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无声爆裂

    “咔嚓！”
    马车骤然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开来！
    一切发生得是那么快，快到艾尼根本来不及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向是一个反应敏捷迅速的人，但类似于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实在是太少太少。
    三个调查助理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亚历克斯，他始终记着博德和卡梅隆对于自己的叮嘱——保护好艾尼！
    这个遇事极易紧张的小子，这一刻却变得分外冷静，不，更确切来说是亢奋！
    神经电流以头部为源传达到四肢百骸，让他的眼里充满了疯狂的光芒，让他变得强大而专注！
    亚历克斯身处空中，却陡然伸手抓住了艾尼的手臂，深吸一口气狠狠把他朝地面扔了出去。
    这个家伙拥有罕见的天生神力，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过度紧张而没有在任务中表现出来。此刻他不仅把艾尼扔了出去，而且果断地从怀里掏出保命的传送术卷轴。
    “妈蛋，传送术这玩意最大的坏处就是不能对自己使用……便宜你了，艾尼！”
    即便在这关键时刻，亚历克斯仍不忘絮絮叨叨，突然眼神一凛，右手一搓卷轴，咒文在他手中化为一道白光消逝。
    与此同时，艾尼发现自己的身体消失又重现，脚底触到了结实的地面——亚历克斯使用了最大的传送距离，尽可能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艾尼没有办法使用传送卷轴选择他为目标——此前亚历克斯那狠狠一甩，再加上传送卷轴的最大传送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传送术的施法距离。
    “亚历克斯！”艾尼猛然大吼，伸出手仿佛是想要隔空抓住自己这个前辈师兄。
    亚历克斯回头看他，微微一笑，下一秒独眼巨人发出怒吼，伸出巨大的五指将他紧抓在内！亚历克斯的身影消失！
    “轰！”
    艾尼此刻的内心仿佛被雷电劈击，继塔利警探和莎娜之后，第三次因为疯狂而面部扭曲。
    “我日你大爷！”
    艾尼暴怒般掏出各种卷轴，落石术卷轴、余火卷轴应声掷出，再也没有了平日里因贫穷导致的斤斤计较。
    但是……
    没有用！
    落石术落到独眼巨人身上，却只是擦起了一点火星。
    原本看起来巨大的石块，跟独眼巨人的身躯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被巨人一脚踹飞。
    这时一道火光爆开。
    艾尼心中一震，起先他以为是小丑赶到支援了，这让他心中一喜。
    “是嘛，小丑之前神秘消失了，说不定威尔逊下了指令，让他躲在暗中保护我……”艾尼根据自己以前读过的小说，脑补出了一大段情节。
    但是……
    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次爆炸的始作俑者，只是爆炎学徒途径的序列9超凡者，比尔。
    “走啊，艾尼！”比尔在空中大吼道。
    虽然同样是序列9的魔法爆炎咒，但在他手中使出和在小丑手中使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相比于小丑能让独眼巨人伤痕累累，比尔的爆炎咒仅仅只是让巨人皱了下眉头。
    “轰！”独眼巨人陡然合掌，将比尔也笼罩于掌心之内！
    一时之间，艾尼的视野之中只有一片漆黑。
    周围的世界仿佛沉默了下来。
    他身处这片黑暗中，深刻而无力地感到自己的弱小。
    同时，对于独眼巨人，或者说野蛮人的仇恨，也达到了顶峰。
    突然之间，也许是出离了愤怒的缘故，他的耳边再度响起了模糊的低语。
    起初那些低语听不分明，只是一直存在。
    忽然间，低头咬住牙齿的艾尼，看见自己的右手拇指出现了变化，指甲的边缘泛起淡淡的金色。
    这种细微的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且耳边模糊的低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
    “咬下去……”
    “咬下去……”
    “咬下去……”
    那种不断重复、仿佛从内心深处响起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
    黑暗之中，他仿佛能感觉到一个恶女的魂魄向自己张开了怀抱。
    他甚至能看到一张绝美而邪恶的脸蛋，在冲自己微笑。
    艾尼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如果自己投入怀抱，接纳魔女，也许某种强大到无边的力量就会被引发，眼前的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这种力量不是无偿的，而是类似于一种契约。一旦按下手指印确认，就会有什么事情无法回头地发生改变，而所造成的结果，也许比眼前的灾难还要恐怖的多……
    “艾尼！”

    正在艾尼陷入混沌之际，耳边一声大喊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看见亚历克斯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片刻之前他和比尔背水一战，用尽全力，打破了巨人的合掌，但却被巨人抓住机会，打飞在地，地面上瞬间延伸出无数细小裂纹。
    此刻比尔已经晕了过去，倒在血泊之中。
    而亚历克斯还残留一口气，他竭力睁大了眼睛，对艾尼艰难吐出两个字：“快逃……”
    他想要最后微笑一下，但那两个字已经支付了他全部的力气，嘴角微微一咧，亚历克斯就失去了知觉。
    艾尼咬住唇，强行逼迫自己保持冷静与镇定。
    这一次，真的是史上最大危机了。
    他独自一人，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面对独眼巨人。
    他不能逃，绝对不能逃！
    逃走的话，亚历克斯和比尔恐怕会像丢勒和西蒙那样，被独眼巨人吞入口中，就此堕入亡者的世界……
    那两个家伙，本来比谁都怕死。
    一个稍微遇到点情况就紧张得不行。
    一个因为过去的经历患上了ptsd。
    但在面对不可抵抗的敌人的时候，都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艾尼能够强烈地意识到一点。
    如果他在这里逃了的话。
    他将一辈子陷入抛弃队友的内疚中！
    一辈子活在独眼巨人的阴影下！
    一辈子看不起自己！
    艾尼仰望着遮蔽整个天空、向着自己缓缓走来的独眼巨人，喃喃道：“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要么满载荣光，要么尸骨无存！”
    这一刻的他突然有点明白人类先祖抵抗超凡种时的心情了。
    那场牺牲惨烈的战争，是人类为了维系种族的延续而不得不为之的神圣保卫战。
    即便明知自身弱小犹如草芥，但也不得不鼓起勇气，向着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的怪物发起宣战！
    正因为人类的弱小和卑微，这场战争才更显得伟大！
    这是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艾尼一把抓过腰间的木杯子，这一刻手中陡然生出巨力，粗暴将杯子捏成碎片。
    黑色的液体从头顶上方缓缓流下，淋过额头、脸颊，最后汇聚成一股苦涩的茶水，流入嘴角。
    视野中陡然笼罩上一层猩红。
    处于“灵视”状态下，他的感知顿时敏锐了十倍！
    然而魔力感知范围内，除了面前的独眼巨人、倒在地上的两位同伴，没有任何超凡者。
    艾尼无声地笑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没准备继续躲在别人身后。”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魔力，正处于一个暴涨的过程中。
    一些紊乱的黑色魔力甚至凝聚成雾气，缭绕在他身边。
    另外，他本身的灵识，在达到十倍的提升后，仍然没有停止上涨！
    是的……艾尼喝了黑茶，这一次，与以往的每次都不同。
    浓度上其实很难调得更高了，所以他加大了量。
    那些涌入他嘴里的黑色涓流，是之前灵视莎娜之死的十倍。
    艾尼看着自己身上开始被魔力乱流破坏得伤痕累累的皮肤，以及伤口之下畸变产生的仿佛昆虫口器般的锐角，面含狂暴之意喃喃道：
    “野蛮人，咱们来赌命吧！”
    “看看到底是我先变成怪物，还是你先被我一拳拳打成肉饼！”
    喃喃间，一道清脆的声音颤动。
    一枚古朴的硬币从他手中抛上了天空。
    坠落之时，硬币表面被月光隐隐照亮了上面的恶魔之手花纹。
    “铿！”
    硬币落于手心，旋转，旋转……停住！
    陡然之间，十道、百道黑色手臂从阴影中飞射而出！
    “轰！”
    巨大的声音响彻天地。
    无数条手臂如同电光激射，洞穿了独眼巨人的身体，仿佛某种虫类一般，疯狂蚕食着他的血肉和魔力。
    在独眼巨人骤然收缩的眼眸中，艾尼捏了捏拳头，冷冷道：
    “这还只是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