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修仙为何事不独觅长生

    在仙盟、妖族的敌视之中，在陈太真、凌泽雨的担忧焦虑里，李润石笑了：
    “诸位！”
    “我均天盟既然能炼制出一具这样的傀儡，便能炼制出十具、百具、成千上万具！”
    “就算今日我李润石死了，世上也还有张润石、王润石、刘润石！”
    “敢问陈宗师，天下有几个大乘宗师？”
    “再出现新的大乘宗师，又需要等多少年？”
    陈良、郑希贤、虞湘等均天盟弟子，全都挺起了胸膛，显出了骄傲和自豪的神情。
    道成、陈泰富、妖帝、妖后，尽皆默然不语。
    李润石缓缓挨个看向众人，笑容渐渐收起，语气不胜感慨：
    “天下凡人，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等了太久、太久。”
    “但我们并不会为了那些沉重的苦难、黑暗中的无尽绝望，而向天下修士展开血腥的复仇。”
    “你们可以把我们当作蝼蚁，但我们，却一直把你们当做是人，当作是和我们同样的人。”
    他伸出手，指向了天空，轻声道：
    “那里，有我们共同的强敌。”
    “这天垣星上，有我们的子孙后代。”
    “你们既然为了整个天垣星而战，既然为了这颗星球流血牺牲，那么理应享受英雄的荣耀，应当看到胜利的黎明。”
    李润石缓缓摇头：
    “所以，我们不会趁你们和敌人两败俱伤之际，再次反转天罩。”
    “也不会将这傀儡之术隐藏起来，等天外之战结束之后，再趁你们虚弱之时，反戈一击！”
    “我们，要以和你们平等的地位，为了这天垣星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和你们共抗敌人！”
    他眺望着天际云雾散尽之后，挟着万丈光芒喷薄而出的旭日，缓缓道：
    “毕竟，匍匐在黑暗里的凡人已经站起。”
    “毕竟，我们作为真正的人，已经站起！”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话里隐藏着的，强烈的自信和骄傲。
    均天盟并不害怕展示出傀儡之后，会引发修士们的凶狠反扑。
    也不担心包括盟主李润石在内的所有人，今天会丧命于此！
    正如李润石方才所说，他们能造成一具这样的傀儡，就能造出成千上万具！
    毕竟，天下的凡人，无穷无尽。
    他们不但不会报复，而且还要与天下修士一起，共抗天外强敌，挺起胸膛，骄傲地屹立在天地之间。
    但是只凭李润石这番话，就想取得众人的信任，化解仙凡之间千万年的仇怨，那也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以德报怨？
    缓兵之计？
    包藏祸心？
    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不同的猜测。
    可不管如何！
    这李润石乃是仙盟盟主，陈良是杀害大乘宗师张黄石的凶手，郑希贤、虞湘亦是均天盟的高层。
    只须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发动妖族和仙盟的全部力量，剿灭均天盟！
    那自然可以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
    可是……
    李润石就这样公然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真会没有任何后手吗？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道成。
    现在的道成，是天垣星事实上的统帅，他曾带领大家，击败了敌人的先遣队伍。
    无论他做出任何决定，大家定会遵从！
    此时的道成，却没有说话，更没有理会众人迫切的目光。
    他陷入了沉思。
    想起了放弃仙帝弟子身份、为了实现仙凡平等，而苦心孤诣地谋划了数千年的凌云子。
    想起了自己的至交好友，在星空中毅然自爆的陆真源。
    想起了天罩之战后，自己隐藏身份，深入凡人之中，亲眼目睹到的，他们的一切苦痛和朝不保夕的生活。
    更想起了月星之上，无数死在敌人之手的同袍、弟子……
    他明白了天云子的选择。
    天云子明明知道，顾长风是冒牌仙帝，最终却还是放弃抵抗，将仙盟权力让渡而出，然后带着少数弟子，远渡毗邻星。
    最后，又只身前往天外，去完成仙帝未竟的重任。
    她这么做，不就是为了避免天垣星的分裂、为了身为盟主的责任、为了渡劫修士的骄傲吗？
    这一切的一切，曾在无数个深夜里缠绕着他，让他低头徘徊，久久不眠。
    是啊！
    只要还未能断绝七情六欲，成为仙人，那么终究还是人，还有喜怒哀乐，还有同情、恻隐、良知。
    他更想起了生死不知的顾长风。
    道成知道，对方并非是天垣星之人，更拥有不属于这世界的奇妙手段。
    不管是逃亡毗邻星，还是去往任何地方，顾长风都绝对不会活得比这里差。
    就算天垣星毁灭，修士和凡人同归于尽，这又关他什么事？
    但是，对方不但留在了这里，还殚精竭虑，极力促使仙盟、妖族、均天盟的合作，共同抵抗天外的敌人。
    顾长风是为了什么呢？
    对方可以承担起本不该有的责任，均天盟可以放弃昔日的仇怨，那么仙盟修士，那么作为大乘宗师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杀了李润石这些人，自然容易；剿灭均天盟，也不用太麻烦。
    但是整个天垣星也将覆灭！
    到了地下，自己将无颜面对天云子、顾长风、陆真源……
    更无颜面对那些为了天垣星，而献出宝贵生命的人。
    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将来的一日，均天盟统治了天下，又能如何？
    一己之私，终究比不过天下的亿万苍生！
    正如自己的轮回之道……
    倘若从生至死，一切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轮回，那这道心又如何能颠扑不破、愈砺愈明？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总归承担起该有的责任，为天地、为苍生做些什么。
    这样的轮回，才有价值；
    这样的道心，才有意义。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周边的众人，淡淡道：
    “均天盟能有如此胸怀格局……”
    “我仙盟难道就没有吗？”
    “修仙为何事？”
    “不独觅长生！”
    他定定地注视着李润石：
    “李盟主，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只为一己之私欲，都是泯灭人性之徒。”
    “俟有异日，老夫能与你并肩而战！”
    空中突然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响彻了星穹，甚至传遍了整个天垣星：
    “好一句修仙为何事，不独觅长生！”
    “道成宗师，从认识你直到现在，你终于令顾某刮目相看了！”
    所有人骇然抬头！
    只见空中出现了无数的漩涡和星点，成千上万素不相识的修士，从空中纷纷落下。
    其中，更飘扬着许多绣着“晋”“赵”“楚”“秦”等字样的旗帜。
    再然后，赵虎、萧慕雪、洞幽子、陈太玄……
    那些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的数百名北斗宗弟子，全部飞掠而至。
    在万众的震惊和仰望中，身材消瘦、剑眉星目、身着粗布道袍的顾长风，从星空中一步、一步，像是踩着台阶一般，缓缓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