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对不起

　　深蓝色战靴轻点在莉莉丝尚还抽搐的首级上，锐利的V形眼罩泛出猩红光芒，无言地平视前方。
　　“呲——”
　　战靴踩在白色发丛中，蒸腾起大片血色烟雾。
　　层层叠叠的倒三角装甲遍布全身，恢复原状的EVA六号机抬起脑袋，嘴部拘束器喷出一片环形白气。
　　“嗡——”
　　吻部长角上方浮现出厚实的白色光环，光圈内外层色泽浓密，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神圣感。
　　“咚——”
　　螺旋形枪尖扎入发丛中的惨白头皮。
　　“噗叽！”
　　热气腾腾的鲜血沿破口滚落莉莉丝脸颊，滴入嘴巴染红了一口白色牙齿。
　　“绫人君...只有这一次...”
　　富有磁性的少年音从六号机胸腔中传出，深红眼罩登时熄灭，露出覆盖在下方的一对深黄色光眼。
　　“我一定会给你幸福blablabla——”
　　坐在宽大手掌上的真希波打断道，她百无聊赖地伸出小拇指插进耳朵掏了掏。
　　“小狗君被你一枪送上了天，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真希波屈起一侧膝盖嘲讽道，破旧的粉红色战斗服滑落香肩，漏出布料中若隐若现的粉红光晕。
　　“咯噔——”
　　六号机神色不善地转头瞥向栗发少女。
　　“你一直在等吧，第一使徒。”
　　真希波轻描淡写道。
　　“你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用希望之枪重塑世界意志。”
　　蓝绿色眼眸倒映出暗红色镂空枪尖。
　　“公主殿下也好，无畏君也罢，他们都只是工具，用来维持世界稳定运转的，工具。”
　　“请你理解。”
　　渚薰冷漠道。
　　“一切，都是为了真嗣君的降临，只有他，才能创造出你我都会幸福的世界。”
　　“呵——”
　　真希波竖起中指扶了扶滑落鼻梁的无框眼镜，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看来第一使徒SAMA在其他世界也是前途不顺啊，不然怎么会沦落到把死物当救命稻草的地步呢？”
　　末了她还不忘补上一句。
　　“自己不能靠双手获得幸福，就要去破坏他人的——”
　　“咯吱——”
　　深蓝五指瞬间做出【握拳】动作，面对笼罩在头顶的阴影，真希波一脸淡定地耸了耸肩。
　　“世界意识必须被重塑。”
　　六号机翻转手腕，真希波从平滑的掌肌中划下，径直落入莉莉丝浓密的发丛中。
　　“我已经等了很久——”
　　酒红色眼眸倒映出天空中一大一小两团光影，六号机举起卡西乌斯长枪横在胸前。
　　“这次，我会亲手将希望之枪送进绫人君体内。”
　　“咳咳——！”
　　真希波蓬头垢面地钻出白色发海，她“呸呸”地吐着头发，一面转头对六号机吼道。
　　“你一直在关注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死——！”
　　栗发少女罕见地愤怒了，蓝绿色眼眸闪烁野兽般的幽芒。
　　“但你有没有想过，无畏君他...也会在同一时间了结自己——！！！”
　　......
　　......
　　“呜....”
　　少年压抑的抽泣声回荡在耳边，晶莹泪水落入淡金色长发，再化为细微的彩虹光粒子。
　　泪水滑过脸颊，绫人把脸深埋在明日香头发中，他止不住地呜咽着。
　　“喂....笨蛋绫人....”
　　明日香依偎在绫人怀里轻声道。
　　“说点什么啊....”
　　如银鱼般修长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布满细密的裂纹。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哦...”
　　灰色眼眸昏耗地望向绫人。
　　即便是明日香，也从没目睹过绫人如此悲伤的模样。
　　“来...我帮你擦擦...”
　　纤细手指顺着发梢摸到一处柔软物体，明日香凭感觉一点一点拭去绫人脸上的泪水。
　　“呲....”
　　白皙玉足像拼图般碎成一块块不规则形状，随后消融在空气中。
　　“真拿你没办法...”
　　明日香苦笑道。
　　“那就我来说——”
　　惨白手指伸进乌黑秀发，明日香用力把绫人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你觉得银莲怎么样？”
　　明日香凑到绫人耳边呢喃道，说完后她侧过脸颊把耳朵贴在绫人嘴边。
　　她快听不见了。
　　“....哎...？”
　　面对明日香没头没脑的问题，绫人下意识发出一声哽咽的轻呼。
　　“嘻嘻...”
　　听到绫人回应的明日香开心地笑了。
　　“她可是个相当辛苦的孩子...而且喜欢你很久了...怎么样....”
　　明日香竭力忍下膝盖崩解的剧痛，她尽量缓和语气，双臂交叉着紧紧抱住绫人。
　　“要不要考虑一下她？”
　　说完明日香屏住呼吸，她眨巴着眼睛，静静等待绫人的回应。
　　“我不要，除了你，我其他人都不要——”
　　泪水再度涌出眼眶，打湿了明日香的肩膀。
　　“哎...怎么又哭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灰色瞳孔眸光闪动着，明日香用力挪动腰肢紧贴绫人。
　　白皙大腿渐渐隐没于空气中，消失不见。
　　“虽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
　　明日香淡淡笑道。
　　“我真的好高兴...笨蛋绫人能这么说...你也是...”
　　“我的唯一...”
　　脑袋变得晕乎乎的，明日香红着脸在绫人耳边述说着自己从不会说出口的情话。
　　“呜....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明日香...”
　　绫人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
　　“可是...我要给你找一个能照顾你的人啊...”
　　明日香颇为烦恼地摇了摇头，她掰着手指头一板一眼地数道。
　　“后门眼镜娘太大大咧咧了...小光有那个热血笨蛋...要避嫌...小樱怎么样...？”
　　绫人眼睁睁地看着明日香纤细的腰肢化作纷飞的光点，他伸手徒劳地抓住一枚光粒，然而光粒很快就漏出指缝，再也不见踪影。
　　“等你走后...”
　　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的神采，绫人轻声道。
　　“我就会去找你，那时候...”
　　“我们就能永远...唔——！”
　　无视即将崩解的身体，明日香一把掐住绫人脖子把他拽到身前，她神色狰狞地咆哮道。
　　“你在说什么鬼话——？！”
　　绫人别过脑袋，棕黄色眼眸无助地低垂着。
　　“少在我面前耍小孩子脾气啊——！！！”
　　灰色眼眸闪出凌厉的光芒，明日香一头槌撞在绫人脑袋上，她戳着绫人胸口大声训斥道。
　　“你一了百了了，这个世界上活着的Lilin怎么办，只有你能拯救他们，给我担起责任来啊混蛋——！”
　　明日香抓住绫人肩膀拼命摇晃着。
　　“你如果真的敢...真的敢死...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淡金色长发狂乱地飞舞在空中，明日香突然止住话头。
　　“啪嗒——”
　　胸膛逐渐透明化，穿透身体的朗基努斯枪不断摇晃着，随时都会落下云端。
　　“我...现在...还不能死...”
　　布满裂纹的手指攥住枪身，明日香咬牙将长枪硬生生刺回胸口。
　　“噗叽——！”
　　螺旋形枪身透体而出，明日香蓦地呕出一大口血。
　　“明日香——！”
　　“你别碰我——！”
　　明日香一巴掌挡开绫人的手，她颤抖着擦去嘴角血迹，灰色眼眸目露凶光地瞪着绫人。
　　“答应我...”
　　绫人没有接话。
　　“答应我。”
　　双臂化作光粒子擦过脸颊。
　　“答应我——！”
　　明日香声嘶力竭地吼道。
　　“答应我啊——！！！”
　　......
　　“轰————————”
　　后脑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小心——！！！”
　　绫人抱住明日香残躯往旁边一闪。
　　“哗——！”
　　眼前掠过一抹红色，镂空枪尖贴着耳朵呼啸而过，绫人凭感觉伸手抓去。
　　“唔....”
　　手掌擦过锋利无比的螺旋枪身，喷溅出一片血花，右臂骨头被牵拉得喀喀作响，绫人带着明日香随惯性被甩飞出去。
　　还没在空中停稳，长枪已到眼前，绫人被迫张开五指握住刺向胸口的枪尖。
　　“噗叽——！”
　　三角形镂空枪尖轻易捅穿手掌。
　　“唔啊——！”
　　绫人惨叫一声，他忍下剧痛，咬牙在胸口聚起一面神之领域。
　　“叮——！”
　　卡西乌斯长枪戳在光墙上，一时无法突破。
　　“扔掉我...”
　　明日香轻声要求道。
　　“我快死了...”
　　“要死一起死——！！！”
　　绫人怒斥道。
　　“咯吱——”
　　本就带伤的身躯顿时不堪重负，胸腔内传出神核的悲鸣。
　　“绫人君——”
　　耳边传来渚薰淡漠的声音，绫人眯眼望去，电光火石中赫然是六号机的深黄色双眼。
　　“第二适任者已经没用了，撤去领域，让我重塑你的形体。”
　　暴涨的深蓝色双臂爆出条条青筋，六号机握紧卡西乌斯枪突入神之领域。
　　“原来是你....”
　　绫人低下头，乌黑头发遮蔽了他的面容，却无法掩盖他嘴角的猩红血渍。
　　“是你...在等明日香死去...”
　　“人必须要向前看——”
　　渚薰端坐在驾驶座内，他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攥着操纵杆的双手从容不迫地下压。
　　“砰呲——”
　　枪尖刺进神之领域。
　　“够了...笨蛋绫人...”
　　“还没完呢——”
　　鲜血滑落两颊，绫人猛地抬头。
　　棕黄色眼眸登时泛出鬼魅般的彩虹色光辉。
　　“精神解析——？！”
　　酒红色眼眸微微缩小，渚薰扳动操纵杆急躲迎面而来的光柱。
　　“不准...走...”
　　绫人颤抖着举起被捅穿的手掌握住枪尖，躲避不及的六号机脑袋瞬间淹没在彩虹光辉中。
　　“唔...”
　　耳边回荡着薰的痛苦呻吟，六号机擎着卡西乌斯枪的双臂微微颤抖，枪尖依旧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扎向胸口。
　　“绫人...君，你...难道想...像真嗣君那样...不顾世界意志...引发冲击....吗？”
　　薰捂着脑袋痛苦地劝道。
　　“为了一个....没用的...濒死...”
　　......
　　“我去你的——！！！！！”
　　......
　　绫人怒骂道，他挪动断裂的手指攥住枪身，嘴里一边吐血一边嘶吼道。
　　“为了这个世界，明日香她付出了多少——？！”
　　“又牺牲了多少，你说，说啊——！！！”
　　“这样一直伤害明日香的世界意志——”
　　“这样颠倒黑白的世界——”
　　彩虹色光柱转换成极富危险气息的红色，绫人暴怒地吼道。
　　“我不要也罢——！！！”
　　神核突然迸发出夺目的金色光芒，蓝红相间的能量涌出核心灌入绫人右臂。
　　“把枪——”
　　绫人神色狰狞地扭住长枪奋力一扯。
　　“给我——！！！”
　　在绫人物理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薰怔怔地松开了手。
　　“咳啊——咳啊——！”
　　鲜血从眼睛，耳朵，嘴里汨汨流出，绫人松开了抱着明日香的手，他撇过脑袋露出一抹惨笑。
　　“明日香......”
　　“绫....我...绫....”
　　听到明日香语无伦次声音的绫人释然地笑了，他双手握住长枪，然后转过身。
　　“我不需要什么卡西乌斯枪，因为——”
　　绫人深吸一口气，他举起闪烁着日轮光辉的希望之枪，枪尖的翠绿宝石在鲜血浸染下熠熠生辉。
　　“我早就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希望。”
　　双臂猛地挥下，呈三角形状的暗红色枪尖呼啸着戳进明日香胸口。
　　“噗叽——！！！”
　　卡西乌斯枪戳入朗基努斯枪枪身，两支长枪逐渐融为一体，随即消失不见。
　　“嗡——”
　　残破酮体迸发出十字形白色光辉，卡巴拉生命之树的点阵图案覆盖上明日香身体，头顶顿时出现九枚天使状光环。
　　“唔.....”
　　磅礴的光能量灌入头顶，蔓延至四肢后瞬间将积累战损一扫而光，明日香只觉得周身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恬适感。
　　就像是处于母亲的怀抱中，温暖而又舒适。
　　“我可以...再碰一下你...吗...”
　　绫人把不成样子的右手在身上来回揩了好几遍。
　　“唔....”
　　不管他怎么努力，手都擦不干净。
　　“还是等下.....”
　　身体顿时一轻。
　　绫人先是一怔，但他很快就舒展眉头，放松地靠在明日香怀里。
　　“笨蛋...我怎么会嫌弃你...”
　　明日香垂泪道，她伸出手一点一点拭去绫人脸上，身上的血迹。
　　“对不起...”
　　绫人挣扎着伸手抚摸明日香的面庞，明日香体贴地侧过脑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
　　“我能答应你赴死的愿望...但要我在你死后...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因为...”
　　“我把前一世...这一世...和下一世的爱都给了你....”
　　“滴答—滴答—”
　　晶莹泪水落在绫人脸上，冲淡了遍布的血污。
　　明日香早已泣不成声。
　　“你就是我的希望啊，明日香——”
　　绫人温柔地笑道。
　　盛满泪水的湛蓝色眼眸骤然缩小。
　　“呜——”
　　明日香像个小孩子般趴在绫人胸口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