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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杀你

林北林楠是什么小说 我不是z 10388 Aug 6, 2021 10:27:4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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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清冷,夜色深沉,天上的星子时现时灭,地下某人的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
  傍晚在旷野上策马疾驰本就十分消耗体力,陆微言此时头如捣蒜,捣啊捣啊的,终于找到了个舒服的蒜臼子,浑然不觉地就靠到了陈清湛肩上。
  陈清湛侧过头看她,山风吹过,几缕发丝在她脸上吹拂。
  陈清湛把胳膊绕至陆微言身后,便想将她扶住抱起。
  苍云山上后半夜比现在还冷,他可没有露宿这里的打算。五⑧16○.com
  或许是移动胳膊时动了被她靠着的肩膀,陆微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摇了摇头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要回去了吗?”
  陈清湛乐津津地扶住她,笑道:“看你这倒头就睡的架势,我还以为你准备幕天席地了呢。”
  陆微言困得很,不欲与他贫嘴,揉了揉眼睛便要起身。陈清湛上前扶着她,生怕这个晕晕乎乎的人再栽了跟头。
  营帐中不比府里,陆微言除去外衣鞋袜,简单洗漱过,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心中暗暗发誓,今晚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要再起来了。
  可马上,她就感到了一件和天塌了的重要程度不相上下的事。这帐子是给陈清湛一个人准备的,这张床本就是给他一个人睡的,两人躺着……好像有点挤。况且,背后那个人似乎没有背靠着她。
  山中岑寂,偶有风吹叶动之声,帐中二人的呼吸心跳便几乎清晰可闻。
  这般近,陆微言不免想起那日在兰芳院的时候一跤摔进陈清湛怀里时,就仔细地听过那逐渐脱离平稳的心跳。又想起几天前在槐城时,落在眼角的那个吻,那般轻、那般柔,那般的……欲说还休。
  怎么会这样?
  陆微言攥了攥手,才发现手心都沁出了汗。她思绪万千,想到最后,脑子里却冒出个奇怪的问题:我昨日才煎水沐发,今日应该还有些杜若的香气吧?随即又懊恼地想,骑了一下午的马,该不会有汗吧?
  陈清湛亦是心神不宁,陆微言弓着身子,后背便几欲贴到他身上,让他觉得似乎该把手搭在那腰上,但他把手伸了又伸,最终还是收到了身前。
  他认定了她,才会接她回齐王府。可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的婚约不过是对抗皇权的手段罢了,何况还已经和离。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可她不远千里地来到恒州,什么皇权、什么赐婚、什么和离便都已成为昨日之事,他们不再是被权利逼迫而不得不困在一起的人。如今,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他带她看自己成长的地方,给她讲述一个真实的自己。
  这床被子里面像是塞了汤婆子,温度升得着实快了些。可眼下这气氛,谁都不好说破,好像那样只会弄得更加尴尬。
  陆微言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不久便真的睡了过去。
  可她睡得十分不老实,刚睡着没多久,便翻了个身,让本就没睡的陈清湛豁然睁开了双眼。
  彼时不觉,如今他们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她仿佛缩在了他怀里,陈清湛心中便不能像之前那样平静了。
  仿佛春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阵阵。
  斟酌再三,陈清湛一手揽过她的腰,终于把她搂进了怀里。
  ==
  不知何时,帐外一阵雄浑的角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整个营寨都紧张起来。角声过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狗吠、砰砰哐哐的脚步声、兵器盔甲相撞的金戈之声。
  陆微言被帐外声音惊醒,还未来得及惊讶自己为什么蜷缩在别人怀里,抱着她的那个人就先行一步坐了起来,穿好衣裳出了帐子。
  陈清湛自然认得这角声,这是要全营将士紧急集合的号角。他径直走到郭副将帐前,掀帘问道:“出什么事了?”
  郭副将已是披坚执锐,他皱了皱眉,神色凝重地答道:“咱们的一队巡逻兵,没有按时回来。”
  陈清湛再回到帐子里的时候,陆微言已经起身穿戴整齐,点亮了桌上的灯盏,帐幕上映出了两人的剪影。她拿手背冰了冰脸,问道:“怎么了?”
  “可能是瓦兹夜袭。”陈清湛说着取下了架上挂着的盔甲,又对她道,“你就在营里待着,不要出去。”
  陆微言脸上困意全无,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吗?”
  陈清湛转身看她,微微皱了眉,像是在想怎么拒绝她。
  陆微言忙起身道:“你说你十二岁的时候就跟着齐王上了战场,我都这么大了,不会拖累你们的。”
  这次她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不喜欢一个人在帐里,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等待的磨人感觉。
  陈清湛思索片刻,上前把头盔给她戴上,温声道:“也好,你早晚要面对这些的。”
  陆微言在他身边,早晚要见到这些杀伐、这些鲜血。
  还好帐中甲胄不止一套,两人穿戴整齐收拾妥帖后,匆匆出去。
  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色,跃动的火光下,将士们蓄势待发,就连营中养的几只大狗也迫不及待地雀跃着。
  “跟紧我。”陈清湛道。
  陆微言不再多言,随他一起牵了马,走到了营门处。郭将军已整装待发,他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看到陆微言过来也不惊奇,只吩咐道:“东半营的人守在营中,西半营随我一同出去。”说罢,又问道:“世子,您是要?”
  陈清湛道:“我知道巡山的路线,郭将军带一队人从起点开始找,我带其他人走反方向。”
  ==
  山路崎岖,时而开阔时而逼仄,宽处可以四马并架,窄处却堪堪能让一人一马通过,现下又是深夜,路便更不好走,整个队伍都放慢了脚步。
  四条大狗跑在前面,它们经常巡山,在夜色中比人还认得路。陈清湛和陆微言走在队伍前部,前方只有十来人。
  行至一处弯道,前面探路的狗忽然停了下来,垂着尾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陈清湛伸手示意队伍停下。
  前方是山路右拐处,两边路旁几丈外皆是树木茂盛。四周静得出奇,只能听到火把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
  大狗们呜呜了几声便冲着前方狂吠起来。
  老人们说狗叫能吓退恶鬼,不是没道理的,这四条大狗的吠声中气十足,叫得陆微言都有些心悸。
  没过多久,真有“恶鬼”按耐不住了——山路左边的树林里冲出一队人马!
  陈清湛自若道:“不许往右边树丛里退,前面的人随我迎敌,后方绕到右后部包抄!”
  霎时间,狗吠、马嘶、兵戈声、喊杀声混成一片。
  明亮的火光映着刺目的刀光,乌黑的人影接着如霜剑影。
  陆微言手无寸铁,看着周围的将士们一个个绕过她冲上前去,才意识到,她在这里,确实是最无用的一个。
  连营中饲养的大狗都冲上前去,一跃而起,撕咬开来。
  一只大黑狗咬住了个虬髯男子的手臂,那人疼得面目狰狞起来。可瓦兹毕竟常年生活在苍云山那边的草原上,多多少少与狼打过交道,虬髯男子用左手接过右手上的刀,对那黑狗直击要害,猛打腰腹。
  黑狗呜咽两声坠了下来,这一幕被陆微言看到,下意识地掩面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声惊呼,便让那虬髯男子注意到了人群中还有个姑娘。能出现在这里的小姑娘,必然是极为重要的。见她手足无措,虬髯男子阴森森地笑了一声,便提起刚染了血的刀朝陆微言冲过来。
  陆微言平时镇静,可此刻周围的血腥气让她头晕,心中也慌乱了起来,还好座下的马还有逃生的本能,退了两步堪堪把陆微言晃醒。
  陆微言忙掉过马头,向身后驰去,近乎本能地喊了声:“阿湛!”
  将士们都冲到了前方,这边山路太窄,几乎避无可避。嘈杂之中,那虬髯男子叱咤之声仿佛近在咫尺,陆微言别过头去阖了阖眼。
  但那人却没来得及追上她。
  隐约有剑光照亮她的脸颊,紧接着便是红光一闪,什么东西飙溅到侧脸上,周围弥漫起一股血腥之气。
  陆微言睁开眼,先闯入眼帘的就是恰好滚到她面前的虬髯头颅,被斩断的脖颈处还汩汩涌着鲜血。
  她心中涌起一阵恶心,面如土色,喘息越来越急。抬头看时,陈清湛就在眼前。马扬前蹄,蹋烟尘滚滚,剑映寒芒,挟雷霆之势。
  他跟平时太不一样了。陈清湛平时那么温文尔雅,怎么都不会对她凶。她“负荆请罪”,陈清湛问她手里的绳子是用来系红绳的吗?她翻澄晏园的围墙偷溜出去,他专程来给她送齐王府通行令牌。就连她说和离,他也是事无巨细一一叮嘱。
  他总对她笑,都让她忘了他本就是在这火光与刀光中淬炼过的。他出自镇守恒州的齐王一脉,是十几岁便上战场出生入死、手刃敌军的齐王世子。
  可他现在望向她的目光,为何有些……失措?
  陆微言尚未反应过来,陈清湛已策马绕过她面前,将她揽到了自己的马上。
  “抱紧我!”他道。
  陆微言被他拦着侧坐在马上,这个姿势稍有不慎就可能滑下马去。她把头低了低,不去挡陈清湛的视线,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臂都在轻微颤抖。
  盔甲透着阵阵寒意,一如周围凛冽的杀意。
  此刻紧密相依,却无半分绮念。
  陆微言全部的心神都用于让自己镇静下来,陈清湛更是专注于眼前的刀光剑影。
  陆微言感到自己耳后有东西缓缓流下,不去看也知道是方才被溅到的血。她闭上眼,把脑袋又往陈清湛怀里埋了埋。
  双眼尚能蒙蔽,两耳却不得不听着厮杀。兵刃相接、鲜血喷洒、骨肉断裂、哀嚎呼喊,一声声传入她的双耳,提醒着她周围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也提醒着她身后这人是怎样的杀伐果断。
  所谓战歌,所谓破阵曲,虽然慷慨激昂,可到底都是美化以后供人欣赏的音乐,战场上真实的声音是这般凶恶、凄厉、残酷。
  陈清湛所料不错,瓦兹从弯道外侧冲出的不过是前锋,意欲将恒州军追打到另一侧,而那里埋伏着的才是他们的精锐伏兵。
  这些精锐伏兵是被人偷了屁股从树林里赶出来的,本想伏击别人的人被人捣了背后,攻守之势转换,瓦兹一时间进退无路。
  杀伐声渐小,恒州军逐渐对瓦兹军形成了包围之势,且逐步逼近,郭副将率领的队伍也从另一侧赶来。
  高下已见,胜负已分。
  “拿下!”
  陈清湛一声令下,恒州将士们便持着枪戟逐渐逼近那群瓦兹人。
  陈清湛这才低头看了看陆微言。她脑袋埋得低,像是蜷缩在他怀里。陈清湛低头时,下巴恰好蹭到她,陆微言便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神情依旧有些恍惚,抬头定定地望着前方那群瓦兹人。
  陈清湛心中一紧。她再活泼豁达,也是个自幼长在京都的官家小姐,骤然让她见到这般残酷的厮杀情景,是不是太过了?
  瓦兹士卒中有一人正瞪着这边,天色虽暗,可他目眦尽裂,像是要给黑夜瞪出两个窟窿,是以格外醒目。他洪声大喝:“终有一日我们会翻过长怀山,夺回天神赐予我们的一切!”
  这声一出,瓦兹众人纷纷呼喊响应:“翻过长怀山!”
  他们有着莫名坚定的信仰,即便这信仰绝无可能实现。
  陈清湛冷然道:“苍云山以南皆是我大杲领土,你在做梦。”
  他没有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本事,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却有让人闭嘴的本事。恒州军的兵器贴近他们时,这些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陈清湛扶陆微言坐好,见她不言不语,又低头柔声道:“还在害怕吗?”
  陆微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怕死,只是……”
  只是第一次看着这样血溅三尺的情景,心还抑制不住地突突急跳,手还忍不住微微颤抖,耳畔还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京都那些尔虞我诈,大都杀人于无形,将血腥隐藏在繁华背后的阴暗处。
  饶是她亲手刺杀推她下水的宫女,也没有这般浓郁的腥热,饶是她亲眼见到梁家满门尸体,也没有这样漫天的血色。
  所谓火光冲天、所谓尸横遍野、所谓血流漂橹,在今夜之前,于她都是夸张的大话。
  而在这里,她看到了最辽阔的旷野,最雄伟的高山,最高远的天地,和最真实的杀戮。
  陈清湛伸手想给她擦脸颊和耳后溅上的血,却把那脸抹得更花了,只好讪讪收回手。
  “他们为什么要翻过……苍云山?”陆微言问道。
  想来,瓦兹口中的长怀山便是大杲的苍云山。
  “苍云山是瓦兹眼里的神山,是天神的象征。”陈清湛解释道,“在以前的瓦兹传说里,苍云山是守护神,帮瓦兹抵挡了‘外族’的北上。可近几十年,又有个新的传说,‘长怀山那边有美丽富饶的草原,足以供养瓦兹数以万计的牛羊’。”
  瓦兹以游牧为生,牛羊以草料为食。所以每到冬季,瓦兹屯的草料用完之时,便会骚扰西北边境。草原于瓦兹,就如同江海于渔民。江海不枯不竭,草原却会消退。足以供养数以万计的牛羊的富饶草原,在瓦兹人心中的地位,不亚于他们的天神。
  偏生就是这样残酷而真实的杀戮,仍有人奋不顾身地冲向前去,为了那高山、旷野、天地。
  郭副将下了马,没有先来给陈清湛打招呼,而是直直奔向了地下那只瘫软的黑狗。
  陆微言记得那只黑狗生生挨了虬髯男子一刀,心中一紧,向那边看去。
  刀刃猛击腹部,人尚且不能忍受,何况是狗?它身上早已染了鲜血,只不过毛色深,在远处看不真切。郭将军皱着眉蹲下身去,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看着手上沾着的殷红鲜血,神色凄怆得像是失了玩伴的幼童。
  陈清湛也凝视着那边,叹了一声道:“营里的狗都是郭将军养的,他心里不好受。”
  陆微言鼻尖一酸,这种感觉,她是懂的。
  郭瑞把那已经僵冷的狗绑在马背上,才走过来道:“巡山的那一队兄弟找到了,四个已经没气了,其中有个还被卸了甲胄,另有三个受了重伤。”
  陈清湛抬头望了望夜幕,叹了口气,低头沉声道:“把他们四个,还有这里战死的兄弟们一起葬到毅岭吧,好生安顿亲属。”
  “嗯。”郭瑞闷声道。恒州军胜了,他们却无甚喜悦。因为每一次战争,都有战友付出鲜血和生命。
  “等等。”陈清湛道。
  郭瑞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陈清湛望着他的马背道:“这只狗英勇,一并葬到毅岭吧。”
  郭瑞摸了摸鼻子,道:“好。”
  ==
  陆微言缓得差不多了,和陈清湛一起坐在马背上,看着恒州军收拾战场,整队列阵。之前听说书先生说,退兵的时候最能看出一支队伍的纪律。她忽然就明白了,恒州军为何能在二百年间将苍云山守得固若金汤。
  来的时候陈清湛走在前方,回去的时候却让队伍先行。伤员们都由人扶着走在前方,接下来是被抬着的死者、被押解的俘虏,最后跟着的就是整齐的队伍了。
  陈清湛看着将士们一个个从面前走过,忽然神色一冷,长剑出鞘,寒光一闪,直指面前那个士卒,“你是谁?”
  话一出口,周围的将士们皆警觉起来,把他按剑围起。
  那人眼神东躲西闪,本想强装镇定,可如今腿哆哆嗦嗦起来。
  陈清湛一剑挑开了他的头盔,那头盔下分明不是大杲男子的发髻。不用陈清湛出手,周围的将士们已经上前把他押了起来。
  竟还有这般后招。方才陆微言也听到郭副将说有一人的甲胄被脱了去,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企图混入军营。
  陆微言心中惊奇,疑惑道:“你能记住这儿的每一个人吗?”
  “不是。”陈清湛答道,他抬眼示意陆微言望向前方的队伍,“恒州军军纪森严,步行骑马皆有章法,那个人跟不上其他人的步子,一看便知。”
  一支这样的队伍,一众这样的恒州军,怎能不屡战屡胜?
  ==
  陆微言来的时候骑的那匹马早早被打发走,陈清湛带着她在队伍后面信马由缰。
  马儿走得越来越偏,偏到陆微言怀疑陈清湛是故意的。
  眼看着距离队伍越来越远,陈清湛索性勒了马,向天边指了指,说:“看那边。”
  晨光熹微,东方地平线上已是一道朱红。
  原来,天快要亮了啊。
  朱红往上,是橙红浅黄,再往上,便有些泛白,白光之上接着星光点点的夜幕。
  陆微言并非没有看过日出,只是没有在这般开阔的地方看过日出。
  片刻后,绯红的太阳跃了出来,周围轻舒慢卷的云都被染成了橙红。繁星黯淡下来,夜幕也逐渐褪色。日光灿烂无涯,照向大地,给起伏的山峦镀上金边。
  陈清湛转身看陆微言时,她的脸便如这山峦一般映着灼灼日光,而她凝视的神情,比日光还要温暖。
  “美吗?”陈清湛问。
  想和你看日升日落,看明月繁星。
  “真好啊。”陆微言答道。
  有的人已经长眠于昨日。
  真好啊,我们都还活着。
  太阳彻底升起来,明亮灿烂,以盛大的光辉告诉所有人,昨日已去,如今又是新的一天。
  昨夜陆微言还看星星是星星,如今就看太阳不是太阳了。
  倘若天下安定,四海升平,父亲与弟弟安好无虞,她真的想踏遍这万里河山,看遍每一处胜景。
  可倘若战事不休呢?恒州、梧州、俞州、京都,何时才能安宁?多少人浴血沙场,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再也见不到天亮了呀?
  ==
  回到营中时,陆微言再也无法忍受身上的粘腻,可营中没有浴桶,她只好独占了陈清湛的帐子,打了盆热水擦了身子,又要水沐了发,才觉清爽起来。
  擦了头发走出营帐,陆微言发现四下极为安静。问了帐外值班的小卒才知,陈清湛和郭将军给昨夜出去打仗的将士们放了半天假,这些人想必刚刚睡下。
  陆微言本来困极,可沐发以后却清醒起来,她在营中走着,不知哪里窜出了三只黑咕隆咚的小毛球。
  “呀。”陆微言看清那是三只胖乎乎的小奶狗后,忙蹲下身来伸手去逗,不远处立马传来了两声狗吠。
  陆微言循声望去,便看到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犬被拴在树下。它两只耳朵直立着,跟狼似的,正警惕地看着这边,身旁还另外有四只圆滚滚的小狗,想来这窝小东西就是它生的了。
  “它不认识你。”
  陆微言抬头望去,便见陈清湛在不远处朝她微微一笑,一如往日。仿佛天亮前那个目光坚定,一剑削掉敌人头颅的是另外一个人。
  陈清湛没有朝她走来,而是绕到了树下拴着的大狗跟前。那只大狗见了他,又是摇尾巴又是舔鼻子,好像陈清湛手里拿了根肉骨头。
  “这只狗养在营里也有五年了,将士们巡山的时候都要带着它,一天不动就要闹腾。”陈清湛道。
  大狗被陈清湛挠着头就舒服得忘记了自己的崽,陆微言趁机摸着一只小狗的脑袋道:“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黑狗,尾巴尖带点白,名叫点点。有一天它忽然走丢了,我和阿彰哭了好久。”
  陈清湛看着她,心想,狗一般不会走失,恐怕是被人捉了去。
  “后来我去学堂接阿彰,路过一个铺子,门前拴着的狗哼哼唧唧着往我身上扑,我多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是我的点点。”陆微言道。
  果然。
  “它丢的时候还是只小狗,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条半大的狗了。”陆微言收回了手,缓缓起身道,“我爹把它要了回来,但是没过几个月它还是生病死了。我和阿彰难过了好久,那以后我爹就不让我养了,估计是觉得我养不活。”
  陈清湛看着她失落的样子,轻声道:“他是不想看你难过。”
  陆微言抬眼看他,恍然大悟。是呀,那时候她和阿彰没少为小狗哭,爹爹是心疼吧。想起陆明煦带着陆微彰去了淮州,至今还没有消息,便又有些伤神。
  “那你现在还想养吗?”陈清湛忽问道。
  陆微言的眼睛亮了亮,抬眼看他,欣喜地问道:“可以吗?”
  “嗯……”陈清湛故意卖关子,“那要先问问郭将军,看他愿不愿意忍痛割爱。”
  “呸!”陆微言笑骂道,“你既然做不了主,干嘛问我?”
  陈清湛不再逗她,认真道:“还有,母妃怕狗,你看好它,别让它吓到母妃就可以。”郭将军的主他做不了,齐王府的主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陆微言又蹲下身去,抱起一只耳朵尖带点白的小奶狗道:“郭将军在哪?我去找他!”小憨狗浑然不知,在她怀里欢快地蹭着脑袋摇尾巴。
  ==
  苍云山上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将士们战死后不久就会葬到毅岭。毅岭距恒州军安营扎寨的地方不甚远,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走到。
  将士们生前面朝瓦兹守着大杲,死后留的小小的石碑却是背靠苍云遥望故里。
  生时守着故土,死后望着故乡。
  陈清湛站在前方,面朝二十余座新冢,酹酒一觞,沉声道:“祭我恒州英烈,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祭我恒州英烈,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哀恸之声在毅岭回荡,惊起林中鸟雀,哀鸣着在苍云山上空盘旋。
  哀角响起,天地同悲。
  山之上,国有殇。
  看着毅岭密密麻麻的石碑,陆微言忽然想起那日在槐城陈清湛说的话,“总有人愿意守护脚下这片土地,不惧生死。”
  ==
  从毅岭回到营中,已是申时了。陈清湛点了六千人马,便要启程回城。
  郭副将不放心,问道:“支援梧州,只带六千会不会不太够?”王殊桓能坐镇梧州十载,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俞州晋王在打仗上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窝囊废。
  “无妨。瓦兹南下之心不死,苍云山边防不可懈怠。”陈清湛道,“恒州城中尚有两万守军,我再调四千便是。”
  经昨夜一战,郭瑞也晓得了,瓦兹就是个皮厚的主,不管挨了多重的毒打,都是下次还敢,烦得很。
  陆微言在一旁自顾自地抱小奶狗。
  郭瑞又苦口婆心叮嘱道:“这窝小狗崽一个半月了,平日里都能吃些米粥了。你们抱回去以后别喂鸡骨头鸭骨头什么的,免得刺破了肠胃。”
  “嗯。”
  “别乱喂水果。”
  “嗯。”
  “别喂蒜。”
  “嗯。”
  “别放太多油盐。”
  “……嗯。”
  “别让直接睡地上,这么小会着凉。”
  陆微言在心中一一记下,又连忙拍拍胸脯道:“郭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好好的送狗,活生生被郭大将军说出一副嫁女的气势。
  可两人走的时候却为些难了。小狗自然是不可能乖乖待在马背上,即便有笼子,陆微言也怕把它颠坏了。左右为难之下,便瞧向了陈清湛。
  陈清湛翻身上马,朝她伸手道:“上来吧。”
  陆微言把小狗递给郭副将,被陈清湛半拉半抱着上了马,又接过小狗,摸着脑袋对陈清湛笑道:“那你骑稳一些,不要吓到它。”
  暮色四合,清风拂面,陆微言在马背上回望晚霞中的苍云山,霞光映着山腰处的云雾,也照着山巅的积雪。总有人愿意守护这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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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齐王府这两日,陆微言总是梦到苍云山上的场景,时时半夜惊醒。雪亮的剑光、飙溅的鲜血、赴死的黑犬、滚动的头颅……
  所幸,梦中再如何腥风血雨,最后总有人揽她上马拥入怀中。
  可惜,惊醒后会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人一狗。
  陆微言给带回来的那只小黑狗取名叫汤圆,想来,这个汤圆的皮儿还是黑糯米做的。汤圆刚离开自己亲娘,半夜经常呜呜叫唤,陆微言还要时不时下床去逗它。久而久之,困极的陆微言直接把一直胳膊搭在床边,任由小汤圆去蹭。
  然后这条胳膊便又冷又麻。
  双重折磨下,陆微言疲惫不堪,越发无精打采,黑眼圈都出来了。
  陈清湛偏偏又在这几日知了分寸守了礼数。这里跟澄晏园不一样,整个院子里都是他的人,自然没人去和王妃告状。他在书房议事到深夜后,就自觉地睡在了偏房,一点儿也不打扰她这个根本睡不好的人的好觉,丝毫不帮她分忧。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推开了陆微言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她跟前。
  熟睡中的陆微言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睫毛上,下意识地伸手去扇,却被人捉住了手腕。
  罪魁祸首轻声道:“起床啦。”
  几天都没睡好的陆微言眯了眯眼睛,见窗外还一片漆黑,便指着门愤然道:“你现在出去,看看外面的鸡起来了没有?”
  陈清湛笑道:“鸡起没起我不知道,你家汤圆倒是起来了。”
  小黑狗汤圆吃里扒外,十分配合陈清湛,在床下哼哼唧唧。
  陆微言才不理他们,收回指门的手,把被角往上捏了捏。
  “快些起来了。”陈清湛坚持不懈。
  陆微言缩了缩被抓着的手,蒙住脑袋道:“不要不要!”
  陈清湛并没有放下她手的意思,继续道:“朝廷的诏命昨夜到了恒州,昨晚连夜点兵,天亮时我便要动身前往梧州了。”
  陆微言顿了顿,今天,这么快吗?
  她挣扎无果,只好认栽,坐起身来,问道:“要去多久?”
  陈清湛垂首道:“不知道。”
  有了苍云山的前车之鉴,陆微言便十分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是个大累赘,没必要去拖累他,便不再要求什么同行,只道:“那你小心些。”
  陈清湛笑了笑,又道:“社稷坛遇伏之事你可还记得?”
  陆微言点了点头,想起有人冒充恒州守军,便问道:“恒州有内鬼?”
  陈清湛道:“我之前命人在恒州散布消息说,王书桓十分在意先帝王皇后的一双儿女,邓鸿想必是巴结王书桓心切,才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然后劫走了她陆微言。
  陈清湛又道:“但恒州的内鬼,可能不止一个。”
  “所以呢?”陆微言不明白他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恒州的事她又不了解,总不能替他捉内鬼。
  “所以,不要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告诉父王,或者等我回来。”陈清湛笑道。
  绕来绕去就为了不让她乱跑,陆微言拖着声音道:“知——道——啦。”
  陈清湛盯着陆微言看了许久,久到陆微言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在陆微言马上就要反思自己的时候,陈清湛终于一手托腮,笑问她道:“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陆微言眨眨眼,不解道:“说什么?”
  “我父王每次出征打仗,母妃都会说等他回来的。”陈清湛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屁孩儿。
  陆微言蹭到床边弯下腰,抱起小胖狗,正色道:“嗯,汤圆会乖乖地等你回来的。”
  汤圆没有它娘半分英武,四条小短腿一阵乱踢腾。
  陈清湛伸手绕过小奶狗,点了点陆微言的鼻尖,笑道:“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
  陆微言:“?”
  陈清湛离开后,陆微言还是匆匆忙忙地爬了起来,梳洗完毕,赶在陈清湛出府之前截住了他。
  晨曦初露,雀鸟轻啼,陆微言跟着他从齐王府送到了城门口。
  陈清湛在城中尚可步行,出了城便真的要上马了。他给陆微言理了理被晨风吹乱的几缕头发,道:“好啦,你准备跟到槐城吗?”
  以前不知,苍云山那日之后,陆微言才明白将士们出征打仗是如何的命悬一线。梦中总会想起他砍下敌人头颅后看她的目光,彼时大敌当前来不及细想,后来才明白,那目光的意思是,他不想失去她。
  陈清湛如此,陆微言亦然。
  思及此处,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在千军万马众目睽睽之下环住他的腰,小声道:“我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国殇》屈原
  “山之上,国有殇。”——《望故乡》于右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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