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好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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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的东北方向，一支锐利如出鞘的刀剑般的骑兵向着越军援军冲杀过去，他们以必死的勇气抗击着兵力几倍于他们的敌人。战马长嘶，战场上方的乌云不觉间又低沉了几分。
    “大祁万岁！”洪宪斜握着长刀，一马当先冲进了越军队伍里，两军冲击的瞬间，血肉翻飞，猩红狂飙。
    一声惊雷响起，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所有人仿佛被魔音灌脑般，脑中的杀念被强横地打断，几只燕子不识趣地在不高的地方飞过这里，紧接着一道迸裂开来如天空裂缝般的闪电，横贯了大半个天空，如细密狂舞的龙蛇，湿润的狂风从东方卷席而来，中间掺杂着沙石泥土，裹挟着战场上混乱的一切。
    王岳仪面对着短暂的混乱，朝着前方的士兵高喊道：“不许退，给老子顶住！枪兵推进！右翼出击！”文至安全身是血，他顾不得伤势，提起马刀又领着右翼一队向南越军侧面艰难杀去。
    貌若疯魔的王岳仪歇斯底里，又是一阵疾风刮过，王岳仪还未来得及哼一声，一颗沙石狠狠地砸进了他的眼睛，他吃痛间没有坐稳居然跌落马下，混乱中，杨默清狂奔而来，战马的前蹄带着血泥重重地踩在了王岳仪的胸前。
    “啊！”王岳仪痛苦地叫出了声，他的眼前被黑暗蒙蔽，鼻子里，嘴里都是极为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嘴边汩汩地涌出了一股红色血沫。
    王岳仪努力睁开眼，透过厚重的黑暗，他看到了天空上急速坠落的雨水，一滴两滴，落到了他的脸上。杨默清掉转马头，侧着身要去取王岳仪的头颅时，文至安疯了一样扑了过来，马刀一挡，卸开了致命的一枪，但他的手臂却被枪尖划起了厚厚的皮肉，翻出来的皮肉周围，血液翻涌流淌。
    风愈狂，雨越急。大雨倾盆而下，甚至已经密集到看不清周围的人是什么模样，一颗颗雨水打到士兵的盔甲上都蓬蓬作响。
    “将军，我们撤吧，再不走来不及了！”杨默清失去了继续下手的机会，他眼神中充满了不甘，看着雨幕之后移动的人影，无奈传令道：“撤退！”
    几人合力将王岳仪抬起来，大队也随之一起入了城，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打断了两军的生死之战。
    等到战场上的大军都离开后，雨开始越下越小，不再急促。定康城残破的城墙又在稀疏的雨幕中显现出来，它耸立在雨中重生的大地上，像是大战之后脱力虚弱的力士，蜷缩在一片生机盎然之中。
    雨水冲刷着战场上的血，等到雨停，这发生的一切也就消失了。
    苍绝山脉雾隐峰，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斜陡入云，远远观望，又迂回曲折，一直通到峰间隐隐的迷雾中。一条宽逾百丈的瀑布从峰顶激荡破碎直至跌落人间，一半化成缭绕的水雾，一半重新汇聚在峰底的水潭，潭水青翠如碧色的翡翠，镶嵌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潭水受瀑布冲击，不断荡漾涟漪，裹挟着些白色的泡沫，回荡着直至消失。
    峰底石阶上，有三人结伴而行。最前面的是一个行走轻快的小孩，他走在前面许久也不见疲惫，反而越加兴奋起来，不停地向后面的女子说着什么。后面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色装扮，亦用一个黑色面具挡着脸，看不清面容；女子一席素衣，轻纱遮面，几缕细碎头发轻飘在耳畔。
    “姐姐，你们以前一定没有来过这里吧？”小女孩仰起头一脸纯真地问道。
    “是啊，以前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美的地方。”“一看你们就是第一次来，慢慢悠悠地还要看风景，我都看腻了，要是照着你们这速度，得明天早上才能见到老神仙呢！”
    琳琅笑吟吟地摸摸小姑娘的头，“那我们就走快点。”
    “小鬼，你们村子的人是不是经常可以见到山上的老头啊？”‘鬼’试着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于是低下身僵硬地笑了笑，小女孩一脸嫌弃拽着琳琅的衣裙躲到了琳琅身后。
    “你休想套我的话，我娘说了，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打听神仙爷爷的事，就说不知道，我才不告诉你。”
    “你既然肯告诉这个姐姐，我们一起同行而来，你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呢？”“姐姐一看就是好人，你可就不一定了。”
    ‘鬼’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忽而又贼心不死地问道：“那个老头是不是很坏啊，我看你好像很怕他。”
    “你胡说，老爷爷人很好的。”小女孩单手叉腰，一只手指着‘鬼’，“我不许你这样胡说，神仙爷爷他经常下山给我们村子的人看病，青枫院的哥哥姐姐们他们还经常给我们买糖吃。”
    “哦？这样啊？”‘鬼’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那你叫什么，这总可以说吧？”
    小女孩犹豫一下，又仰起头看了一眼琳琅，“我叫小鱼。”“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你一定叫丑八怪，所以才不敢摘面具，略略略。”小女孩说完还不忘做一个鬼脸。
    “我叫‘鬼’。”小女孩的话似乎戳中了‘鬼’的痛处，‘鬼’的声音里少了些戏谑。“有鬼啊！”小女孩被吓到，隐隐有了些哭音，转身向石阶上方逃去。
    “你吓到她了，还是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改叫‘大鱼’吧！”琳琅话落就去追小鱼。
    “我叫墨白。”他的声音很轻，但琳琅还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停顿一下，又继续走上去。
    越向上走，山间迷雾就越浓，本应高挂的日头也像是迷失了方向一样，只一个淡淡的光斑留在雾里，雾气在山间回荡涌动，山风起了。
    “等到将来无事一身轻，就在这里搭个草屋，潇洒快活地过一辈子，也是美事一桩啊！”‘鬼’故作潇洒地说道。
    “怕也是孤独终老吧？”小女孩忽然回头，挤兑了‘鬼’一句。
    小女孩突如其来的话让‘鬼’无法反驳，琳琅轻纱下的脸庞忽而轻笑了一下。
    “‘鬼’。”琳琅开口道。
    “我叫墨白。”‘鬼’又强调一次。
    “好，墨白。”琳琅默默叹口气，“你没有必要跟我到这里来的。”“没有必要？为何没有必要。”“这件事与你无关。”“无关？你的事就与我有关。”
    琳琅辩不过墨白，也就不再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游历天下十年之久么？”墨白忽然开口问道。琳琅摇摇头，对于这个问题，最明智的回应就是沉默。
    “我从记事起，就在各处流浪，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忍受了凡人不可想象的屈辱和痛苦，只为了找到我的亲生父母，然后报复他们。”墨白说到这里，渐渐握紧了拳头，神色却依旧未变，继续缓缓拾阶而上，“十年间我走遍了祁国所有的高山大川，甚至连无人知晓名字的小山都没有放过，但我仍未找到我的故乡。”
    “笨呀你，你为什么一定是祁国人呢？”
    墨白神色微变，转过头盯着小鱼，小鱼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在墨白凌厉的眼神下低了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两只小手互相搓揉着。
    琳琅拍拍她的小脑袋，抬起头看了一眼墨白，又继续安慰小鱼。
    “你没有说错，也许是吧。是师父救了我的命，我这一生从此就属于鬼门，而你是鬼门的圣子，怎么会没关系呢？”一声叹息中，墨白继续朝前走。
    这一条石阶足足行走了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山雾，雾气只能远远地盘踞在他们的脚下。此时天朗气清，太阳也不再遥弱，整个峰顶的景象近在眼前，群山环绕间，又有四五条大的溪流穿插其间，亮晶晶地如玉带般蜿蜒。
    “我们到了吧？”墨白遥望着远处，轻笑说道。
    视线可及之处，简单的石墙青瓦构起了一个面积颇大的围院，矗立在这仙境般的地方，果真是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地。
    “到了。”琳琅的脑海突然浮现一个有些不羁的身影，举杯微醺，口中念念有词凭栏而饮。琳琅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眸里倒映着山间天地，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