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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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宗胤和叶战两个人天蒙蒙亮就起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县城，追完白晓欧又跟一群混混打架，接着血赤糊拉地到医院缝针，最后被警察带回局子里，不得不说，这一天过得着实有点刺激。他们俩原本的计划是如果能找到白晓欧，简单问个话，然后到库区酒店里和正在搞支部活动的大家伙儿汇合，该参观的参观，该吃饭的吃饭，就这样度过很轻松愉快的一天。结果现在的现实是，时间已经下午，他俩连午饭都还没吃上。顾宗胤这一整天喂进肚子里的食物只有叶战早晨给他的那半罐牛奶，不过大概因为精神一直很亢奋，他也感觉不到饿。
但叶战却已经有点盯不住了，他方才大打了一架，失了不少血，又在医院全神贯注地忍痛，此刻安静下来，忽然觉得十分疲倦。顾宗胤对着他的脸仔细瞧了瞧，又不放心地把手掌贴到他额头上去试了试。
“叶战，你发烧了。”
这句话好像一个开关，叶战的眼睑瞬间下垂，连讲话都带上了倦意：“宗胤哥，我有点困。”
他背上有伤，这个房间里的木头凳子又十分之硬，此刻并不适合躺下来睡。顾宗胤想了想，把叶战的脑袋往前一揽搁到自己肩膀上，柔声哄道：“你枕着我，先睡一会儿，周庭他们来了我喊你。”
叶战“唔”地发出一记轻微的鼻音，毫不抗拒地被顾宗胤划拉进怀里，他动了动，调整成一个很合适的姿势，当真安静地闭上眼睛睡了。
顾宗胤挺直背脊，一手轻轻搭在对方腰上，想让叶战尽量睡得安稳些。这个姿势几乎是一种搂抱，假如在场有第三个人，看见两个大男人竟然这样拥在一起，一定会觉得没眼看。可叶战却浑然不觉，他歪枕着顾宗胤的肩睡得正香，不一会儿竟然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顾宗胤更不敢动了，只轻轻地转动脖子，低头去找毛茸茸的脑袋下面，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起初只觉得叶战长得漂亮，此刻在那么近的距离观察，叶战的下颌线条十分清晰，下巴是一种精巧的方形，仿佛只是在骨头外面包了一层皮，又好像是有人用力吮净了那皮里的肉，刀凿斧刻一般轮廓很是分明，那上面已长出了一层青虚虚的胡茬，为尚未年过而立的男人平添了几分沧桑感。
好玩的是，这男人明明长着一个十分高挺的鼻子却有一个圆乎乎的鼻头，嘴唇-肉嘟嘟的，让他的五官在凌厉线条之外带上了几分可爱，此刻这可爱的嘴唇正微张着，露出里面洁白的贝齿。
“唔，渴~”
顾宗胤盯着那嘴唇看了半天，那嘴忽然动了动，他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叶战半梦半醒的好像是在说……渴？
“有没有水？”怀里这人的眼睛倏忽睁大了，“我想喝水。”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嘴唇红得有点不太正常，还干涸得有点起皮。
“水吗？要喝水？”顾宗胤终于反应过来，“你先坐一下，我去喊他们给你水！”
他把叶战的身体在椅子上摆正，然后跑去咣咣咣地敲门：“有人吗？来个人！我同事不舒服，需要喝水！”
门外明明有走动的脚步声，却似乎并没有人关注他们这边。
“来人！”顾宗胤急躁起来，更用力地砸门，大声喊道，“水！我要水！”
“什么事？保持安静！”门咣当一下被打开了，站在面前的还是那个细眼睛警察。
“能给点水吗？”顾宗胤声气陡然下降。他本想大声嚷嚷的，可又想到叶战还发着烧，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万一对方愣是不给他们水喝呢？那吃苦的还不是叶战？
那警察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冰冰的：“等着！”
说完又回手把门重重带上。
顾宗胤略略宽心：还好，态度虽然坏，但至少肯帮忙去拿水。
那警察走了不多时，外面的办公区突然热闹起来。顾宗胤站在门边，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似乎进来了不少人，大家都站了起来，有凳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有笑声，有寒暄声。
忽然，眼前光线一亮，门又从外边被打开了。
周大风好像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藲夿尛裞網
“庭长！”顾宗胤从没想过，自己看见他们庭长这张老脸竟也能激动万分。
周大风显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身后不仅跟着县中院的正副几位院长，还有市局的副局长王轶宁和县公安局的副局长。
“你们在搞什么！怎么把中院的法官安排到这里来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一脑门子热汗，“陈辉！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顾宗胤顾不上别的，先取过杯子给叶战喂水，然后忙不迭地跟庭长告状：“叶战被那些混混砍了一刀，背上有伤，现在发着高烧呢。”
县局的副局长脑门上汗更多了，边上立即有人替他解围：“混混都已经抓到了，正在审呢，领导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周大风脸上云淡风轻，笑眯眯地看向王轶宁：“没事没事，人都抓住了嘛！待会儿再送小叶去医院看看。不过王局，你们这基层公安的法律业务，恐怕还是得加强学习啊！”
王轶宁脸色铁青，半天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说：“今天是我们工作没做好，对不住中院的两位法官。我们一定吸取教训，加强对基层的业务培训和法治教育。”
她又回头去瞪县局的那几个人：“你们怎么搞的！公检法是一家嘛，人家上级中院的同志过来公干，让你们保障执法，你们倒好！连自己人都抓！你们知道这位法官是谁吗？这是中院原顾副院长的公子！那位法官同志身上有伤，还发着烧呢！做事到底有没有脑子？”
县局的几个人被她骂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幸而县中院的那位副院长连忙上前笑道：“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公安的同志也是太小心，好在那些小混混抓住了嘛……”
人也骂了，又是自家中院的人出来打圆场，顾宗胤自然不好再不依不饶，只得闭嘴站在周大风身后不说话。
王轶宁对顾宗胤笑道：“这次你们跑到F县来查什么呢？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有些事，我们公安出面恐怕还方便些。”
顾宗胤一点没跟她客气，开门见山地问：“江亚蓉，听说是王副局长的特情，对吧？”
王轶宁略带尴尬地左右看了看：“瞧，原本是我的特情，这回也做不了了！你看，你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小江以后还怎么为我们工作？”
顾宗胤才不吃她这一套：“当不了特情正好！我看江亚蓉也不怎么符合特情的条件。我们审理的这起投毒案件中，江亚蓉的美容诊所疑似毒物源头。您刚才说，要查什么你们都可以帮忙，我倒有些不敢劳动了！毕竟司法建议也给贵局发过，贵局回复说找不到那位关键证人，我们今天倒是找着了，仍旧好好地在江亚蓉的诊所里上班呢。更可怕的是，只是找这位证人了解一点情况，就会被一群疑似黑社会分子围攻！那位证人可是当着我们的面承认过，那些持械追打我们的人是江亚蓉豢养的。”
王轶宁当着众人的面被他一场抢白，有点下不来台，一时不知怎么辩解。
周大风拍了拍顾宗胤的肩：“好了好了！王局今天也是专程赶过来解决你们的事，她也很辛苦了。这些事，你就让公安的同志们自己查！有什么沟通上的问题，以后我们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联络机制嘛！”
他三言两语地化解了王轶宁的尴尬，然后笑哈哈地把在场所有人都感谢了一遍，表示立即要领着顾宗胤和叶战告辞。
顾宗胤气哼哼地从那个细眼睛警察那里拿回手机和证件，依旧载着叶战开着自己的车走，周大风则坐来时县中院的车。王轶宁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扒着周大风的车窗，恳切地说：“周庭，顾法官有情绪，我跟他也说不清。但江亚蓉这个人我是清楚的，她一个单身女人还带着孩子，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当初她是在夜总会上过班，社会关系可能比较复杂，但说她是黑社会还豢养打手，我感觉应该不至于。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顾法官那里，还得请你跟他好好解释，今天的事情，我们一定好好查，一查到底，到时候给中院的同志一个交代。”
周大风笑哈哈的朝她摆手：“王局，顾宗胤那里你不用担心！年轻人脾气冲，但我的话他还是听的。你放心，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嘛！”
顾宗胤的车子一驶出公安局的大门，周大风的电话立即就打了过来：“你们两个现在是回市区，还是去库区和大家汇合？小叶的身体状况怎么样？还去医院吗？”
叶战开着手机外放，回头看了正在开车的顾宗胤一眼：“庭长我没事，就是皮外伤，医生都给缝上了。现在回市区还得开一个多小时车，宗胤哥也挺累的了，不如我们也去库区酒店，反正换洗衣服昨天都已经让凌琳带过去了。”
“行！随你。”周大风在电话里说，“酒店离这儿近，二十分钟就到。如果到时候还是不行，让县中院派个司机，把你俩先送回去。”
挂上庭长的电话，叶战把身体蜷进几乎放平的副驾座椅里，他身上盖着件顾宗胤从后备箱里挖出来的制服西装，虽然皱巴巴的还带着怪味，但难得叶战竟也不嫌弃。
顾宗胤的意思是让他再睡会儿，然而叶战这时候却有点睡不着了，只是躺着跟顾宗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个王副局长，特权意识可够强的啊。教训人就教训人，竟然还把你爸爸也搬出来了。”
顾宗胤：“咳，她这人……”
“话说，你爸真是当过我们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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