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自由与平等

　　阳陵有些不服气，直接出言反驳：
　　“当我产生想喝水的念头时，可以不遵循这个念头呀！“
　　“甚至还能克制自己，不去喝水，这难道不是出于我的自有意识？”
　　顾长风淡淡一笑：
　　“当你决定不这样做时，不过是用一个新的念头，代付了想喝水的旧念头。”
　　“这从本质上来讲，和原来是一模一样的。”
　　“新的念头，也必然可以从大脑的电信号中找到它的影响因素，它必然也有产生出来的深层原因。”
　　阳陵哑口无言。
　　顾长风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人生下来之后，如同白纸一张，一切记忆意识，均受到外界的经历而产生。”
　　“为何凡人在轮回之后，会丧失前世的记忆，甚至性格大变？”
　　“这是因为组成身体的物质、所有的经历，都发生了变化的缘故。”
　　阳陵若有所思：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
　　“我们此番前往仙廷，无论去还是不去，都没什么关系？”
　　席剑吾忽然抬头：
　　“不然！”
　　“我们去与不去，结果都会截然不同！”
　　“这是因为，原本被安排好的一切，早已发生了变化！”
　　顾长风唇角浮出了一丝微笑。
　　对方所说的变化，其实此前的圣光、摩尼幢，也曾经说过。
　　那就是自己。
　　如果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那么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一切都随之发生了变化，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那么席剑吾拉着自己前去，也就等于是化主被动为主动。
　　可惜……
　　席剑吾啊，还是图样图森破！
　　他反问对方：
　　“既然我是变化，我的想法不会被那些人提前预料、安排，那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所以……”
　　席剑吾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你是担心此去仙廷会有危险。”
　　“更担心我见到那真身之后，会被其吸纳，彻底消失。”
　　“所以宁愿我选择更加稳妥一些、更加保守一些的方案。”
　　他忽然笑了：
　　“不过你忘了，我并未领悟杀戮之道。真身现在吸纳我，并不能起到原有的作用。”
　　“如果席某的命运，是被事先安排好的，结局注定要被真身收回。”
　　“那又如何？”
　　“我岂能因此而丧失自己的信念，畏缩退让，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
　　席剑吾的声音渐渐变低，但语气却更加坚定：
　　“结局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唯有去做了之后才会清楚。”
　　“我生来，也并非是毫无畏惧、一往无前之人。”
　　“最终塑造我的，是我一步步的跋涉，旅途中发生的一件件事、遇到的一个个人。”
　　“今日，我所要去追逐的，不仅仅是真相，更是我曾斩断的、放下的、失去的、亏欠的所有人的希望。”
　　“终有一日，那些失去的，我必将一一捡起。”
　　“那些亏欠的，我必将一一偿还。”
　　顾长风默然不语。
　　他知道，对方心意已定，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劝阻。
　　相似的话，当日在荒古的三世六道轮回环境之中，在作弊器的空间内，席剑吾也曾说过。
　　这是对方前进的动力。
　　也是席剑吾生存的意义。
　　这其中，包括对方的父母亲人、生平挚爱、天云子、凌云子、被席剑吾所杀的那名无辜村妇，甚至……
　　死于修士之手的无数凡人。
　　顾长风盘膝而坐，思绪越过了遥远的星空，达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
　　他曾无数次问过自己：
　　自己穿越而来，踏上修行之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是生存。
　　后来，以为是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
　　再后来，以为是维护仙凡和谐。
　　直到现在为止，经过这无数事情之后，他才终于彻底明白：
　　所有人修行的目的，不过是自由、平等。
　　自由，是超脱天地宇宙，不受任何凡人、修士、神灵、道德秩序，甚至天地大道的束缚。
　　生死随心，万事随欲。
　　斩断一切因果，摆脱一切纠缠，实现身体和灵魂的双重自由。
　　而平等，则是另外一种人生目标。
　　正如李润石曾经所说：
　　人活一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扛起应该担负的责任。
　　为了父母、亲朋、身边一切人、整个天地宇宙的的福祉、安乐。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自由与平等，这就如同坐标轴左右的两端。
　　截然不同。
　　相隔遥远。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同时满足这两点——即便是席剑吾，那些他想要弥补的东西，岂非也是他的因果？
　　有这种纠结在，他又如何实现真正的自由？
　　又如凌云子和席剑吾，想要追求修士和凡人的平等，但他们也得拥有相应的实力才行。
　　或者，摩顶放踵以利天下。
　　或者，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
　　孰去孰从。
　　孰是孰非？
　　顾长风陷入了沉思。
　　然而陡然之间，他和席剑吾、阳陵三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一道声音落入了仙舟之内：
　　“尔等何人？”
　　“要往何处而去？”
　　从这声音的强度来判断，对方应该也是仙人。
　　在目前的这片星域之内，出现昊广星域仙人的可能性极低，所以，对方应该是北微星域的。
　　自己乘坐的这艘仙舟之上，还附加了许多隐匿法阵，普通仙人绝难发现。
　　能勘破仙这些法阵，那么说话的这个家伙……
　　恐怕至少也是混元天仙境界！
　　不过，顾长风也没想过，这一趟行程顺利平稳，完全不会被北微星域发现。
　　向席剑吾和阳陵使了个眼色，两人身形一晃，已然进入他的元神宇宙。
　　顾长风运起仙力，朗声道：
　　“我乃仙廷敕封北斗仙君顾长风。”
　　“奉仙廷之命，前去面见仙皇！”
　　“前方道友是谁？”
　　神识随之掠出仙舟，肆无忌惮地扫了过去。
　　前方的星空内，乃是仙力形成的一张宽阔的透明大网，和当日在仙廷所见的封界大阵，极其相像。
　　在这大网前，矗立着一名金甲长须仙将，以及上千名甲士。
　　看到此情况，顾长风不由吃了一惊：
　　此前均天盟向其他星球派遣弟子之时，并非发现这透明大网，更未得到情报，说北微星域派出了如此多的仙人。
　　难道……
　　北微星域和谈是假，实则是麻痹自己，然后趁机发动攻势？
　　但顾长风略微一思索，就这个可能性否定了。
　　毕竟，星盟也未曾放松丝毫警惕，只凭这区区数千名仙人，就想击败己方，那也有点开玩笑。
　　最大的可能是：
　　虽然双方达成了一致，但北微星域也心存提防，派出了这数千名仙人，来监视星盟的一举一动。
　　如果己方撕毁协议，那么这数千名仙人和透明大网，就是北微星域的前锋。
　　那金甲长须仙将听到顾长风的话后，不由眉头微皱：
　　“北斗仙君顾长风？”
　　“面见仙皇？”
　　“我怎么没听说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