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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根本就不存在

国士无双,戏子让我给狗道歉 一酒慰平生 5116 Aug 5, 2021 10:30: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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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西斜,最后一抹夕照洒落在魔教总坛宽阔敦实的防风城墙上。阴影渐没,远远望去,翘起的屋脊线,将天与地分成两种瑰丽的颜色:烛光穿透琉璃似的炫目的昏黄与珍珠散落墨盘似的飒然的凄白。
  一阵干砺的硬风旋过,刮擦着脸颊,灌进满口嘎吱作响的尘沙。
  沙漠中因失去阳光的滋养而骤降的温度,冷得仿佛万物都在刹那里僵直凝固了。无垠的空旷间,只有身下的驼铃声“叮铃叮铃”频频摇动,鸣得欢快。
  正如白元奉此刻欢腾得近乎雀跃的心情。
  一封通过特殊途径加急送来的传信,信纸上也只两个隽雅小字:“归期。”
  如此简单且又指意不明的短语,却如同一张敦促速归的传唤符,令远在千里之外的白元奉再也坐不安稳。他甩开下属,单人独骑,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先一步折返了回来。
  归心似箭。只为“家”中有人等待。
  通过城防,白元奉跳下骆驼,扯落披风,挥退手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向属于血盟教教主的院落狂奔。
  长廊一侧通透的影墙,将庭院里挺拔的松树与蓬簇的沙棘染成了暖心的淡黄,转过拐角,隔着窗棂,可见投映在地面上的淡淡的影子,随着昏黄烛灯的摇曳而若隐若现。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从不敢肖想的宁静美好:陈染怀只着中衣,十分闲适的翘起二郎腿,半卧在漫无边际的大床上,他搭盖着雪白厚实的长绒毯,黑色的长发披落逶迤在枕侧,抖着脚腕发出叮铃叮铃的铃音,并随着铃音有一搭无一搭的在翻书页。
  他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曾抬,语气已先充斥着不满:“别烦我。我就是愿意点这么根破蜡烛。”
  白元奉顺着他的话意去看那根短短一截、几乎快被蜡泪水湮灭的白色蜡烛,伸出蜡剪,将烛火挑得更亮一些。
  他全程的动作都是在悄无声息中完成的。
  意外的安静,引得又翻过一页书页的陈染怀侧目看了一眼。
  这一看,当即丢开书本,欢呼了一声:“你终于回来了!”光着脚跳下床,如飞鸟投林般,扎进了白元奉的怀抱,熟练的对着白元奉抱怨道:“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无聊。”
  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发出如驼铃一般叮铃作响的声音。
  两只小巧镂空的金铃,紧贴脚腕,牵扯着一根柔软纤细却刀砍不断的金属脚链。锁链的另一端一直深埋进地底。
  白元奉慌忙手搂着这小小的纤细的人,将他抱回床上,看他许久都没有笑得如此开怀的脸,看到有些发呆。
  陈染怀笑起来有一对儿娇羞带怯的小梨涡,隐在两边的脸颊上,只浅浅的一个点。他伸手在出神的白元奉眼前上下晃:“喂,回神啦!你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活泼开朗得像两个人。
  “染怀?不,是陈染怀。”白元奉简直不敢深呼吸,生怕吹散了眼前的这场美梦。他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对方那般,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来了?”
  陈染怀不自在的撇开头,低垂下眼帘,在白元奉灼热的目光的期待中,轻轻点了下头,小声轻语:“嗯。我都想起来了。”
  话刚说完,自己倒先不安的羞红了脸。忙双手微拢着半敞的衣襟,轻蹭着厚绒毯,向后挪了半步。
  衣料在摩擦声中,抚过皮肤,发出细碎的声响。
  陈染怀像是突然下了某种决定般,果断的抬起头,半埋怨似的轻声撒娇道:“我冷。你不上来一起暖和暖和么?”
  更似某种隐晦的邀约。
  白元奉像是不敢置信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般,屏住呼吸靠过去,尝试着轻轻触碰陈染怀的发丝。
  他见陈染怀在一瞬间想要躲开,却又极不自然的勉强着自己没有去躲,便立刻像触电似的弹开,久久不敢再动一下。
  良久之后,是白元奉主动打破僵局的一声苦笑:“你能记起些什么就已经很好了,不用着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扯过厚实的毛毯裹住陈染怀,又拽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床被褥,夹在胳膊下:“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仿佛意识到最后一句,是句自作多情的废话,他忙轻咳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又叮嘱陈染怀一句:“我让他们替你换牛油蜡烛来,你也别看书看到太晚。”
  说完,似要逃跑般,匆匆的就要离开。
  却被一只白皙的手,坚定的扯住了黑色衣服的下摆。
  “不要走。”陈染怀央求道。
  “那我……”白元奉踟蹰的停下了脚步,“稍微坐一会儿?”他试探的刻意贴近了陈染怀,见陈染怀并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抵触的表情,松了口气似的轻松笑着宽慰陈染怀,“你放心,我只坐一会,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会对你做。”
  室内久静无话,只有滴漏不知疲倦的“滴答、滴答”。
  仿佛想要避开自己波涛暗涌的复杂心绪,白元奉没话找话题的问道:“你在看些什么书?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他伸手抓住书脊,想翻过另一侧去看书名,却被陈染怀冰冷的手一下子按住了手背。
  “白元奉。”他喊白元奉的全名,待白元奉抬头看向自己,轻轻抓起白元奉的掌心,贴上自己的侧脸,强行克制某种情绪般,闭上了眼睛,用泫然欲泣的颤抖声音问,“你怎么不问问我都想起了些什么?是因为不敢么?”
  是不敢。更是不愿意再逼迫你。
  白元奉回忆起当初刚抢到陈染怀时那个偏执的自己:强迫陈染怀喝药,勉强他针灸,带着他看某些属于两人的共同回忆……动用一切能想得到的手段,一遍又一遍摇晃着逼问他:“你不记得当初我们……”
  乃至最后的失望:“你怎么会记不起我!你怎么能独独忘记我!”
  以及失望至绝望之后的极端行事:因为陈染怀的偷偷逃跑而震怒,更因为后怕,于是干脆用锁链锁住四肢,将人长久的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亲自看管。
  跟当初那个老疯子的疯狂行事简直如出一辙。一个疯狂到近乎精神错乱的自己。
  ——全都是些痛苦的过往,更将本就模糊不清、所剩不多的点滴美好,几乎消耗殆尽。
  他摇头,甩开根植于记忆深处的痛楚,心疼陈染怀的望着他笑:“不用再勉强了。想起些美好的记忆当然更好,但如果是些糟心事,那么不提也罢。”
  他看着陈染怀突然间变得迷茫无措的眼神,又安慰他似的一笑,温柔的按了按陈染怀的发顶:“别想太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陈染怀仰头看他,犹豫着,迟疑着,试探着喊了一句:“……小疯子?”
  仿佛撬开了某块遮挡了记忆的隐藏着的石板,一下子透进光亮来,白元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等他回过神来,早已与陈染怀紧紧相拥,并埋首在那散发着新沐香气的柔软脖颈间,不肯再抬起头来。
  “我想你,染怀,我想你。我想你想得要死。染怀,我的染怀……”白元奉的声音里,是难以自抑的激动,和过度激动之后的茫然无措。
  陈染怀拍着白元奉的后背,同样哽咽着回答:“我也是。”
  白元奉想要急于证明什么似的,有些急切的将手伸向怀内。
  那里是一面熟铜打磨的,因为被反复拿在手中回忆把玩,现在已然亮得光可鉴人的护心镜。
  “我这里有……”他来不及把话说完,已经被陈染怀一下子捂住了嘴。
  陈染怀明显的误解了些什么:“还是让我来吧。”他的声音都是哆嗦的,却又动作粗鲁的推倒白元奉,翻身骑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些慌乱又有些急迫的,十指瑟缩着去抠解白元奉黑色刺绣腰封上的复杂的金属扣。
  白元奉动情难耐的半撑起身,揽抱上他的腰,去寻他的嘴唇。
  却被陈染怀一把推开了。
  两人同时都有些怔愣。
  陈染怀连忙又笑出了一对儿小梨涡,他拨弄着脚腕上叮当作响的铃铛,扯着金属锁链,像抱怨似的解释道:“先等等。你能先帮我把这个解开么?它勒得我脚腕肿胀得难受。”
  白元奉见状,更多的是窘迫与愧疚。
  他忙不迭的从腰间取出钥匙,咔哒一声扭开脚链,又帮陈染怀揉搓脚腕:“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嗯。我试试看。”陈染怀转着脚踝,缩了缩脚趾,犹犹豫豫的说,“好像不是太舒服。我想下床走走,再看看怎么样。”
  白元奉忙又蹲下来替他穿鞋,又听见陈染怀再度迟疑的央求道:“你能再帮我去倒一杯水么?我有些口渴了。”
  白元奉只恐自己无法为他挖心掏肺,见他如此无芥蒂的熟练支使自己,隐约的找回了些当初两人相处时的感觉,不疑有他,愉快的回答了一句:“你等着。我这就去。”
  他哼着轻快的江南小调,举起圆桌上的冷水壶,向茶杯内倒水,听见身后陈染怀慢慢拖沓着走来走去的声音,还在不放心的叮嘱:“你等我倒完水,就过去扶你。”
  却又听见脚步停在背后的声音。
  难道是因为等不及了?白元奉欣喜的期待着陈染怀会从背后突然抱过来,环住自己的腰。
  一直等到茶杯内的水斟得快要溢出来,也没能等到那个温暖的拥抱。
  算了。不急。慢慢来。他在心底劝慰着自己。同时,万分谨慎的双手捧住茶杯,就要转过身去。
  一刹那,杀气肆溢,杀机已至。
  那柄放在房内剑架上,象征着两人共同的回忆的,花纹繁琐、金属镂空花纹上雕着“莫离”的宝剑,正对着白元奉的后心窝插了过来。
  莫离莫离,莫离染怀。莫离便要滋生仇怨么?
  “莫离”两个字的美好寓意在此刻却似一种巨大的讽刺,更像现实扇过来的一记耳光。一巴掌将白元奉心底最后那点希望,以及那点快乐与期许,扇得支离破碎。
  他亲眼看见自己用手掌紧紧地握着剑身,淋漓的鲜血顺着掌心纹理向下滴落,滴在地砖上,洇成一滩荒唐的旧梦。
  白元奉像是突然间想不起自己要说些什么似的,望着茶杯内粼光波动的水纹,恍然大悟的向陈染怀的方向递过茶杯:“染怀,你的水。”
  却被陈染怀毫不迟疑的一掌拍翻了出去。连杯带水,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陈染怀往日玲珑的眼睛,蓦地红了眼圈,也涌出了泪水。他双手持稳宝剑,带着满满的恨意,又将剑尖向前推进了寸许,怒目切齿道:“白元奉,你去死!”
  “小怀。”白元奉几乎已经在恳求他了,“你别开玩笑,你怎么可能真希望我死?”
  “哈哈哈,简直可笑!你怎么还有脸说得出这种话!”
  青城剑法“寸心寸许”在陈染怀的掌中几乎被催动到极致,剑柄飞速的旋转着,剑尖似锋利的芒锥,迫得白元奉不得不松开剑身,侧身避过剑芒。
  他一步一步向旁边退让着,一直退着靠到屋子内的博古架前,眼睁睁的看着陈染怀一丝留恋也没有的将博古架上存在于记忆中的物件的仿制品砍了个烂碎。终于彻底的死心了。
  “你什么也没想起来。”白元奉听见自己声音分外冷静的在陈述一个早就该被发现的事实。
  他毫不费力的抓住陈染怀的手腕,将“莫离”摔出去,将人摔回了软床,并在陈染怀的百般抵抗下,按住他,强势的用金属细链将陈染怀的右手与左脚脚踝扣在了一起。
  “想起什么了?想起你是个杀人凶手!是个杀害我师兄的仇人!白元奉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我诅咒你生生世世痛苦!我诅咒你不、得、好、死!”陈染怀俯在床上,拼命翻身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哭叫着咒骂着白元奉。
  白元奉充耳不闻的又重新倒了一杯冷白开水,走到床前,不由分说的捏开陈染怀的嘴,替他灌下去。
  陈染怀向白元奉脸上吐口水:“你要找的‘染怀’早就死了!如果没死,那也是因为故意在躲你。谁让你这么恶心,是个只喜欢男人的变态!”
  白元奉面色如常的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又去倒了一杯水,再次替陈染怀灌了下去。
  陈染怀深吸一口气,唯恐不能激怒他般又接着骂:“你跟你那个变态的、恶心的、在江湖上人人充作茶余饭后谈资笑柄的父亲一样……”
  “够了!”白元奉厉声打断了陈染怀的话,放开陈染怀,起身放回茶杯,头也不回的说了句,“你早些休息。”就要往外走。
  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撞在墙壁上发出的咚得一声的闷响,忙回头,看见一脸是血的陈染怀还要继续往墙上撞。
  “你是不是疯了!”白元奉慌乱中抱住他,掏出绢帕替他去擦额头上的血,反倒被陈染怀咬住了手腕。
  陈染怀豁尽全身力气去咬,恨不能一口一口咬下白元奉的肉,却见白元奉如失去痛觉般任由自己咬着,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替自己擦血。
  他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落感,松开口,自嘲道“我不是疯了。我是早该死了!”
  他像是听不见白元奉说出口打断他的话似的,眼露绝望的喃喃重复着自己的话:“是呀!哈哈,早该死了。我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我而死。死又有什么难的?怎么不能死?咬舌自尽,撞墙身亡,上吊吊死……只要想死的决心足够坚定,又有谁能拦得住我?怪只怪我自己贪生怕死,总想着只要活着,总有一天师兄会将我接回青城……”
  他如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力量般,说着话,突然发狠似的用力咬向自己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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