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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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坊间传言，蔡绦作风混乱，贴身书童林烟便是其中之一。
　　皮肤细嫩，面目清秀，身上有淡淡脂粉香气，眉宇间泛着一丝阴柔。
　　陈平安顺便打开面板看了一眼：
　　凡人：刘德柱，乾造
　　生辰：丙戌丁酉癸卯乙卯
　　等级：无
　　技能：箫笙乐理、木雕
　　“原来林烟只是个艺名，还是刘德柱好听一点……”
　　陈平安有看着技能栏，陷入沉思：
　　蔡绦是声色中人，调教娈童学习音律也属正常。
　　但在当今武朝，木工与泥瓦匠是贱行，林烟作为富家书童，不应该会木雕。
　　事出反常必有妖，且慢慢问来：
　　“死者……蔡绦公子除了摘星阁，还喜欢去哪里饮酒？”
　　“哪里都去。”
　　“喜欢找哪个姑娘？”
　　“公子喜欢新鲜！”
　　“一般什么时候去？”
　　“不固定，每月四五次。”
　　“与哪些好友一起？”
　　“公子独行。”
　　“从蔡府到摘星阁，为何不走宽敞的朱雀街，反而要走狭窄的芝麻巷？”
　　“怕被熟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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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里有个技巧叫做“农村包围城市”，从外及里，循序渐进，由琐事至正事，同时埋一些伏笔以供反驳谎言。
　　这几个问题看似与案件有关，实则不太重要，林烟自然对答如流。
　　此时陈平安忽然话锋一转：
　　“你祖籍何处，家里原是做什么的？”
　　“祖籍江苏，本是庄稼人！”
　　“何时学的木雕？”
　　“……小人不会木雕！”
　　果然不承认！
　　陈平安叹道：“德柱啊，你爹妈还在吗？”
　　“不在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刘德株，丙戌年九月初二生……”
　　林烟眼中顿时慌乱：“你又怎么知晓？”
　　陈平安道：“你的那些事儿，能瞒过谁？说说吧，跟谁学的木雕？”
　　林烟露出挣扎的神色，最后咬牙道：
　　“是一个赖头和尚。”
　　原来，蔡绦虽豢养娈童，但玩法很花，尝过鲜后，就不怎么上心了。
　　林烟遭冷遇，心情不畅，上月十八在街上闲逛时遇到个赖头和尚，声称有逆天改命之能。林烟初始不信，那和尚就把他的事一丝不差地说了出来，当即惊为神仙，纳头便拜。
　　和尚刻了两个木头人，用红线绑在一起，叮嘱林烟写上蔡绦的生辰八字，并且收集毛发、指甲、血液，塞到木雕之中。
　　“我照做了，那木雕果然见效，可惜半个月之后又恢复原状。我又去找那和尚，他说是因为木雕样貌与公子样貌差距太大。我便求他教我木雕，悉心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几日我雕出来了，好像吹口气它就能变成公子！我又去找那和尚，他便收了木雕、八字、毛发、血液，说要帮我做一场法，好教我与公子长相厮守！本来说好今日去拿的，谁知道……呜呜……”ŴŴŴ.
　　林烟嘤嘤地哭了起来。
　　陈平安静静听他讲话，这里面地信息量太大了，这一通话下来，案子已经破了一大半。
　　厌胜术所需要的生辰八字、毛发血液等，都是林烟提供的——也是讽刺，
　　蔡绦之死，与那赖头和尚脱不了干系。
　　但还有一个问题，死者生前自宫，应是凶手的针对性残害，和尚没道理逼着一个人切掉自己的命根子啊。
　　凶手应该不止一人！
　　“那和尚现在何处？”
　　“不知道，上次给了木雕之后就没再见过他！”
　　陈平安皱眉又问：“蔡绦生前，可曾对谁始乱终弃，或者凌辱了什么人？”
　　林烟反问：“我说了，公子喜欢新鲜，你听不懂其中意思吗？”
　　“意思是，全部都算始乱终弃，对吗？”
　　“那些妖艳贱货，自然全该抛弃，哪个配得上公子？”
　　陈平安取来笔墨：“你把近三个月，蔡绦见过的女人，都写下来！”
　　“那群贱货……我忘了！”
　　陈平安忍着恶心说：“你与蔡公子情比金坚，是他唯一的贴心人。如今他死了，真凶很有可能是那些妖艳贱货中的一个，你不恨她们？”
　　林烟一听这个，顿时满脸悲愤，提笔便写。
　　一刻钟后，陈平安手上多了个名单，长长一串，有近百人……
　　陈平安问：“这些女人都是什么情况？”
　　“这你算问对人了！”林烟智珠在握的样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比公子还要了解她们。”
　　于是一一说来，如数家珍。
　　名单上总共九十六人，其中七十五人为财色交易两厢情愿，十八人心有不甘，但在权势威胁之下也半推半就地从了。
　　唯余三人当场殒命。
　　这三人之中，竟然还有个陈平安的熟人。
　　宁采薇！
　　两个时辰之前，他刚把宁采薇的冤魂送走，扭脸就碰到了对方的案件。
　　看来她的话也不用转达了，她哥哥终究没能忍住。
　　陈平安又详细询问一番，竟意外发现赖头和尚住在南城户部巷——宁采薇家也住在那里！
　　陈平安恍然大悟，对这案件也有了基本判断：
　　蔡绦之死，应该是宁采薇的兄长宁铁衣所为，他要复仇，便通过赖头和尚从林烟手上骗到了偶人厌胜术所需材料。
　　又提前埋伏，二人一个布阵困住马车，拖延施法时间，另一个操纵人偶，自残自杀。
　　案情侦破，陈平安却叹了口气；
　　杀人偿命，本来天经地义。
　　滚滚浊世中，小人物的选择本就不多，宁铁衣为屈辱而死的妹妹报仇，在道义上让人拍手称快。
　　可陈家二老却被他栽赃，身陷囹圄，不日问斩，道义又在哪里？
　　陈平安昂首走到院中，说道：“蔡绦之死，已有眉目！”
　　此言一出，翟云峰、京兆府尹急忙追问，唯有展颜神色复杂。
　　“是何人所为？”
　　“凶手有三人，分别是书童林烟、南城户部巷宁铁衣、夫子庙外赖头和尚！”
　　林烟脸色因激动而狰狞：“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杀害公子，我敬他爱他都来不及！”
　　展颜也大喊道：“一派胡言，林烟，断没有作案动机！”
　　“不怕人心坏，就怕脑子蠢！”陈平安冷笑道：“你不知道这位书童新学了木雕手艺吧？”
　　展颜顿觉脸红发烫：“说谁蠢呢！”
　　“肃静！”京兆府尹断然厉喝：“到底怎么回事？”
　　陈平安将蔡绦行径龌龊、林烟心怀嫉妒、凶手行巫厌胜的经过说了一遍。
　　一番言语有理有据、合情合理，翟云峰和府尹不住颔首。
　　陈平安最后总结：“扣下林烟，再将宁铁衣和赖头和尚捉来一问便知。”
　　展颜驳斥道：“胡编乱造，证据呢，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陈平安道：“要证据却也简单，你把人抓来一问便知！”
　　“你说抓就抓？你算什么东西！”
　　翟云峰颇有深意地看了展颜一眼，厉声道：“抓人！”
　　展颜脸色难看，只得领命安排人手。
　　但半个时辰之后，人马无功而返：
　　“宁铁衣与赖头和尚果然住在一起，但二人昨夜之后就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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