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恨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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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胜……于物，超，凡……’
　　身体在重力的影响下，朝着下方坠落。
　　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精神波动也趋于平缓。
　　身上的金属零件因为失去了约束力，很快就按照乱码一般的残念，随即合成了一些‘艺术品’。
　　一座座恢弘的宫殿拔地而起，一幅幅和谐的画卷被绘制出来。
　　一汪汪清凉的山泉维持着流淌时的模样。
　　还有，一根根燃烬的火炬，苍白的灰，没有温度。
　　他们存在的时间很短暂。
　　他们的存在也很脆弱。
　　左辞只来得及将他们最灿烂的一瞬铭记于脑海中，下一秒，便有一半因为挥拳带来的劲风撕扯成了碎片。
　　临近死亡，任何生命都想要留下些什么。
　　或是一封遗书，或是一件陪伴自己多年的器物。
　　也可能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其中凝聚着几十年努力的成果。
　　左辞很漂亮的虚晃一招，利用周甘他们战斗的惯性思维，成功偷袭了那位教徒。
　　大量的记忆，以无比粗暴的方法，冲击左辞的神魂。
　　想要在这个没有被大肆改造过，只是稍有瑕疵的神魂上留下些许痕迹。
　　见面就要拼生死的敌人？
　　共同努力，寻找那一线生机的道友？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彼此，此时此刻，这位教徒只是单纯想留下些什么。
　　载体，不重要。
　　能否理解，也不重要。
　　……
　　“其实，我是有名字的。”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出现，左辞仿佛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这位教徒的一生。
　　“我姓巫，一个古老的姓氏。”那声音继续娓娓道来：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巫是一个伟大而神秘的职业。
　　我的祖先们身为巫，经过无比刻苦的修行后，驾驭自然之力，驯化野兽猛禽，带人类走出懵懂的时代。
　　你知道吗？
　　我的父母，或者说让我这缕意识凝聚起来，拥有了思考力的创造者，就这样对我说过：
　　‘我们是巫的后代，是人类历史的开拓者，是继承了自然之力的伟大贤者！
　　我们必须做出决定，燃烧我们的神魂，也燃烧所有人的神魂！将这股力量陪伴我们的左右。
　　在太阳落山时，为人类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背负世人的骂名，甚至被文明遗弃，但我们都不能被情感蒙蔽双眼！
　　因为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没有人可以评论对错。
　　我们开辟的道路，遍布了血与荆棘！
　　痛！丧子之痛！锥心之痛！灵魂烧灼之痛！被世人误解，无法辩解之痛！
　　我们都要忍受！
　　无论如何，都不要停下脚步，就算是深渊也好，你也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相信自己，相信自己！
　　当文明走上末路，我们的使命，就是在黑暗中拼命的奔跑。
　　失败一万次也无所谓，因为只要胜利一次，我们的文明就能延续下去！”
　　……
　　砰砰砰砰！
　　金属球在半空中炸成无数块碎片，密集的火线第一时间覆盖了整片区域。
　　那些艺术品，代表着未完成的，金灿灿的梦想，被一阵阵狂风吹散。
　　左辞看着巫姓少年心中构筑的那个未来，有些沉默。
　　无力感，油然而生。
　　亲眼观看一个文明在最后的日子里挣扎，并一步一步走进灭亡。
　　这种对神魂的冲击比文明毁灭后留下的文献要震撼、沉重得多。
　　巫姓少年原本是心神盟的一名普通机械师。
　　他喜欢把自己扭得奇形怪状的，然后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复原。
　　嘴角始终挂着笑容，他喜欢这个表情，也喜欢用这个表情表达内心。
　　‘太阳’们还在天上挂着时，他常去的一家美食店名为鱼香肉丝。
　　菜名，既为店名，只为食客提供一种u盘，却开了几十年。味道那是一级棒！
　　他还喜欢去海洋的边缘吹吹风，喜欢看鱼儿们在水中欢腾。
　　有时也模拟它们的形态，下去游一转。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也是那样的碳基生物，有血，有肉。
　　还有一种叫做大脑的东西，用于思考和产生感情。
　　不懂啊……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视、闻、嗅、味、触，用神经元芯片搭建起来的网络就能完美的模拟。
　　他一直觉得人类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
　　他们是更高级的人类，更强大，更理智，也更文明。
　　他牢牢记住了自己的使命，没有因为自己只是那一批数万名新生儿中的一员，就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当‘太阳’落山，致远星的天阶强者们尽数陨落时，他也在一个个夜晚冥思苦想，寻找济世良方。
　　但想得更多的是——
　　为什么要拯救这个文明？
　　为什么要付出生命，去拯救这个世界？
　　长辈们灌输的各种答案，无法引起他神魂的共鸣。
　　大家都说，我们是人类，人类的神魂会在做某件事时产生共鸣，从内心深处认为，这件事非干不可。
　　那我，是为何而战呢？
　　为了伟大的致远星？
　　为了与生俱来的使命？
　　为了永生的幻想？
　　还是：前人告诉他们的，所谓的飞升？
　　在一场黑洞穿行模拟实验事故中，巫姓少年患上了失忆症。
　　大量的记忆变成乱码，就连最高明的医师也束手无策。
　　只能选择将记忆清除，然后通过其他人对他的印象，构筑一个新的巫*&%
　　那还是我吗？
　　大家认为的我，是我吗？
　　这个问题，就像前辈们的梦想，是我的梦想吗？
　　想不明白一个，又如何为另一个下决定呢？
　　康复训练，做了半年之久。
　　有一天，突然间他很想去一家餐厅，那家餐厅只有一道菜，而且店名就是菜名。
　　当那块u盘插进了凹槽时，他明白了。
　　‘如果我活着，我想要在我的记忆中留住鱼香肉丝的味道。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那家小店继续存在，让更多的人，都知晓什么叫做鱼香肉丝。’
　　我是一个连记忆都损失殆尽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去想着拯救世界呢？
　　而且，谁能说，这就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我想为了鱼香肉丝而活。
　　……
　　左辞简略的看完了巫姓少年的一生，抬头，仰望那片星空。
　　太阳们，都陨落了……
　　失去天阶强者们的文明，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崩溃，全凭一口气吊着。
　　其实，战争早就结束了，要不了百年，时光长河就会侵蚀掉天阶强者创造的屏障，将一切化作尘埃。
　　自我催眠也好，斗志依旧存在也罢。
　　只要还有人高举火炬，不管是什么样的道路，都值得一走。
　　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