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6.出兵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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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自有记忆开始，我便和我的母亲、哥哥还有父亲生活在一起。
　　我的父亲是一位领主。
　　领主是什么？
　　年幼的我当时并不太懂。
　　我只知道那些身穿漂亮衣服的，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对着我的父亲时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父亲经常会在大厅中大宴宾客，与其他王公贵族们讨论着时政、战争以及…某位漂亮的贵妇。
　　而无一例外的，对方往往都会钦佩于父亲那精明的眼光和出色的口才。
　　而我的父亲也十分沉醉于这种感觉。
　　“别担心，照我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这是我童年中最常听见他说的话…
　　充满了威严和自信！
　　得益于父亲领主的身份，我和哥哥还有母亲一直生活的十分幸福和快乐，我们一家人住在如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城堡里面，饮食起居也都有仆人帮忙打理。
　　我的哥哥名叫罗恩，是一位比较懒散的人，他很喜欢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摆弄他的书画和古董，经常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人影。
　　而我的母亲，瓦蕾莉卡则是一位非常温柔、知性又带有一点小强势的美丽女士。
　　她很喜欢研究炼金学，喜欢一个人泡在书房或者花园里面，摆弄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草植物，这也让她和那些喜欢打扮、聚会、喝下午茶的贵族夫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说真的。
　　我更喜欢我母亲这样的性格。
　　因为…我也比较另类！
　　是的没错，从小我的性格就比较活跃。
　　和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们不同，我喜欢和动物们做朋友，也喜欢去大城市里闲逛，还喜欢和仆人们嬉戏打闹，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尽管父亲因为这些琐事训斥了我很多次，说什么尊卑有别，但在我看来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不同，都应该相互尊重才是。
　　就这样，我渐渐长大了…
　　还是那样懒散独行的哥哥。
　　还是那样醉心学术的母亲。
　　只有父亲，曾经那高傲和自信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愁容…
　　父亲到底在忧愁什么呢？
　　一名富可敌国的贵族…
　　一位掌控权力的领主…
　　但就是这样一位财富地位已达顶峰之人，自从我长大后，就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取而代之的…
　　是没日没夜的叹息。
　　一天傍晚，父亲在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后，又是一个人坐在书房，看着摇曳的烛火独自发呆。
　　就连平时形影不离的老管家都不在他的身边。
　　我站在房间门口，凝视着父亲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可这时，父亲低沉的声音响起…
　　“瑟拉娜？”
　　“嗯…是我。”
　　我下意识回道。
　　尽管由于多年的疏远，导致当时的我并不太愿意和他面对面交流，但我还是选择回应了他。
　　见到倚靠在门口的我，父亲罕见的露出了笑容，“过来陪我聊会儿吧，我的小公主。”
　　小公主？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父亲对面，如此近距离的交流，是许多年来未曾有过的。
　　而通过近距离的观察，我才发现眼前的父亲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样了。
　　他的眼角生出了许多皱纹，眼中充满了浑浊，鬓角也生出了白丝，就连坐在那儿，背也似乎不像从前那样挺得那么直，整个人充满了疲态。
　　他失去了往日那份威严和自信。
　　就像是一头年迈的雄狮…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一直以来到底在忧愁什么…
　　〔2〕
　　他老了。
　　哪怕是英勇的战士、富有的贵族、掌权的领主，也终究难抵岁月的无情！
　　父亲曾经拥有许多…
　　金钱、权力、女人…
　　同时他也是个贪心的人，想把这些都牢牢攥在手里，但随着岁月流逝，这些东西终究会离他而去。
　　眼睁睁看着曾拥有的东西失去，比从未拥有更加令人感到害怕。
　　这一点，他很清楚。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到我小时候的兴趣爱好，聊到他对于哥哥管教上的欠缺，聊到和母亲初识到相爱再到结婚的过往…
　　自从我长大后，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褪去了高傲的领主的身份，仅仅是父亲的身份和我聊天。
　　最后，我们也聊到了现在…
　　“珍惜眼前的时光吧，我的孩子，现在是你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惧失败，也总会有人追随在你身后。”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但见我下意识的躲闪，他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后，又将手缩了回去。
　　随后，父亲苦叹了一声：“你长大了，孩子。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一直支持你，还有你的哥哥，这也算是…弥补我从前对你们欠缺的关爱。”
　　一场久违的父女间的谈话，就在父亲的连连叹息声中结束了。
　　自那之后，生活又回归了原本样子。
　　父亲开始深居简出，终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母亲倒是有些变化，不再沉迷于她的学术研究，转而花费更多时间用来陪伴父亲。
　　不再忙于应酬的父亲也多了许多闲暇时间来陪伴我和哥哥，我们一家人也慢慢开始在同一张餐桌上就餐，虽然还是聊不到两句话就要冷场，但终归不像陌生人那样各顾各的了。
　　我欣喜于这样子的发展，因为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渴望的东西——父母和睦，家庭美满。
　　而当我以为这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却不料，这一切只是漫长噩梦的开始而已…
　　那天清晨，我们一家人一如往常的在餐桌上吃着早饭。
　　但我却细心的发现，父亲变了。
　　他变得年轻了，容光焕发，鬓角的白丝消失了，脸上的皱纹也一扫而光，整個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但同时，那份往日的高傲和锋芒也回来了。
　　父亲又变得和之前那样了！
　　不…
　　准确来说，更加糟糕！
　　他的言行举止变得神秘起来，眼神也是充满了暴戾和疏离，我时常听见他和母亲为了一点小事在房间里争吵，紧接着就是砸东西的声音。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
　　曾经哪怕母亲惹父亲生气，他也不会如此大动肝火。
　　更诡异的是，父亲那以前从不设防的书房，被安排了几名亲卫日夜把手，就连我和哥哥，都无法擅自进入。
　　这一切都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我很疑惑，究竟是什么力量，将我的父亲变成了如今这样？
　　而很快，答案就出现了…
　　〔3〕
　　“瑟拉娜…”
　　这一声诡谲的轻唤，令我睁开双眼。
　　我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血色之中，围绕着我的是诡异的混沌和虚无，我紧闭双眼，试图驱散这令我心惊肉跳的感觉。
　　但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始终无法挣脱这血色囚笼，与此同时，各种诡异的尖啸和低语回荡在我耳边。
　　难道是在做噩梦吗？
　　我睁开双眼，向四周看去。
　　只见在一片血色中，一个阴影逐渐向我靠拢。
　　待真正看清楚这阴影的样子后，我脊背开始发凉——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名生着双角，长着獠牙的恶魔。
　　它的下颚，锁骨都长着可怖的倒刺，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眼中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在这个恶魔出现后，整个空间便充斥着凶戾的邪光，天幕低垂，火焰肆意。
　　“瑟拉娜…”
　　再一次，这个声音呼唤了我的名字。
　　恶魔的声音响彻整个异空间，如同末日审判般回荡在我的耳边，令我心神不宁。
　　“你的父亲将你献给了我，如果你能通过我的考验，就能获得不朽的生命和力量！”
　　献给它？
　　献给这个…恶魔？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细细的汗珠从我的脸颊滑落，我挣扎着，但我的身体完全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我试着开口说些什么，可我绝望的发现，就连我的声音也无法传达出去。
　　我的心…坠入了冰窖！
　　恶魔没有再多说什么，它慢慢靠近我，在我的瞳孔中慢慢放大…
　　“不！！”
　　我绝望地呐喊着。
　　我不愿再去回想当时发生的一切，只知道当我苏醒时，我的身份已经由人类转为了一种不死生物。
　　吸血鬼。
　　更准确的说，是由魔神亲自转化的吸血鬼。
　　这一切也解释了，为什么我的父亲一夜之间变得年轻，又变得如此暴躁易怒。
　　他和魔神做了交易！
　　这使得我们一家人都变成了这种不死的怪物，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和母亲都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冷港之女。
　　〔4〕
　　冷港，即为魔神莫拉格·巴尔的湮灭领域。
　　据说这是一个和外形和泰姆瑞尔大陆完全相同的镜像世界，包括帝国的宫殿！
　　只是在冷港里，一切建筑都是毁灭的废墟，大地是一片泥泞寸草不生，天空是无尽的混沌，空气中则永远飘荡着灰烬。
　　这些都是后来我从书上看到的。
　　自从变成吸血鬼后，我们一家人都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同时，我们也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居住。
　　那是一座城堡，远离海芬加领海岸线，矗立在亡灵之海的孤岛上。
　　父母的争吵仍在继续…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
　　只不过在我心中，那个曾经笑着叫我小公主，那个曾经和我彻夜畅谈，那个曾经尚且能被称之为“父亲”的人，已经彻底死掉了。
　　成为吸血鬼最初的那段时间，每次睡觉时，我都会被噩梦困扰。
　　梦中的我处于一片血色混沌中，无论怎么挣扎、叫喊，迎接我的，始终都是那位掌控着支配与奴役，散播着战争与混乱的魔神。
　　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父亲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一个预言，可以用一把神弓射向太阳，将其完全遮蔽。
　　这对于讨厌太阳暴政的吸血鬼来说，无疑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这个预言让原本就精神不太正常的父亲更加失控，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于是为了阻止这个疯狂的预言，母亲和父亲彻底决裂。
　　她瞒着父亲将我和其中一部上古卷轴一起封印在了幽窟洞穴的石棺里，而她自己则带着另一部卷轴去往了其他地方。
　　尽管我不喜欢这样，但事发突然，也只能服从于母亲的安排。
　　就此…我陷入了沉睡！
　　当我再次苏醒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名相貌英俊的，穿着一身厚皮甲，头戴牛角盔的男人。
　　他自称卡尔。
　　一路上，我和卡尔相谈甚欢，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我也得知了现在的时间——第四纪元。
　　天哪，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弗基哈尔堡，去见我的母亲，还有我的族人们。
　　可当我到家时，一切都变了，我的父亲脾气变得更加凶戾，家里也出现了很多我并不认识的同类。
　　而更让我感到陌生的，是我的哥哥——罗恩。
　　〔5〕
　　我的哥哥从来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哪怕是变成了一名吸血鬼，亦是如此。
　　比起父亲喜欢在大陆上散播恐怖和邪恶，哥哥更喜欢躲在房间里鼓捣他自己的稀奇玩意儿，也对人类没什么恶意和食欲，这从他不喜欢吸食人血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但这次再相见，我发现他完全变了。
　　他的眼神和动作有着不似从前的一份从容，还有他和我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敷衍。
　　我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亲情和温暖。
　　甚至还有一丝丝…宠溺？
　　而直到他当着我的面，说出要带领家族走向辉煌时，那真挚和坚定的眼神，再一次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我的哥哥，罗恩…
　　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我还来不及深究这一切，就迎来了一段新的旅程。
　　是哥哥为我安排的一次任务，但在我看来，更像是一场旅行、一次冒险。
　　“去外面散散心吧，不要整天窝在房间里了。”
　　他这样对我说道。
　　是啊，我的确该去散散心了…
　　父亲已经死了，因为他的固执和疯狂，而纠缠着我的噩梦也随着时间变得愈发模糊！
　　曾经的痛苦与折磨似乎已经随风远去，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站在基尔克瑞斯山脉之巅，我凝望着远方的群山和苍原，感受着落日的余晖洒在我的脸上，灼热而又真实。
　　我相信这一次…
　　将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
　　（二合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