的一波敌兵,留了十来具尸首。
    “他娘的,这次怎么来了这么多!”胡十一呸一声,吐出一口带着烟尘的唾沫星子。
    山宗练兵常有预备之策,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突然而至的侵扰。
    过往这些年一回没用过,便是之前有一股精锐想摸混入关,也是围网狙杀便剿灭殆尽了。
    没想到他这回押着金子去了趟长安,对方倒有些肆无忌惮了,只能用上应对之策。
    胡十一和张威连日来数番用了火攻,才将这波敌兵暂时扫退了。
    张威满头满脸漆黑,先下令城上的兵灭了火把隐藏人数,接着就一头靠在城头上喘粗气:“头儿以往说过,这种情形还会再攻一波,不能掉以轻心。”
    胡十一抹把脸:“你说打建立屯军所以来,就没跟关外的开过战,头儿这是从哪儿知道这些关外的进攻路子的?”
    “咱们跟着他这几年是没开过战,难保他以前没有过啊!”
    胡十一反应过来了:“是了,我被那些关外的狗贼给搞懵了。”
    张威摸黑灌口水:“军报送去长安多日了,头儿肯定会急行军赶回来,指不定快到了。”
    胡十一抢过他水囊,也灌一口,喘气说:“那有什么,在他回来前便将这些狗贼给灭了。”
    二人刚歇了不到半刻,忽闻尖锐笛啸。
    胡十一拔地而起:“他奶奶的,果然还有一波!”
    张威马上调人:“快去!是矿山方向!”
    长孙信坐在矿眼附近,忽听到那声笛啸尖锐刺耳,顿时给惊了一下,又没好气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他被困在这望蓟山里有好几日了,对这四处示警之声已听了多次,还是不太习惯。
    倒不是出不去,而是不能贸然走。
    这里现在不太平,好好的冶炼着矿,忽然关城四处受到了侵袭。
    军所前阵子送出消息往长安时,他其实已与那几个工部官员避开了。
    隔几日,恢复安定了,又回来继续冶炼。
    不想这一回来,对方又卷土重来,还变本加厉了。
    连日下来四周都不安定,那日原想再出山回避,没想到忽来飞矢,在他们眼前就有兵中招倒地不起。
    霎时就没人再敢出去了,他身为工部侍郎,也不能罔顾下属性命,强行要求他们出山,就只得在此先待着。
    那群重犯都被押在下方采矿的坑洞里,下面久了会闷,他和官员们只得出来透风。
    不远处火光一阵一阵,火油烧着的大瓮正在抵挡这一波。
    还是有人混进来了,尖锐的笛啸一阵一阵。
    有火把在附近闪动,看起来是军所的人在往这里赶。
    长孙信知道每一波抵挡都会有危险,起身回避,却见那群人直奔这里而来,比平时快了不知多少。
    “侍郎小心!”不知后方哪个工部官员喊了一声。
    长孙信已来不及回避了,这到眼前的不是军所的人,而是十几个披头散发手持宽弯大刀的敌兵。
    一旁守着的军所兵卒迎了上去,近身搏斗。
    长孙信这才没被一刀砍倒,马上便往坑洞跑。
    远处张威带队而来,急急叫:“侍郎快躲好!”
    长孙信暗叫不好,叫他什么侍郎,那群人不得卯足了劲来抓他!
    果然那几个混进来的敌兵一边搏斗,一边又有人往他这里来了。
    张威赶来,阻拦了那几人。
    长孙信顺利避开,倒离了坑洞一大截,反倒无法下去回避了,只得退去那几个官员藏身的山壁处。
    胡十一那头在叫支援,张威还在这头挡着,这一波有些棘手。
    长孙信正忧虑,忽见张威旁有几道利影射来,似是箭矢,在他周围缠斗的敌兵倒了好几个。
    远处有兵喊:“张百夫长,换策抵挡!”
    张威回:“谁下的令?”
    “头儿!”
    高声未落,马蹄声已至。
    飘摇的火光里,山宗策马而来,一跃而下,只看得清一个模糊颀长的身形,抽刀就解决了两个眼前的敌兵,沉声问:“长孙信呢!”
    长孙信还未答话,张威已大喜过望地指了一下:“在那儿,头儿!”
    山宗大步走至:“带上你的人,马上跟我走。”
    长孙信愣一下,反应过来,也不含糊,朝左右挥手:“走走走,快走!”
    工部那几个官员跟着长孙信,长孙信跟着山宗,直到出山道边。
    山宗身边迅速聚拢来几个兵,牵着马送过来。
    长孙信也来不及问他长安那些事了,匆匆坐上马背,一身都是汗。
    山宗上马,亲自带人护送:“走!”
    一行人的马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山,委实快不了。
    山宗在长孙信左侧,几乎并驾而行,忽然一手按在他背后。
    长孙信猛然低头,差点脸贴到马背,吓了一跳,一抬头,却看到他手收了回去,从手臂上拔了什么随手扔了。
    “那是什么,刚才是你救了我?”他不太确定那是不是飞矢。
    山宗抽出刀,故意说:“你如今不同一般了,救你也是应该的。”
    长孙信被他一下噎得说不出话来,奈何他这是救命之恩,只能忍着。
    也没时间给他们说话,马已出山。
    山宗目力过人,眼观四方,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声音很低:“别回幽州,往檀州走,或者再远点去河东暂避,待这里解决干净了再回。”
    长孙信大惊失色,只不过黑夜里看不出来:“竟有如此严重?”
    “不严重,”山宗没多说:“反正你也要被召回京了,只当先赶些路好了。”
    长孙信还没问他如何知道,就被吓到的官员们催着往前。
    山宗叫兵马继续护送,要走之际,又说一句:“若写信回去,别告诉神容这里的情形,在她来之前我就解决了。”
    长孙信愕然回头一看,眼前只剩下他疾驰回山里的身影。
    他居然说阿容还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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