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二百七十三章 大街上被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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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黎鸣脸色越来越凝重，三名弟子也越发慌乱，这《尺芒》若说当真没有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搞黄涩是第一生产力，这个法则适用于任何一个世界。
　　神州风气相比传统封建社会要更加开放，又是个传承了数万年之久的仙武世界，民众对寻仙问道颇为热情。
　　似《尺芒》这种武侠、仙侠，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江湖，受众都颇多。
　　别的不说，便是黎鸣的掌门师姐，闲暇时也会捧着一本江湖手不释卷。什么《绝世神医之逆天魔女》、什么《极品女仙》、什么《仙尊弃女》，不外如是。
　　与黎鸣前世的网文作者相比，神州的江湖作者压力更大。前者断更、渣更、给读者喂屎，充其量被读者开团寄刀片。
　　后者要是真写出来什么较为敏感的内容，那是真的会被读者提剑杀上门的，妥妥的高危职业。故，神州江湖作者多用化名。
　　高风险高回报，作为有生命危险的高危职业，江湖作者的收入也超越了绝大多数行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江湖作者的高回报与不算太高的门槛，就导致哪怕它风险极高，也有无数人趋之如骛投身于这伟大的事业中。
　　写得人就多了，自然就卷了起来。
　　想提高销量怎么办？无外乎提升笔力、构思更加巧妙的剧情，可这些大基本功又岂是短时间内能提升的。
　　搞皇涩、擦边，就成了一个能快速提升作品销量的快车道。当然，读书人的事肯定不能算搞皇涩，作者们将其称之为“风月”。
　　当绝大多数作者都在搞擦边时，纵使你高风亮节，为了销量为了混口饭吃，也不得不在书中加入一些风月旖旎的情节了。
　　《尺芒》便是在这时代背景下诞生的，一部极为符合读者口味的，寻常江湖。
　　“扑通！”
　　“扑通！”
　　“扑通！”
　　三人当即跪倒在地，懊悔万分地认错道：“小师叔，我们错了，我们不该看这种风月书。”
　　后悔，现在就是十分十分后悔，怎么就鬼迷心窍急不可耐地白天躲在墙角看书，早知便晚上再看了。
　　“行了行了，起来罢，这书的问题跟风月无关。”
　　黎鸣一眼便看出三人是为何而后悔，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三人起来。
　　在黎鸣看来，这书里的擦边内容描写得极其隐晦，插图也是一塌糊涂不符合正常的人体结构，也就只有这些不谙世事的初哥才会当个宝。
　　放到前世，莫说是与《生肖守护圣》、《琴皇》相比了，便是《金瓶梅》里的风月内容，也能吊打这本《尺芒》口牙！
　　一般货色。
　　“就这种货色你们也当成宝，改天师叔带你们去勾栏让你们开开眼，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声色犬马。”
　　黎鸣不屑地鄙夷道。
　　“此话当真？”三人眼前一亮。
　　妓院、青楼、勾栏，是三个截然不同的场所。前者不需多说，青楼近似于夜总会，勾栏则是近似于戏剧院。
　　在勾栏里演出的舞女、艺伎，那都属于是红极一时的流量明星，业务能力极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万种风情。
　　虽不能与妓院、青楼相比，但勾栏依旧对三个只能对着擦边书磨枪的初哥有致命吸引力。
　　“小师叔我骗过你们吗？”
　　黎鸣反问一句，又追问道：“现在，先把《尺芒》这本，前五卷的内容讲给我听。”
　　黎鸣手里的第六卷，作为一部连载，三人大概率是看过前五卷的。
　　三人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清楚黎鸣在想什么。但为了勾栏听曲，还是绘声绘色地将这本书的内容讲给了黎鸣听。
　　一人主讲做逗哏，两人查漏补缺做捧哏，节目效果与山下茶馆说书先生，也相差不远。
　　《尺芒》这本的大致内容很简单，亦很狗血。
　　主角李坏因为家传绝学与神兵被仇家盯上，12岁时被灭满门，为报仇拜入当地最大宗门“飞仙门”学艺，以期望未来某一天能报仇雪恨。
　　在飞仙门中，李怀结识了诸多好友，与掌门之女暗生情愫。并且无意中解开了家传神兵中的秘密，在宗门大比中拔得头筹。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几年后李坏终于得知，一直对他关爱有加在正道有极高声望的掌门，便是觊觎他家传绝学与神兵，灭他满门的幕后真凶。
　　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也不过是因为父命难为才对他曲意逢迎。
　　真正面目暴露，掌门亦不在隐藏，向天下宣布李坏觊觎宗门绝世功法，偷学不成便打伤掌门叛出宗门。
　　江湖正道人士亦不自判断，听风就是雨，李坏一时间举世皆敌，被江湖正道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多次九死一生后，李坏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魔道至尊，并因为豪爽的性格与其皆为异性兄弟。
　　有了魔道至尊的帮助，李坏的实力与境界很快便突飞猛进，在江湖中掀起了腥风血雨，最终杀回了飞仙门。
　　至于能不能揭开飞仙门掌门的丑恶嘴脸报仇雪恨，估计得看第七卷了。
　　一刻钟后，三人终于将故事大概讲解完毕，而后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神色越来越冷的黎鸣。
　　“这本书销量如何？”黎鸣询问道。
　　“供不应求。”
　　三人回答道：“据书局老板说，这本书每一期都能在燕南道斩获至少二十万册的销量，是近三十年最畅销的江湖。”
　　“什么书局？”
　　“宝慧书局，这本书是他们的独家。”
　　特么的，黎鸣终于能做出判断，《尺芒》这本书确实有大问题。
　　宝慧书局黎鸣是知道的，那是燕南、燕北两道最有影响力的书局。宝慧书局的独家书，基本也都是只在这两道发行。
　　掌门师姐平时爱看的《极品女仙》、《仙尊弃女》，就是宝慧书局的独家。
　　非常巧合的是，龙剑门的势力范围，恰好就在燕南、燕北两道，主要是燕南。
　　如果只是如此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尺芒》这本书大有问题。
　　这本书的风格近似于黎鸣前世网文时代初期的那些修仙、玄幻，名门正派、仙家至尊，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表面为了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狼心狗肺鸡鸣狗盗，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不折不扣的小人。
　　而魔道中人，个个都是性格豪爽、快意恩仇的好汉子，心直口快一诺千金。
　　纵使真的做下了诸如屠杀一城、灭人满门的大凶大恶之事，背后也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与伤心往事。
　　在神州诸多顶级势力中，龙剑门称不上绝对的正，但整体行事风格上肯定是偏向于正道的。
　　在名门正派龙剑门的地盘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本明里暗里吹捧魔道、贬低正道的江湖。
　　很难不让前世经历过“毒教材”事件的黎鸣，联想到什么。
　　思想总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的，遥想前世20世纪初，《古惑仔》一系列电影，不知让多少年少无知的青少年走上街头，要学那陈浩南快意恩仇。
　　“小师叔，这书有什么问题吗？”三人战战兢兢地询问。
　　“书没问题，屁股有问题。”
　　黎鸣漠然道：“《尺芒》这套书，龙剑山总计有多少套？”
　　“三五套大概是有的。
　　师叔您也知道的，江湖不便宜，我们都是你买上册我买下册，交换着看。”
　　特么的，交换着看，岂不是说龙剑山看过这本书的不止三五人？
　　“把书收集一套，给掌门师姐送过去，这本书我先拿走了。”
　　说罢，黎鸣便拿着这本《尺芒》第六卷，直奔山下宝慧书局而去。
　　“是。”
　　三人不问缘由点头称是，见黎鸣走后，立即行动起来，按照黎鸣的吩咐收集起了《尺芒》这套书。
　　……
　　神州的地方格局，与前世颇有相似之处。譬如说，一省省会，未必是该省会经济最发达的地方。
　　城市的整体经济水平，很大程度取决于该城市的交通与企业多寡，前者决定了人员的流通性，后者能创造更多就业岗位，让流通人员定居该城市。
　　龙剑门就扮演着大企业的角色。
　　清水郡并非燕南道的治所，但因为龙剑门在这里，清水郡的繁华程度并不比燕南道治所差。
　　无论是想要寻仙问道还是想要一个更为安全的居住环境，清水郡的优先级都在燕南道治所之上。
　　正因如此，宝慧书局的总局落在清水郡，也就不足为奇了。在燕南道，龙剑门说话比晋国朝廷还好使，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黎鸣一路疾行，片刻功夫不到，便穿过了重重闹市，来到了宝慧书局总局。
　　宝慧书局掌柜见到黎鸣，当即放下算盘，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弯腰奉迎道：“呦，原来是黎真传来了。
　　稍等片刻，您要的书早就准备好了，我亲自去给您取。”
　　掌门师姐酷爱看江湖，每次黎鸣下山，都会让黎鸣去宝慧书局购买当下最畅销、最火爆的江湖，最好还是大女主的那种。
　　一来二去，宝慧书局的掌柜、老板也就与黎鸣熟络了起来。或者说，龙剑山每一个弟子，宝慧书局的掌柜都能认出来。
　　宝慧书局的老板也是懂事的，不仅黎鸣买书不收钱。为了讨好掌门师姐，有时候甚至还会把尚未发行的原稿借给掌门师姐看。
　　超级VIP超前点播了属于是。
　　黎鸣不假辞色，脸色漠然询问道：“陈总商在不在？”
　　陈总商，便是宝慧书局的老板。姓陈，还兼了个劳什子商会副会长的头衔，江湖人称陈总商。
　　掌柜见黎鸣神色漠然，便知道来者不善。可这毕竟是龙剑门的地盘，掌柜也不敢欺瞒。
　　“在的，就在楼上。
　　黎真传，我这就带您去见东家。”
　　掌柜不多做询问，点头哈腰领着黎鸣就上了三楼，来到书房前先是敲了敲门，而后再通传道：“东家，龙剑门黎真传来了。”
　　不是“要见您”、“找您”，而是来了。
　　通传之后，掌柜一溜烟地下了楼，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黎鸣迈步走进宝慧书局的书房。
　　书局老板陈总商，是个四十岁上下略显富态的中年人，穿着一袭青色长衫，颇有几分儒雅先生的气息，并无太多市侩之气。
　　其修为也达到了练气第二重【三花聚顶】的境界。在神州这个仙武世界，想闯出来名头，终归是要有一点修为傍身的。
　　书房的格局整体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用作书房，陈设着笔墨纸砚、书柜、书桌；另一部分用作会客，陈设着一套桌椅与茶具。
　　正坐到书桌后练字的陈总商，听到掌柜的通传当即抬起头，看见黎鸣之后才放下纸笔，缓步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略显恭敬，但并无太多讨好之色的笑道：“黎小友，是傅掌门又来让你取原稿了？
　　你来的可真是不巧，近些天可没有什么大火的书，只怕你是要空手而归了。”
　　文人，要有风骨。
　　“没什么大火的书，不见得吧。”
　　黎鸣神色阴冷，略过迎来的陈总商，走到书桌旁坐到陈总商原本坐着的位置，喧宾夺主地把腿翘到书桌之上。
　　陈总商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不悦之色，纵使你是龙剑门真传，但我也是【三花聚顶】境的高手，富甲一方的商会会长。
　　如此喧宾夺主，太不给面子了！
　　黎鸣从袖子中掏出来那本《尺芒·第六卷》，“啪”地一声扔到陈总商脚下。
　　“你至少有三句话要对我说。”黎鸣举起左手，比出小拇指、无名指、中指三根手指。
　　原本有些不悦的陈总商，见到脚下的《尺芒》，身躯徒然一振，浑身肌肉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眼神慌乱神色阴晴不定。
　　是搪塞过去，还是老实交代？
　　陈总商思想一瞬便做出决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讲什么文人风骨了，语气惶恐道：“我也是被逼的。
　　宝慧书局上上下下，绝没有任何一个人对龙剑门有不满或是忤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