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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著我旧时裳

大晋衣冠 河淌里人 3796 Aug 6, 2021 8:14:08 PM

    既然选择了绝地还击,桓温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吩咐桓冲,通知刘言川在覆舟山下先集合兄弟,他随后就到。又吩咐袁宏准备好马车,先行到明皇帝山陵附近隐匿起来。
    布置妥当之后,他叫来管家桓平,言道:“平叔,你带老夫人还有南康母子,趁荆州大军还未到达,赶紧出城避一避吧。”
    “奴才哪也不想去,就呆在府中等待大少爷凯旋,奴才相信你绝不会失败!”
    家门有危险,以桓平的脾性,他坚决不肯走。
    “平叔,这不行。你们都在,我就有了顾虑,不敢放手一搏。去吧,记得千万不要向老夫人提及,以免她担心,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再去准备不迟。”
    “那好吧,大少爷,奴才去给你准备东西。”
    “慢着,我自己去吧。是我对不起它,把它关在里面太久了,当然也应该是我把它请出来!”
    桓温走向后院,望着那道紧闭的门,斑驳的墙,心潮澎湃。
    而此时,荆州大军已经离开芜湖,大大小小,上百艘战船,在宽阔的江面上,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直向京师逼近。
    江州码头接旨之后,殷浩就没有再看到主帅庾翼露面。他回到舱房,躺在木板床上,仔细琢磨。
    这道圣旨措辞虽然含蓄委婉,但列举的两个罪状却直指庾翼的软肋,对一向以儒将自居,以北伐复兴为己任的庾翼来说,无疑是狠狠的一记耳光。
    庾翼自尊心极强,难以接受,他病骨支离的身体也难以承受。
    这时,殷浩又清晰的回忆起了征西将军大帐内,庾翼在宴席上的怪异之处!
    宴席上,庾翼确实有些奇怪。
    庾爰之拨弄唇舌,煽动将佐要清君侧诛奸佞之时,他虽然坐在主位,不过诸人的视线悉数落在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庾爰之身上,很少有人望着主帅。
    殷浩身为长史,在荆州也是大员,位置紧邻着庾翼,所以,他才能近窥庾翼的举动。
    庾翼当时神情复杂,几乎从头到尾一直闭着双目,脸上的皮肉随着儿子抑扬顿挫的言说,时而松弛,时而紧绷,有时还会抽搐一下。
    这反映出他内心的坦然,紧张还有畏惧。
    为什么会这样?
    殷浩凭着对这位共事多年的主帅的了解,造反叛乱这些字眼,绝对和他无关,但却对身旁儿子无异于造反的清君侧之语不加阻拦。
    为什么?
    难道是受人挟制无力反对,那么,是谁在操纵?
    除了庾氏家族的庾冰,还能有谁!
    庾翼内心里本不愿为之,但身不由己,因为庾冰和自己的宝贝儿子恐怕早就密商好了。
    他只能与之浮沉,随波逐流,这才有了内心的起伏和面容上的怪异。
    还有就是庾翼的一些细微的动作。
    他手中握有一方厚厚的绢帕,不时的打呵欠,嘴角的口水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数次滴落,有时都忘了擦拭。
    他的双手也在轻微的哆嗦,尤其是脸色,蜡黄,松弛,这与宴会之初的矍铄康健判若两人!
    他为什么会这样?
    只有一种可能,庾翼已经油尽灯枯,苟延残喘。
    但庾家肯定之前给他服用了什么虎狼之药,让他短时间内猛然提升了精气神,其实是在透支原已不多的元气。
    这种蚀本之举无非是为了掩饰,掩饰主帅的病体,给那些将佐僚属服下定心丸,能为虎作伥,好跟着庾爰之成就大事!
    若真是分析的这样,那当初城内出现的袭击家眷一事,就并非京师什么豪侠所为,而是庾爰之策划。
    目的当然是为了制造恐慌,以便合情合理的把将佐的家眷集中起来,名为保护,实为挟持。
    难怪庾爰之拒绝自己的参与,而要亲自侦办,而且凶手很快就束手就擒,仿佛在坐等官兵来抓捕。
    庾翼不会这么做,庾爰之没有这个智慧,幕后之人,定是心机深沉的庾冰。
    殷浩越想越怕,如果真是庾冰为之,那么,他在京师肯定会有什么大动作,一场极为神秘极为凶险的动作。
    否则,以现在京师的中军防备,荆州大军根本无法破城!
    大军行至芜湖时,舟船暂时休整,将士们虽禁止下船登陆,但可以稍稍活动,自由了一些。
    殷浩听到,外面甲板上三五将佐窃窃私语,说什么大军东进,公子的初衷是挟北伐余威肃清君侧奸佞,为大军正名。
    没想到朝廷根本不予理睬,刺史大人又一直避而不见,凡事都是庾公子张罗,军心稍稍显得有些混乱。
    殷浩连日来一直忖度着脱身之计,必须在双方大局未定之前脱身,表明阵营和立场,当然最好还能立下大功。
    要不然,以褚家的猜忌和多疑,在他们稳操胜券后,自己将一文不值,反而会被扣上一个叛将的罪名。
    那自己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处境会比桓温还要悲惨。
    一路上,除了出谋划策,争取庾爰之信任之外,殷浩还暗中拉拢了几个平时较为亲近之人,到时好互相策应,一起反正。
    这一拉不要紧,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恐惧不已的消息:
    庾爰之曾暗中派人前往殷家老宅,想劫持其家小以为人质要挟他,这小子,还真有些手段!
    “吱呀”一声,尘灰簌簌而下,桓温轻轻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后园库门,赫然进入视线的是那把问天剑!
    自梁郡一战,这把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利剑就一直在沉睡,等待主人的召唤。
    自古名刀名剑都要用敌人的鲜血来磨砺,方能历久弥新,展露锋芒,今日,是时候了!
    一旁的支架上,则是自己白袍返京时的盔甲,旁边还整齐的叠放着芷岸为他精心缝制的猊背甲皮,一只茕茕孑立的孤鸳绣图犹在。
    门外,响起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桓温知道,那是慕容婉儿相赠的驭风马。
    好几年了,它一直圈禁在西墙一侧的马槽,偶尔桓冲帮着牵出去溜溜。
    这马也奇怪,和桓冲相处多日,还是很认生,每次桓冲骑上去,都会被掀翻下来。
    茸茸春草,簌簌夏花,涓涓秋水,渺渺寒鸦!
    桓温摩挲着马首,像对着昔别多日的老友一样,吟诵着飞逝的初夏秋冬。
    驭风马啊驭风马,不要责怪我。曾经有多少汗血宝马被弃之不用,套上车辕,拉着盐车,供贩夫走卒驱使。
    驭风马的眼睛扑腾扑腾的看着桓温,似乎听懂了主人的意思,不断叩击着前蹄,催促主人上马。
    桓温收拾好行头,纵身而上。
    “大少爷,这一天奴才等了多年了,这才是大少爷该有的模样!”
    桓平声泪俱下,不能自己。
    桓冲也热血沸腾,目中满是崇敬,想起了追随兄长在北方的峥嵘岁月,他期待着大哥从此永别轮车,踏上刀兵四起的战场。
    那里,才是他的天下,那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温儿!”
    孔氏拄着拐,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卧房,默默地站在廊下,浊泪滚滚,流过沧桑的面上。
    “娘!”
    桓温匆忙下马,跪倒在孔氏面前。
    “娘,把你给惊动了,原本想瞒着娘,孩儿的腿好利索了,又要出战了。”
    “娘早就知道你的腿好了,一直没说,娘是在犹豫。如果腿脚真的废了,那也只好认命。”
    桓冲喜道:“娘,这么说,那你也支持大哥?”
    孔氏欣慰的看着两个儿子,说道:“娘担心你爹的遭遇在温儿身上重演,所以一直劝你辞去官职,交出兵权,老老实实做一个饱食终日的驸马,不招灾,不惹祸,只要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
    桓温心想,娘还是老黄历,接着,孔氏来了个大转折!
    “可是,娘看错了,连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在那些人眼里都是奢求!在他们眼里,折了翅的雄鹰还是鹰,断了齿的猛虎还是虎,他们还会寝食难安,穷追猛打,不会罢手的。”
    桓温哽咽道:“孩儿不孝,连累娘担惊受怕!”
    “把你囚在轮车上,知道你心里苦,看你坐在马背上,娘甚是欣慰。所以娘改变主意了,你的心思不在府中,而在朝上,你的梦想不在家里,而在疆场。你的牵挂不在自己,而在千万黎庶,勇敢的去吧!”
    “孩儿谨记娘的教诲,不会给娘和爹还有桓家丢脸。不过,娘最好和平叔他们暂时出去躲避躲避,以防万一。”
    孔氏笑道:“娘啊哪都不会去,这把老骨头迟早要入土。你们胜了,他们不敢加害,你们败了,娘也无心过活。就是悬梁投井,也绝不会让他们利用娘来要挟你。”
    桓温一擦眼泪:“多谢娘成全!桓冲,出发!”
    兄弟俩全副武装,带着几名家丁,沿着皇城根,一路北上,不多会已经到了北城外的覆舟山南麓,远远看见百余骑风驰电掣般迎了上来,正是刘言川和麾下的乞活军弟兄。
    两兄弟多日未见,分外亲近,但不容细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众人调拨马头,向西奔去。
    前方二三十里,就是一处所在,乃皇家药圃,过了药圃,就是康帝通过的元武门了。
    而刚刚不久前,兴善寺发生了一场战事,正如桓温预料的那样,五千郡兵刚刚埋伏好,司马昱就和庾冰遭遇了!
    庾冰恰好也只带了五千兵马,这点兵力完成山陵之举已经绰绰有余了,剩余的两万五千全交给了杀向西城门的庾希。
    当然,庾冰另有打算,让庾希照计行事。
    庾冰精于谋算,已经破解出皇帝的深意,但并不敢提前行事,那样只会提早暴露自己的计划。
    因而,他掐着时辰,当司马昱到桓府之后,他已经动身了,比桓温料想的更早一些。
    只是因为要持虎符调兵,又去中军大牢救出庾希,动作才稍稍晚了一些。
    寺院西侧的坡道上,布置了不少圆木树枝,还有一些临时拼凑的石块垒成的石墙。
    时间毕竟仓促,而且郡兵不谙战事,技艺也不及中军。然而,他们依仗地形,迟滞庾冰大军,多少还有些成效。
    “庾大人,别来无恙啊!”
    司马昱在随从护卫下,站在一棵古木后招呼道。
    “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会稽王!难怪老夫几次派人到府上相请共商大事,王爷都不在,原来是调兵遣将躲在这里堵截老夫来了!”
    “庾大人啊,不要羞辱本王。如今你图谋劫持陛下,大逆不道,本王身为司马宗亲,岂能为虎作伥,附逆于你?”
    “会稽王真是戏子百变,不去扮演伶优实在太可惜了。世人都说,聪明之人善于见风使舵。你可曾考虑到,眼下的风向还在老夫手中,现在转舵是否太仓促了些?”
    司马昱怒道:“废话少说,你这宵小之辈,弑君巨恶,本王绝不会让你老贼的诡计得逞!”
    揭人老底的辱骂,让庾冰怒火中烧,羞惭满怀,回骂道:
    “司马昱,你就不怕许昌大帐中我俩之间的那番话泄露出去?你别痴人说梦了,你现在投靠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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