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一切都是江瑟瑟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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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战马之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回到马场，简如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和起了面团，最终给工师谋做完了她早上没有完成的大餐——一大袋烤饼。
　　简如槿常年生活在草原，平时饮食，以肉类居多。面食是稀罕之物，所以在她的记忆中，更加美味。
　　工师谋接过烤饼，安慰着神情低落的简如槿道：“槿妹妹，溯原离高都城也不远，我得空就去找汝玩。”
　　“一言为定。”简如槿满是期待。
　　工师谋点头微笑，接着便与简如舒一道下了愚公山，往高都城方向走去。
　　才进入山下的蒿草丛，却听见草丛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引吭高歌。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歌声浑浑低沉，犹如远古的遗迹一般，充满了沧桑感。
　　出于好奇，工师谋不自觉的循着歌声而去。
　　稍许，拨开蒿草，前方是一片空地，空地上耸立着一株老榕树，那老榕树枝丫宽阔，但只挂了些零星的枯叶，勉强落下一片稀疏的树荫。
　　以那老榕树为中心，里三圈外三圈，严严实实围了一群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乞丐。
　　他们眼神呆滞，瘫坐在那儿，连呼吸似乎都在省着力气。
　　“分食——”突然，一皮肤黝黑的老乞丐大喊了一声。听声音，刚刚满是沧桑感的歌似乎也是他所吟唱。
　　老乞丐话音刚落，刚刚还坐在草地上喘息的众乞丐一拥而上。
　　这片空地的空气，须臾间就热闹了起来。
　　人群中，有一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在母亲怀里，刚刚被安抚好，这会儿受到惊吓，又开始“哇哇”大哭。
　　“退开——”老乞丐认为如此抢食，与牲畜无异，着实有失体面，就冲着人群大声呵斥了一声。
　　刚刚还在死命往这边靠来的乞丐群立马四散开来，显然，他是这群人之中的权威。
　　看来这些人有些时日没吃东西了。此刻，在老乞丐的威慑下，他们凭着精神的自制力，控制着饥饿的冲动。就如脆弱的堤坝，阻挡着汹涌的洪水一样。
　　最终，在老乞丐的指挥下，散乱的人群开始有序地领起食物来。
　　然而食物有限，每个人分到的都不多，全部塞入嘴中，似乎也没够着肚皮。先吃完的，眼睛依然盯着后吃的人手中食物，连连吞咽着口水。
　　老乞丐望着眼前这群濒临在死亡线上的族人，老泪潸然而下。
　　他抬起头，迷离的双目眺望着遥远的东方，连连叹息：“河竭而商亡！河竭而商亡！”
　　工师谋仔细瞅着这老乞丐，才发现他虽然皮肤黝黑，面庞却并不肮脏，五官轮廓清晰，也并不是丑陋之人。
　　“河竭商亡！河竭商亡！河竭商亡……”乞丐们群起而呼。
　　空气，又开始喧腾起来。
　　乞丐们虽然个个乏力，却发出了嘶哑的呐喊，喊出了让人潸然的绝望。
　　工师谋现代的老父亲正是乞丐出身，所以这一生，他对乞丐总会有着有别于常人的同情心。
　　“打扰了！”工师谋走上去，作了个揖。
　　“尊驾有礼！”老乞丐见到工师谋二人，以为是来榕树下躲避烈日的路人，一边行礼，一边示意族人在那树荫下腾出了两个位置。
　　工师谋也不客气，便在那空位上盘腿坐了下来。又对一旁的老乞丐笑道：“多谢！我二人赶路甚远，有些口渴了，不知能否还能叨扰老丈一碗水喝？”
　　老乞丐应了一声：“尊驾言重了。”接着示意族人倒了两碗清水给工师谋二人。
　　工师谋接过水碗，一饮而尽，顿时感觉浑身清凉，煞是惬意。
　　他又朝着老乞丐笑了笑：“所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今日讨了老丈一碗水，在下无以为报，这儿有一袋烤饼，权当在下的回报，还望老丈不嫌弃。”
　　一听说烤饼，下面的人群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老乞丐面露难堪之色。
　　然而这一次，人群没等老乞丐发言，便一拥而上开始哄抢起烤饼来。
　　洪水，终究还是决堤了。
　　老乞丐不忍再去制止，只得连连摇头叹息。
　　这群人已经竭尽全力想要保持住他们一辈子坚守的尊严，然而在饥饿面前，还哪里有什么尊严可言。
　　“让尊驾见笑了！”老乞丐朝工师谋连连致歉。
　　“哪里的话。老丈！诸位这是打哪来？”工师谋问了一句。
　　“唉——”老乞丐长长叹了一口气，蹒跚坐下，“某等皆是殷商遗民。昔年夏桀暴虐，吾主武汤奉天命讨伐。最终将其囚禁于垂棘山之中。某等先祖，都是看守夏桀的军士。本来世世代代安居于垂棘山上。可是，最近垂棘山来了一大批野人。他们披头散发，凶狠残暴。劫掠我们的村落，甚至于生食我族族人。某等被逼无奈，只得举族迁离了垂棘山。”
　　工师谋点了点头：原来是殷商后裔，怪不得这般窘迫了还有几分骨气。
　　商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伯夷、叔齐做了亡国奴后，因为不食周粟，一同饿死在了首阳山，从此成为了文人墨客们有骨气的典范。
　　这个故事，是现代工师谋在矿山出差的时候，附近的老光棍宋二狗跟他讲的。宋二狗说他出身高贵，有殷商王族血统，那时以为他瞎吹，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
　　工师谋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一群乞丐，心道：也不知道宋二狗的祖先是哪一位仁兄，不过，怕是在他那一代要悲催地绝后了。
　　他接着问了一句：“那诸位是打算要去哪里重新安家呢？”
　　老乞丐答道：“某等先往南走到河水，然后沿河水一路向东，往宋国故土迁徙。”
　　宋国是殷商后裔，先祖薇子启是纣王同父异母的哥哥。宋国虽小，可如今称王还不满十年的宋康王，在称王后的几年却很是得志。
　　先是东伐齐，取五城。而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接着西败魏军，取二城，顺带灭了滕国。江湖人送外号“五千乘之劲宋”。
　　周围一票大国被这宋康王虐了个遍，俨然一副战国小霸主的作派。
　　最近王宫熠熠生辉的宋康王甚至于还有有取道魏国东部屏障煮枣，西进王畿洛阳，夺回九鼎，复兴殷商的野心。
　　工师谋虽不清楚这些历史，但是宋国的大致方位他还是知道的，因而关心道：“老丈！恕晚辈冒昧，此去宋国路途遥远，依诸位目前的境况，怕是困难重重啊！”
　　老乞丐应声道：“多谢尊驾关心。然某等皆为殷商遗民，若能传承先人之志，身死埋骨于故土，困难再大，也无惧无怕。”
　　工师谋知道这些古人的心智，不是他随便几句话能够改变的，因此也不愿去过多浪费那口水。他抬头看看天色，感觉时候也不早了，便和众人辞了行。
　　临走前，老乞丐领着众人长跪于工师谋面前，大呼：“一饭之恩，永世难忘。”
　　这让工师谋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