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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大意失荆州

大晋衣冠 河淌里人 3996 Oct 29, 2021 8:14:51 PM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孔氏的骤逝,和自己的遭遇密不可分,是自己连累了原本孱弱的母亲。如果不是自己的噩运,母亲还能多活上几年,哪怕是提心吊胆的活着!
  而母亲从小到的的那些谆谆嘱托,自己都没有做到,每次都只是轻言安慰了事。
  桓温知道母亲血液里流淌的怯懦和小心,她是孔融的后人,孔融被曹操灭门,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事到如今,自己辞官不做了,终于实现母亲的期盼了。可是母亲却乘鹤西去,再也看不到这一幕,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最后一面,是母亲给自己做了不合脚的鞋子,她做了很多双,说是怕自己哪一天不在了,来不及给孩子做鞋。
  难道母亲早已经有了预感?
  上一次离家而去,母亲很难得的颤巍巍拄着杖,伫立门前,默默西望。自己渐行渐远,母亲在自己眼中凝聚成一个黑点,倏忽消逝不见。
  难道早已经有了征兆?
  父母离自己远去,孩子的心空了,梦碎了,回忆没了!
  这世间再无任何人能给自己遮蔽,能关心自己的冷暖悲喜,能做上一顿爱吃的饭菜,能缝上一件爱穿的衣衫,能讲讲儿时的故事!
  父母不在了,这个家也快散了!
  好想回到三十年前,在洛阳远郊的陋室,在摇曳的烛光下,在熊熊的炉火中,一家五口,围坐一桌。
  纵然窗外天气苦寒,灶间却暖意融融。纵然世道颠沛流离,家人却能朝夕相处。
  过去的这一切,犹如一场梦,随风飘散,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个家不能散,日子还要继续,因为父亲母亲还在天际凝望着他们的孩子!
  他们绝不愿看到这个家自此分崩离析,一家人四散飘零。
  作为家中的长子,责无旁贷,要一力担承,保护好弟弟们,妻儿们,保护好不是家人却早已视作家人的她!
  可如今,自己还能担负起这些吗?
  桓温跪在牌位下,和着泪水,睡着了!
  “褚将军,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你大军一来,荆州即日起就可反正,重归王化了,这是荆州百姓之福啊!”
  袁宏牵马坠镫,谄媚的仰望着褚华。
  “袁参军,本将军能拿下荆州,捣平桓温老巢,你功不可没!”
  “哪里哪里,将军过谦了,这全然是将军威名所致,属下岂敢贪功?王师一到,桓温余孽自然狼狈逃窜,销声匿迹。”
  褚华冷眼一扫,问道:“城内这两千多人,是否曾附逆过桓温?”
  “将军多虑了,他们要是附逆,早就远遁了。将军明鉴,他们不是桓温的亲兵心腹,只是寻常负责辎重巡城的,而且就是荆州本地人氏,不愿追随桓温党羽而自愿留下的。”
  “桓冲逃往何处,你可知道?”
  “属下以为,八成是到了蜀地,江阳郡府库应该就是他们劫的,肯定是没了钱粮,军心溃散所致。”
  褚华得意洋洋道:“没错,益州长史王瑜奏报,他们兽奔鸟散,估计长不了喽。”
  袁宏问道:“将军,那个匪首刘言川还记得吗?他应该还在建康。”
  “你怎知道?”
  “因为属下看到其党羽伏滔率万人向秦蜀一带逃窜,唯独没见着刘言川。”
  褚华恶狠狠道:“钱将军,你的仇人在建康,赶紧四处查访,找到之后,不要动手,留给爷,非把他剁了喂狗不可!”
  “二爷放心,只要在建康,他就跑不了。”
  钱老幺摸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耳套,咒骂刘言川在洛阳割下他的耳朵。
  “袁参军,他们为何放心留你在这?”钱老么突然问道。
  袁宏笑道:“不是他们放心,而是无计可施。亲信嘛,桓冲舍不得丢下,把空城交给朝廷嘛,又不甘心,只好留我在为他们守城。嘿嘿,把城交给我,不等于就是交给二爷吗?”
  钱老幺对袁宏背叛桓温仍心存疑虑,还要提问题。
  褚华瞪着钱老么骂道:“别你娘疑神疑鬼的!爷听说了,袁参军曾因为手头拮据,临时借用了一些公帑,便被姓桓的当众羞辱,这种悭吝之人哪里值得效劳?钱将军,取银五百两,算是给袁参军的见面礼。”
  袁宏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属下无功不受禄。”
  “你还无功?若非你那封密信,覆舟山下那个庭院怎能被烧毁?若非你及时禀报,爷怎能率大军不费一兵一卒占了荆州?甭客气了,今后都是一家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袁宏诚惶诚恐言道:“多谢二爷赏赐!”
  次日,褚华带人在城内四处转悠,察看城防,府库,还有粮草辎重,一一造册登记。又让钱老么带人到四处城门,部署守城,防止有人偷袭。
  然后,他又吩咐一名亲随,告知应将军,镇军大营向州城靠拢,万一有事,还能相互策应。
  “袁参军,听说桓温纳了个小妾,色艺双绝,品貌俱佳,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可有此事?”
  袁宏高挑拇指赞道:“二爷好雅兴,谁说不是?那小娘子模样俊俏水灵,谁见了都得神魂颠倒。对了,二爷,听说她还是成汉国的公主!”
  “竟有此事?嗨,若要早些知道,这可又是姓桓的一条罪名!”
  “属下只是听说,未必属实,荆州一乱,桓冲便带着她还有两个孩子溜之大吉了。”
  褚华咽了口唾沫:“可惜了,真便宜这姓桓的。你说,也怪,他的相好不是公主就是皇后,真他娘邪门了。”
  袁宏惊问道:“什么,皇后?”
  “没什么,没什么!”
  几日后,发生了一桩祸事,王芙出事了!
  桓温寿州被捕,消息传到荆州,王芙极力隐瞒,还是被桓玄知道了,小家伙操起剑,拉着刘山便嚷嚷着要去建康救父,被自己死死拦下了。
  “娘,他们抓了爹,是爹做坏事了吗?”
  王芙解释道:“你爹没做坏事!”
  “那朝廷为什么要抓他?”
  “这世道,被抓了的,不一定是坏人,而真的坏人,不一定被抓。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没有评判标准,都在掌权之人的唇齿之间。”
  “娘的话,孩儿听起来很费解。”
  “玄儿,总之你记住,你爹是好人,他是被坏人陷害的。”
  桓玄仍然不解:“娘,你不是说过邪不压正吗?”
  王芙无语了!
  桓冲按照郗超北上八公山前的意思,立时撤出人马,运走城内的所有钱粮,四散隐匿。
  王芙为怕桓玄惹事,便让把孩子一起带走,自己坚决留下。
  她要留在城内等夫君回来,她怕桓温再像上次淮河遇袭时那样,回到荆州昏迷不醒,她要亲手照料他。
  王芙倔强,坚韧,桓冲拗不过,只好让佳儿带着桓玄兄弟跟着李娅母子一道出走避难,而把王芙安置在离州衙不远的一处闲置的民居内。
  临走时,他再三叮嘱她,虽然会些武艺,也要深居简出,以免露了行藏,被人认出。
  王芙屋中囤积了不少吃用之物,每天就呆在屋内,静候着桓温哪一天能平安归来。她一直在等待,可一直也没有消息。
  有一日,她突觉不适,忍了一整天实在坚持不住,便乔装打扮,到药铺抓药。不料,却碰到了一个见过她的人—当阳县令卜世仁!
  卜世仁一次赴州衙议事,曾见过王芙一面,仅仅一面,就被王芙的美色惊住了,宛若天人,久久难以释怀。
  这次,听闻褚华来了荆州,他便前来拜见,想讨好献媚。
  递上名帖之后,得知褚华去了镇军府,枯坐无聊,便出了州衙大门四处走走,无意中路过药铺门口,见到了低头走路的王芙。
  王芙不识此人,只顾赶路,哪知背后有人尾随,目送她拐入一个路口,进入了一处院子。
  姓卜的咽了咽口水,如获至宝,发现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卜县令截获冉闵使者,搜得斯通桓温的密信,太后对你夸赞有加,看来要官运亨通了。”
  褚华至晚方归,接过恭恭敬敬递上来的名帖,夸赞了一番。
  “这全赖将军在太后面前美言,卑职感激不尽。”
  “当阳几个余孽如何了?”
  “禀将军,桓温埋下的十名亲兵已悉数擒拿,全部就地阵法。”
  “好,对待姓桓的余孽,不要手软,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褚华看着地上堆积的几箱子金银细软,又摇摇头道:“卜县令,本将军对这些死物件不感兴趣,就当赏你的,拿回去吧。”
  “哎呀,褚将军高风亮节,不为俗物所累,卑职佩服佩服!不过,卑职倒是有一活物件,将军一定感兴趣。”
  “哦!说说看。”
  卜世仁看着袁宏,欲言又止。
  “不碍的,这是袁参军,自己人。”
  “是是是,卑职发现了桓温的小妾!”
  腾一下,褚华窜了起来,急吼吼道:“在那?快带爷去!”
  他欲火升腾,巴不得立刻找到王芙,回头言道:“袁参军,你一道去,看究竟是不是她?”
  “遵命!”
  褚华淫心顿起,当即便带着十几名亲随,直奔那处民居。
  院内静悄悄的,点着灯火,看不清里面的动静。褚华急不可耐,亲自和两名随从翻身上墙,潜入院中,向内室摸去。
  门外,袁宏和卜县令听着里面的动静,身后面,褚华的心腹随从紧紧围住了院子。
  袁宏轻声道:“卜县令,门里面好像有动静,你来听听。”
  卜县令也好逾墙相窥这一手,赶紧摸黑上前,想贴着门缝细听,不料脚下一绊,咕咚撞在门上。
  这一撞,惊动了屋内之人。
  褚华刚刚破了里门,王芙已经操剑在手,喝问道:“谁?你们什么人?”
  “桓夫人,别来无恙!”
  “谁是桓夫人?你们认错人了。”
  褚华手一挥,亲随开门,领二人进来。
  “没错,将军,就是她!”卜县令信誓旦旦指认道。
  “二爷,正是王芙!”袁宏也不容置疑的说道。
  “袁参军,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卖主求荣,不得好死!”
  “小娘子,别动怒,桓温已经死了,今后就跟着我褚二爷,保你能封个诰命夫人,如何?”
  “你胡说!夫君他不会死,就你们这些禽兽,能害得了他?”
  “娘子,我褚家和他不共戴天!他要是不死,二爷我如何能到荆州?”
  “袁参军,这是真是假?”
  “嫂夫人,你就从了二爷吧。二爷说了,娶你做正妻,总归比做别人的小妾好吧!”
  “呸!我王芙生为桓家人,死为桓家鬼!”
  说罢,冷冷的剑锋横在了项上。
  褚华慌忙劝道:““娘子,有话好好说,莫要舞刀弄剑的,伤着自己。”
  王芙不为所动,他生怕美人想不开,他要得到的是鲜活的佳人,而非冰冷的尸首。
  “夫人莫怕,我这就走。”
  褚华假意退后,紧接着朝一个亲随使了个眼色。
  倏忽一下,烛火突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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