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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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阳灿，朝日染云端。
一身素衫白裙的女子站在天台边缘，微眯双眼眺望远处的三栋大楼。
它们在这耀眼阳光的注视下，将光彩返落向沪海这座城市里星罗棋布的建筑。
“今天阳光是主角，雨水又没机会登场啰。”女子举起那把伴她身旁形影不离的大黑伞到面前，以一种很可惜的口吻对着它道。
女子盯着黑伞，过了几秒，她叹了口气。
“还是没法联系上啊……‘恐惧’带给你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只能静候下一场雨的来临了。
女子收起黑伞，正欲转身离开，口袋里的手机就发出了轻微的颤动。
她拿出手机，查看新发送来的消息。
不多时，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原来如此……那就先回去小家伙那里一趟吧。”
她抬头看了看晴空。
这种天气虽然不会下雨，但是很适合陪陪太阳呢。
……
“木旺得金，方成栋梁。木能生火，火多木焚……”
和煦的暖阳透过葱茏的草木，落在一棵棵幼小的植株上。
扎着头发，身穿深色布衫的年轻女性蹲在泥垄边，一边小声地哼着口诀，一边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捻起腰间挂着的玻璃瓶里亮闪闪的粉末，均匀地洒到每一株植物上。
“……木赖水生，水多木漂；水能生木，木多水缩。”
她舀起一勺身旁放着的木桶里的水，小心翼翼地淋到幼苗处，滴滴水珠连成水线，晶莹剔透。
“背得不错嘛。”
她下意识站起身来转头一望，只见说话人站在不远处耀目的阳光之中，看不清面容。
她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看到说话人携着的黑伞后有了点猜测，不敢置信地试探着问道：“您是……‘雪绒狐’？”
“是我。”说话人将头发轻轻撩到耳后，面容逐渐清晰，像是拨开了光芒织成的纱帘，走了出来。“我顺路来看一眼研究情况。你们的观测人在吗？”
年轻的女研究员看到女子绝美的面容，呆滞在原地。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道：“是，是！这是第31批次的试验田，前面木质精华萃取的实验进展顺利，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她一指左边，“呃，阮叔在那边！他们现在正在会议厅里开会！”
女子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
研究员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大佬啊……果然当初选择调来沪海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兴奋地握了握拳。
……
“我说老阮啊，你真的就不考虑和咱们去度个假么？就几天而已，爬山玩水什么的也挺好啊！”身穿深青色硬领制服的健硕中年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阮叔头也不抬地整理着会议桌上的资料：“我有些放心不下。最近市里似乎不太对劲。而且现在到了水龙灵最狂躁的月份，再怎么说最好也要留个人盯着。”
散会后的会议室很快走空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几位白大褂在收拾着桌面，以及几个同样身穿深青色制服的高大小伙在角落聊着什么，模样颇为快活。
“你怕什么！别说狂躁月，狂躁年咱都经历过两三次了，不还是啥事没有！只要那捆绳索不出问题，随便喂点什么东西给它都能让它安分的。再说了，上头的大人物要亲自下来，市里但凡有什么事她也会亲自解决。”
“而且，这个假期可不是我们偷跑来的啊！是上面名正言顺安排的欸！这么好的机会，老阮你真的就不跟我们走吗？”
“就是就是！”角落的小伙子们也起哄道。
阮叔抬起头看向角落：“我知道你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假期很兴奋，不过我说过，”他在墨镜后的视线显得相当严肃，“要有人待在这里。”
他抱起桌面上的一沓文件夹，走出了会议室，仅余身后中年人无奈的叹息。
阮叔快步走在金属板拼接成的长廊间，边走边翻阅着手中资料，眉头紧锁。
很快脚踏地板的“咚咚”声停止了，阮叔走到了电梯前。
“你好，沪海市的观测人，阮家烈。”
戴墨镜的中年人蓦地抬起头，只见电梯内站着一位素衣白裙的女子，双手交叠携着一把黑伞，正微笑着注视着他。
阮家烈顿了半秒，走进了电梯。
“您好，‘雪绒狐’。”
电梯门合拢后，空气稍稍沉默了半晌，还是阮家烈先开口道：“冒昧地问您一句，是您做出了安排沪海市城市安全组假期的决定吗？”
“没错。”女子没有否认。
“那您知道上个月沪海市一共发生的七起谋杀案吗？这个关键时期为何要将他们尽数调离？”阮家烈的语气很平静，但可以听得出他的不满。
女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微笑表情。
“稍安勿躁。”她点开手机，“你看看这个。”
……一份情报？阮家烈迅速浏览完，看向女子，直截了当地道，“我不理解您的意思。而且，以我的权限按理是没法浏览这份a级情报的。”
“去你的暗室，我慢慢跟你解释。”女子悠哉地走出电梯门。
……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天花板上吊着的一盏老式燃油灯散发出光芒。
“……原来是这样的计划。”阮家烈若有所思。
女子的神色罕见的严肃：“没错，这既是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也是为了排除我方计划外的人员，维持保密性。总而言之，这是事关方桌十三席的重要任务。因为你是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所以我才透露给你这么多信息。切记不要泄露。”
阮家烈点了点头，嘴里快速念动几句，像拉拉链似的往唇边一抹，再轻拍了几下，然后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过了好一会才道：“搞定了。”
女子微微颔首：“既然你会封口禅，那也算保险了几分。”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张照片是我昨晚拍的……”
女子看出了他的犹豫：“就算是‘曝光’我也能看到的。你用吧。”
“那太好了。”
戴墨镜的中年人手持胶卷退后两步，把它轻轻地放在地上。
片刻后，这片昏暗的空间骤然明亮，并且出现了仿佛裸眼3d一样的江边场景，还伴有形形色色的“人”。不仅如此，亮度还在缓慢地提升，简直要把人亮瞎。
阮家烈调整了下胶卷，指向“人群”其中的一位身材矮小的男子。
“您看这个人。”
只见那个虚影手里拿着一台小物件，鬼鬼祟祟地伸向侧方的空隙。
“昨晚在浦江边我偶遇的那位青年，应该就是您口中的rc-25了。我和他谈话时，总感觉有人在悄悄盯着我们这个方向。”
“于是我回来后再次检查相机，发现了这个行踪诡异的家伙，似乎想要偷拍rc-25。”
他顿了顿，“需要对他进行调查吗？”
女子沉吟数秒，道：“不可打草惊蛇。这应该又是半面的人了……唔，既然他那么想知道小实的信息，那就送给他一个‘顺藤摸瓜’好了。”
“还有，麻烦你帮我转告小刘，这几天重点保护好小实和他周围的人。”女子站起身，微笑道，“我先走一步。”
……
铂镶边的实木卧室门半开着。
“……三千八。迄今为止全部的游戏钱，还有前两次的运营费，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设备购买的费用，都包含在里面了。”
“让我看看。”门缝中传出清脆的鼠标按动声，“……总的加起来有。哟，还有剩呢！”
“放在你那里好了，到时候可能还会用到。”
一阵短暂的沉默。
“说实话，你可以不用还的……哎呀你这什么表情，我知道我这话说过好多遍了！咳，总之还是恭喜你，实子。你做到了。”
“别整这么肉麻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再怎么说我这五十多万粉丝有一半都得是你的功劳。”
“你明明更肉麻好嘛喂！”
门外穿着黑白色小西裙的女孩，侧着身把耳朵贴在门框旁。她听到这几句对话后止不住地虚起了眼睛。
“小妹妹，偷听别人对话可是不好的哦。”
女孩浑身一激灵，惊得头顶两侧的短马尾都甩了下。
身后站着米黄色衣装的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我只是想看看哥哥今天一上午在房间里做什么……”女孩低下了头。
“下次别这样做了。去楼下客厅吧，阿姨请你吃点心。”
……
五分钟后。
凌小璊双腿并拢坐在皮质的大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红茶，模样有些拘谨。
阿姨把一小碟曲奇放到女孩面前：“刚出炉没多久的，吃吧。”
“谢谢阿姨。”
阿姨笑着看女孩品尝曲奇，忽然叹了口气，仰望天花板道：“我曾经也有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
小璊拿曲奇的身形一僵。
“……只可惜长大后跑到国外工作去了，一年都不回国几次。”
小璊长出了一口气。
“所以大约两年前我也搬出去国外住了，就是想着能多看看她。”
阿姨的话匣子莫名打开了，自顾自地说着：“不过我也实在是有些想念秀儿，便跟何老爷子申请回来做几天。”
“再怎么说我也带秀儿带了十几年了，老长一段时间没见有些憋得慌。毕竟只有何老爷子一人，而且他又那么忙，我确是有点担心秀儿自己过得怎样。”
“不过我的担心多余了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秀儿更像个大人了，而且还认识了那么多好朋友……好呀。”
阿姨回过神来，看向小璊笑道：“啊，抱歉。我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你叫……凌小璊，是吧？要看电视吗？”
女孩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嗯。”
……
这是什么……我居然没看过……
电视里的娇小白毛女主睁大眼睛呆坐在座位上，身材高大的男主蹲在一旁用手在她面前扇动着。
“目を開けたまま寝ている……”
青年感觉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也能和这个女主有得一拼。
数秒后他反应过来，松开扒着栏杆的手，悄悄地走下楼梯，控制好全身的肌肉，不漏一丁点儿声音。
凌之实走到沙发背后，深吸一口气：“小璊……你在看什么动漫？”
女孩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按动遥控器，刚退出播放界面就回头看到了哥哥的脸，顿时气鼓鼓地道：“哥哥！！不要突然间在别人身后出声好嘛？我今天都被吓到两次了！”
“so
y，我的错我的错。……两次？”他疑惑地重复道。
女孩略带心虚地转回头去。
好在凌之实没有在意，而是绕到沙发前面来，对着妹妹道：“我是来提醒你，待会大约过半小时就要出门了。”
“要去哪里？”
“复日大学。今天上午的天气太热了，现在去走正合适。”
“嗯……对了哥哥，那刚才你都在秀儿哥的房间里做什么啊？”
“那个是电脑房。我早上在里面剪视频，还有和秀儿一起打了不少素材。”凌之实直言不讳地道。
……
待兄妹二人终于乘公交抵达了复日大学标志性的砖砌式白梁顶大门前，天空早已暗淡下来。
薄暮微瞑，天际线处的残阳还在不遗余力地投落着金红的余光，把校园的道路化作一派辉煌。
凝望过岿然挺立的伟人像后，凌之实带着妹妹漫步在长长的望道路边上。
身旁又驶过一辆慢悠悠的自行车，载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他打开了不是很亮的车灯，正拨弄着声音悦耳的新换铃铛。
远方十字路口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女学生，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叽叽喳喳地，恍若刚归巢的小鸟。
“这里的氛围很好……”凌之实轻声道，“到了黄昏之时，也同样充满了生气呢。”
小璊踏过几片尚青的落叶，忽而抬起头看着哥哥认真地道：“哥哥，我以后也要在这间大学读书。”
“哦？是吗？哈哈哈……”凌之实乐呵呵地道，“那你可得加油噢。”他摸了摸妹妹的头。
……
“这里就是哥哥平时住的地方吗？”小璊好奇地环视着周围的布局。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了，但往近了瞧哥哥两位舍友的摆设真的是有点凌乱啊……她忍不住想到。
凌之实仿佛看穿了妹妹的心思，道：“呵呵，其实我也只是桌面上的东西比较少，所以才显得还算整洁罢了。”
小璊走到哥哥的书桌前，一眼就望见了桌角的那盆柠檬薄荷，和那个相框。
她柔和的目光在相框上停滞了零点几秒，便投向盆栽。
她迎着灯光把它端起来看了看，又嗅了嗅，赞叹道：“好香……哥哥真的好会养植物啊。这么茂盛，都快爆盆了。”
“嘿嘿。”青年摸了摸后脑勺。
书桌的另一侧挂了个铁制的报刊架，上上下下一共分了三层。不过里面装的不是报刊也不是杂志，而是一本本上年头的书。
“前几天我才把它们全部看完，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呢。就顺手放在了这里。”
“哇……”妹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古事记》，《欧洲中世纪史》，还有这本什么on，onliber……”
看着妹妹努力地将一本本书名念出来的可爱模样，凌之实脸上不禁浮现出微笑。
直到他发现那本《古代名兵器简要》居然也放在那儿，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好在小璊并没有要把这些书拿起来一览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来，道：“哥哥你现在看的书真是越来越晦涩了……有些书的书名都叫人读不懂呢。”
接着，小璊又粗略地看了看另外两张桌子。
“不愧是秀儿哥……桌面上摆满了游戏设备什么的。好多画，看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
“这张是谁的桌子？全都是运动的奖牌哦。欸……？这个手办？嗯？那个又是——我趣！初音未来！”
眼看小璊对熊大放在置物架上傻fufu的玩偶大呼小叫，凌之实这才发觉妹妹的二次元浓度好像比他还高了。
怪不得小璊现在看的动漫我看不懂了……不对我好像本来就没看过几部吧。
嗯，下次还是别带积木这种玩具给她了，也许有些太过于幼稚了……
在某些方面莫名迟钝的青年现在才意识到妹妹的爱好也是会随年龄变化的。
“天呐——这么多！”凌小璊惊叹道，“哥哥，你这位同学居然藏了这——么多手办在这些角落！”
她指向一个一个一个柜子的深处，那些虚张声势摆放出的课本身后竟暗藏了如此之多的玄机。
“我看看……”凌之实也靠近来，“这，确实，啥时候放了这么多？？……”他被熊大的强悍的空间利用能力震住了。
“如果能全部抱回家就好了……那个伊蕾娜的好好看……”妹妹喃喃道。
最终小璊在宿舍逗留了好久，要不是凌之实说再拖下去食堂就没菜了，估计她还要再多待一会。
“哥哥，你的宿舍好棒。小璊好想在这住。”离开前，妹妹还依依不舍地道，连用了奇怪的自称都浑然不觉。
“真的吗……说得我都有点相信这是五星级宿舍了……”凌之实吐槽道。
……
赶上最后一班校车，兄妹二人成功来到了南苑食堂。
“平时我挺少来南苑，主要是因为距离比较远……不过以前来过一次，这里的芝士鸡肉焗饭味道不错。”可能是因为临近饭点，凌之实介绍起学校的美食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妹妹小脸上的神色也颇为认真，简直就差做笔记了。
上楼进门，眼前展开一片相当宽敞的空间。桌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处，橙橙绿绿颜色的小皮椅相间，让人有种来到了西式简餐厅的错觉。
右手方向一整排都是各种菜式的窗口，品种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这就是大学的食堂呀……果然跟中学完全没有可比性呢。”小璊的小嘴微张成o形。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都可以点。”哥哥笑着道。
……
解决掉整整一盒焗饭，这使凌之实充满了决心。
“好！等下就去爬光华楼吧！”
“光华楼？是……”妹妹嚼着嘴里的食物，歪了歪头。
“就是刚才去宿舍时路过的那一大幢高楼。”青年露出了阳光的笑容，“也不是很高，就三十层左右吧。”
……
“真，真的要走上去吗……”仰望着面前灯碧辉煌的宏伟双子楼，凌小璊的内心是拒绝的。
哥哥却好像全然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而是眼神闪亮地自言自语道：“据说每年都会有学生在毕业时前来光华楼一步步地攀到最顶端，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不成文的仪式……啊，那今天就让我来提前体验一下毕业的感觉吧！”
唉……看来是不得不走一趟了……
女孩无奈地跟在青年的身后，迈着小小的步伐穿过广阔的草坪。经过那些玩耍嬉戏的人们，越过那些悠扬轻快的吉他声。
“唔……楼梯间应该是在这里。”凌之实很快找到了楼梯的位置。
一层、两层、三层……
第十二层。
“哥……哥，休息，休息一下。”小璊扶着栏杆，喘着气道。
凌之实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点高了。要不我背你？”
女孩正想答应，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
凌之实看着妹妹在原地恍惚了半秒，居然又重新站直了，还把发箍摘下，任由头发自由披落。
少女瞅了哥哥一眼，道：“不需要啦。我刚刚只是有点累，想稍微停一下。”
“继续吧。……还有哥哥你不要爬那么快。”
……
【累死我了……下次有好吃的记得叫我也尝尝啊。】
女孩回过神来，哥哥正看着自己，眼神颇为担忧。
她迅速开口道：“终于到了呀。”
妹妹什么时候体力这么好了？前一秒还像要晕过去似的……盯着小璊向上爬了一路的凌之实内心os。
凌之实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略带歉意地道：“是我的错，应该等你长大些再带你爬的。累着了吧？”
女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小黑你不会是一口气爬上来的吧？！】
【……】
凌之实帮妹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道：“虽然这里是顶层，但其实视野一般。我们待会去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吧，那里看风景也挺合适的。”
……
少女喝着暖融融的拿铁，像小猫般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她看向远方的夜幕之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掩映出令人心醉的光影。
“还不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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