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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甘为指中棋

大晋衣冠 河淌里人 3925 Aug 6, 2021 8:14:08 PM

  遍观偌大的朝堂,成帝发现,现在身边只有桓温用起来还顺手,再无其他得力之人可以差遣。
  但是太后所说也有道理,现在就起用桓温,除了乞活军的旧部,桓温很快也会发现无人可堪差遣。
  归根结底,他在朝堂还没有根基,缺乏影响力,行军打仗和治理朝政并不是一回事!
  南康大婚之日,会稽王司马昱曾问起如何安排桓温,当时还说出一番话,出了一个针对桓温的主意。
  成帝突然之间起了戒心,起了君王多疑的戒心。
  桓温的确是他准备重用之才,但面对栽赃陷害他的王导,他选择了宽容隐忍。
  面对明里暗里压制和打击的庾家,除了在朝堂上被逼无奈而争辩之外,他同样选择了沉默,不想搞到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这样做,到底是以大局为重,还是心机太深?
  如果是以大局为重,确实堪为执政之才。如果是心机太深,那就太可怕了!
  成帝想到了宣帝司马懿,司马懿最擅长韬光养晦,人前装疯卖傻,背后磨刀霍霍!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成帝受够了,不想再继续虚与委蛇下去,徒耗光阴。
  太后已经驾崩,他要打破庾家拴在自己身上的桎梏,斩断那条无形的锁链。
  他还要放开拳脚,大干一番事业!
  之所以派桓温去,就是要逼迫他和庾亮摊牌,让他去充当打破桎梏的巨石,斩断锁链的钢刀。
  他不想让桓温一直躲在幕后,要逼他冲到台前,干一些自己想干而不便干的事情。
  桓温若是白璧,也要给它弄点瑕疵出来,不能让它一尘不染,不能让它太过完美。
  成帝相信,虽然自己没有明说,桓温也会理解其中的深意!
  青溪桥庾府,自王导过世后,乌衣巷门可罗雀,而这里却一直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密集的车辙和繁杂的脚印映衬着朝堂的政治生态,印证着大晋门族之间的兴衰更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作为庾家的代表,庾亮有切肤之痛,当初苏峻叛乱后,自己抛下太后和皇帝,威望扫地,青溪桥惨遭涂炭。
  甭说人迹,连鸟儿都不肯在此驻足。
  而今太后从病危到殡天这几日,庾府门外偌大的场地,竟然罕有车马停放,空空如也,一如庾家兄弟的心情。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庾亮得知了太后临终前的嘱托,心想还有翻身的机会,门外的场地照样还会热闹起来。
  他在耐心等待,他以为,除了庾家,皇帝无人可用。
  “吁!”
  一位不速之客的车马打破了青溪桥的宁静,庾家一门视之为寇仇,极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居然亲自登门了!
  论亲情而言,桓温应该和南康一样,称呼庾亮为舅舅,但宾主二人都深知,他们之间毫无亲情。
  从双方的坐姿以及距离的远近就可以窥出,庾亮对这位眼中钉始终是防范和排斥的,只不过以前都是在公开场合,而这次,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桓温看在南康公主的情分上还是客气的叫道:“拜见舅舅!”
  想不到庾亮不为所动,面如表情,淡淡言道:“不知桓太守光临寒舍有何见教?是奉旨前来吗?”
  庾亮以官衔相称,表明自己并不想和桓温叙什么私情,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他心如明镜,自己长久以来对桓温施放了那么多的明枪暗箭,对方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放在心里。
  再想回归甥舅私情已绝无可能,反正已经是图穷匕见,索性就揭开这层面纱,遮掩也没用。
  这种氛围正中桓温下怀,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宽容和退让荡然无存。
  他没有必要再兜圈子,面前就是自己深恶痛绝之人,也是成帝耿耿于怀之人,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感情,耽误时间。
  “庾大人,这里说话不方便,下官想请你到太后山陵前聊一聊。”桓温也改了称呼,冷冷的说道。
  “为何要去那里,不是刚刚回来吗?”
  庾亮不明白桓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桓温不想过多解释,不想把背后成帝的旨意说出来。
  “去了你就知道了,下官有一些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而且,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庾亮暗自思忖,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有无皇帝的旨意?是来看笑话的还是来套近乎?
  他很好奇,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不过既然是对自己只有好处的肺腑之言,那就有利可图。
  “好吧,本官就随你走一趟。”
  两辆车马一前一后,来到太后的山陵。
  此时的山陵,白障挽联犹在,满地的黄纸和花瓣,愈发显得肃穆庄严,也显得萧条和凄清。
  “庾大人,太后昏迷后曾经又醒过来,临终前说了几个字,你知道吗?”
  桓温不再和对方周旋,而是直接了当,当头一棒。
  庾亮一惊,暗自埋怨宫内的眼线疏忽大意,只说了太后嘱托皇帝要让自己保留体面的事情,至于临终前的几个字,他的确不知。
  他佯作镇静,等待对方继续。
  “太后最后说出的四个字是‘离他远点’,庾大人,可知此中含意?”
  “本官当时并不在场,怎能揣度太后圣意?”
  庾亮心里怦怦跳个不停,没曾想妹妹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不用回避,太后所说的他就是指你。太后一定是临终前窥见了你们的秘密,看清了你的嘴脸,才有此交待。”
  庾亮暗叫好险,看来妹妹只是蜻蜓点水,并没有道破。
  他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不悦道:“桓太守请本官过来,不是要猜什么谜语吧?本官可没兴趣,告辞了!”
  “请留步,既然庾大人不感兴趣,那咱就换一个话题吧。”
  果然碰到了老狐狸,对方不露声色。此刻,桓温只能直奔主题。
  “庾大人,太后已经作古了,情势已非同往日。尚书令这位置,你还要继续坐下去吗?”
  庾亮怒问道:“你一个小小的琅琊太守,有何资格妄议朝廷重臣之去留?”
  “重臣?敢问大人重在何处?”桓温讥讽道。
  “是新政立下了大功,还是北伐立下了大功?大人上马不能治军,下马不能安民,忝居文官之首尚书令,尸位骠骑将军武职之尊,箕踞火炉之上,难道你不觉得心焦气躁吗?”
  面对如此嘲讽,庾亮更加恼羞成怒,气得哆哆嗦嗦。
  “你、你胆敢羞辱本官,尚书令和骠骑将军乃圣上亲授,有文书和官印在此,朝野尽知,何为忝居?”
  “你文不修武不备,圣上为何要亲授于你?你我皆知,朝野皆知,这是你胁迫太后所为,别以为董太医给你作证,圣上就不会怀疑你,那晚宫内的争吵声从何而来?”
  庾亮很纳闷,也很惊慌,桓温哪来这么大的胆气?
  “试问大晋朝野谁敢和太后争吵,当然只有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臣子!你因私废公,把太后从来都当作可以呼来喝去的自家妹妹,当作恣意盘剥勒索的工具!”
  “纯属造谣,不许你这样污蔑太后!”
  庾亮气急败坏,被戳中了痛处,在自己眼中,确实就是这样看待妹妹的。
  “你说本官没有新政之功,没有北伐之才,不过是机缘不遇,天不垂怜。”
  庾亮怨天尤人,不承认自己的无能,因为他还想荣升太傅高位!
  “朝廷历经两次叛乱,本官四处奔走,出谋划策。北上梁郡,也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用自己的安危为大晋下注。就德行而言,本官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忠于大晋忠于圣上之心,苍天可鉴。”
  这番义正辞严,庾亮真敢说,差点让桓温笑出来!
  “你所缺的,恰恰就是德行!这些词语用在你身上,简直就是对它们的亵渎!”
  接下来,桓温就历数起庾亮道貌岸然的罪行……
  “你枉杀了司马宗,还将我下狱,目的是要借苏峻之手结果了我,你明知江彪非我所杀还协助路永作伪证诬陷我。你抛弃太后抛弃皇帝,只顾自家逃命……”
  “你之罪行罄竹难书,还有脸面说自己磊落坦荡,忠心护主。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庾亮心慌意乱,怎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对方全知道,看来今日处境不妙,对方来者不善。而此时,他却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勉强接招。
  “这些都是一面之词,可有凭据?”
  “庶民可骗,上天难欺!你做的这些,上天都在看着。”
  庾亮狂笑道:“哈哈,本官从不相信上天!”
  “既然你不信上天,那为何要说什么苍天可鉴?你不相信上天,没有畏惧之心,所以才会干出禽兽不如丧尽天良之事。你不信上天,那么这个东西你该信了吧。”
  说完,桓温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要行刺本官?”
  庾亮看到桓温手中多了一把利刃,惊慌失措,后退了几步。
  桓温举起利刃,轻蔑的说道:“慌什么,要想杀你的话,在淮河北岸借赵人之手就能杀了你。再说,那些是你擅长使用的卑劣行径,桓某不屑一顾。看清楚喽,这是你自己的匕首!”
  庾亮瞪大了眼睛,惊道:“此刀你,你是从何得来?”
  “当然是从那位冤死的行军司马身上!”
  桓温愤怒的吼叫,眼神凄迷,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他率三千乞活军南下淮河,阻止鲜卑人焚毁战船,在淮北郡附近官道一侧的沟壑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司马。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桓温抱着他,关切的问。
  怀中人努力睁大眼睛,气若游丝。
  “是征北、将军,属下不行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骠骑将军怎么样?安全过去了没有?”
  “将军你真仁义,还、还惦记着他、他这个宵小之辈,将军,事情是这样的……”
  庾亮嘴角抽搐,暗恨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连杀个人都杀得不彻底!
  桓温告诉他,行军司马把他在滁州和寿州的行迹,还有如何枉杀自己的缘由,当然也包括伯侄俩在车厢里的对话一一说了出来,便言尽而气绝。
  可想而知,行军司马就是憋着这一口气,希望能倾诉出来,让庾亮的罪恶无所遁形!
  庾亮呆呆的听着,形如僵尸。
  “你知道吗?当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笑容。可以想象,当他毫无征兆的被上官刺中胸膛,他有多意外!他有多恨你!”
  “上得山多终遇虎,下得水深必遇蛟,这笔账怎么也抵赖不了吧?你坏事做绝,恶如鸱枭,就你这副德行,还配谈什么苍天可鉴?”
  天人感应,山陵两侧忽然起了冷风,夏花和着黄纸漫天飞舞,天空阴沉下来。不一会,竟然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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