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买条秋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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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下雨了，雨水滴在身上，滑入领子，竟然是有温度的。粘腻的滴答声，滴上碎石，渗进缝隙。
不，不是雨，是血。
没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这般听力灵敏，我可以听见血滴落的声音，听见风困在石洞深处的呜咽，听见李加乐和贾咳子微弱的呼吸声。
他们的生命已经徘徊在尽头，像两团即将熄灭的火。
我挣开绳子站起来，探了探自己的鼻息，又伸手按在心口，苦笑起来。
踉踉跄跄地走到包旁，蹲下时差点一头栽在地上。符咒垂在眼前，怎么都扯不掉，我索性暂时抛开它不管，在晕眩中拿起急救包。
为两人包扎好后，我在背包旁蹲下，准备将急救包放回原处。Μ.5八16０.cǒm
鞋底与碎石相摩擦的声音响起，有人拖着脚步靠近，我来不及站起就被人一脚踹倒，洞顶挨近了又迅速离远，整个人像是被无数只手往地底拉，天旋地转，晕得我几乎吐出来。
眼前又模糊了，最后的清醒犹如被一根蛛丝吊起，我筋疲力尽地护着，不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等景象再次清晰时，我发现自己靠在石壁上，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李加乐贾咳子坐在对面，微睁着眼，看起来状态不错。
救我们的人正倒提着背包，稀里哗啦地往地上倒物资，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抬起头，我得以看见他的脸——一张被毒雾腐蚀的、属于年轻男子的脸——江子算。
明明看得出我是个死人，为什么还为我包扎？
我张嘴发声，声音极其沙哑，喉咙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在告诫我注意自己的伤势。意识到自己可能暂时无法说话，我伸出手，朝江子算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他弯腰捡起一瓶矿泉水，扫了我们一眼，往洞的深处走去，边走边道：“剩下的都留给你们了，努力活下去吧——”
江子算走远了，我爬起来去拿自己的包，翻出本子和笔想给李加乐贾咳子二人留言。还没落笔，就听见有人用微弱的声音说：“沈……”
是贾咳子。
我凑过去，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前辈，我去……报信。”
我想说我去就行，张嘴才想起自己无法说话，忙在本子上写：我去报信，你们好好养伤。
这时李加乐插话：“……还是我去……”
怎么还争上了。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又写道：时间紧迫，别比比。
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没手写过字，手抖得厉害，字有点乱，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明白。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将本子与笔收进腰包，随手掏出个夹子把符咒别上头顶，又拿口罩抹了泥戴上。
不清楚毒雾对我是否有影响，还是防范一下为好。
铁三角不一定能找到，我打算先跟上焦老板的队伍看看情况，于是低头寻找脚印。
有些地方并不容易留下脚印，需要仔细观察才能找到下一步。我又处在晕眩状态中，稍有不慎就会一头栽倒，滚好几圈在地上躺一会儿，才缓过劲站起来继续前进。因此行进速度非常慢，有时都知道接下来一段路如何走，但花上十分钟也不一定能到达前面那颗树。
毒雾开始起效，裸露在外的半张脸火辣辣地疼，有血从额角流下。
我望着远处的雾气与山，心底滋生绝望和难以言说的愤怒。
被铁三角发现时，我正蹲在草丛中，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腕，以疼痛来对抗愈发浑浊的意识。
“储火？”吴邪试探着问。
居然能遇到他们，我欣喜极了。可情绪稍一激动，毒雾便侵蚀得更快，立马让我有了扑倒身后人、撕咬他喉咙的欲.望。
牙齿再次陷入皮.肉，血顺着手臂往下，浸透了袖子。我舔舔自己的血，好歹止住伤人的冲动。
“她在自.残！”胖子急吼吼地叫出声。
我最讨厌吃肥肉了，可现在一想起胖子那身肥膘，竟然隐隐有些馋嘴。
在心里呕了一声，我继续舔自己的血，又开始思考刘丧和小白哪个好吃。
没救了！
领子被人动了动，下一秒我就转了个方向，吴邪胖子各按住我一只手臂，小哥的血滴进嘴里，奇怪的味道，无法形容。
我一下清醒过来，满嘴血腥味，连吐的力气也没。
“出什么事了？”吴邪松了一口气，把我扶起。结果我刚站起就头晕加手脚发软，又坐下了。
指指喉咙，再摆摆手，表示说不了话，然后我低头去找本子。不料腰包拉链卡住了，烦躁地拽了几下无果，情急之下，我打出一串手语。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当我反应过来时，吴邪和胖子已经懵了：“啥？”
看来只有写字一条路可走。我继续捣鼓腰包拉链，这时小哥淡淡道：“焦老板带走了刘丧小白黑瞎子，其余人被割喉，但无生命危险。”
这下我们仨一起目瞪口呆了。胖子直接变结巴：“小，小哥，还带，带这功能啊？”
我的震惊程度大概在在场所有人之上——刚打的那串手语应该出自哑巴村，跟楚楚学了点皮毛，我自己都无法保证是否用对，何况人名我都是胡乱代替——比如小白，我就伸出两根手指举在头顶弯一弯，作兔子状。这都能看懂，不愧是张起灵啊。
“可你出了问题。”小哥说。我以为他在怀疑我是奸细，心里惊了一惊，然后听见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指出：“你死了。”
……要不要这么直接，万一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一句说不定直接把我吓到地府。
回魂不易，麻烦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啊。
“这这这——”胖子语塞。吴邪则一脸凝重：“头顶上是什么？”
小哥取下夹子，符咒垂了下来，他捏着仔细看了看，忽地啧了声，用指甲挑起黄纸一边，分离出两层：“双层符咒，一层杀你，一层救你。”
我们均一脸问号。
小哥把两层符咒完整地剥离开，但没将它们从我额上撕下。他仔细看了看隐藏在下面的那层，蹙眉道：“我记得这种符咒至少要贴上过两三次，才能护住特定的人。”
他不知从哪摸出个镜子：“你这些年见过这样的符咒吗？”
我仔细地看了片刻，不可抑止地发起抖来。
二叔！这张符咒，跟二叔以往数次贴在我额上的一模一样！
我还傻傻地信了“二叔担心沈储火是个活粽子出去作恶”的理由，从来没有想过去探寻二叔一反常态贴符咒行为的真相。
——从来没想到过，有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默不作声地一点点将我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胖子背起我，我们一起在附近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焦老板等人的踪迹，只好回到原地。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闪电撕裂乌云，我们戴起耳塞，四下寻找避雨的地方。
吴邪突然叫道：“这儿，快过来！”
那是座土包的顶部，已经有了个豁口，吴邪揉着腿：“差点掉下去，吓死我了。来时数过了，这些土包一共九十九座，估计底下都是这种塔。”
我们顺着绳子进入塔内。吴邪一来便看见二楼的壁画，忙往楼上去，胖子背着我跟在他身后，一边捧场有关流杯渠的事儿。我盯着那流杯渠，却顺着水流方向看到角落的暗门。
我向小哥投去征询的目光，正在研究雷公像的小哥点点头，然后一刀将雷公像砍翻，露出底下类似于井的深洞。
胖妈妈的背很宽很厚，我趴在上面，有了些许睡意。
中途，小哥又出去了一趟。
通过流杯渠，吴邪找到了暗门。刚好小哥回来，吴邪忙冲过去：“小哥，我发现入口了，你过来看，这儿……”
毫无预兆地，小哥伸手打晕了他。
胖子急了：“这是吴邪啊！小哥怎么你也被控制了？”
“他太亢奋了，”小哥说，“这对他的身体不利。”
小哥解释了几句，我在旁静静听着，最后和吴邪一起窝在胖子身旁。
雨停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总算消失。
失血过多，身体十分虚弱，连思考的力气也没了。我半眯着眼，盯着跃动的火焰，就要睡过去时，小哥突然道：“上面有声音。”
我支棱起来，看着他再一次上了地面。
吴邪醒来时，小哥刚好回来。“焦老板到了。”他说。
我们爬上塔顶，在小哥的带领下找到焦老板的营地。空地上支着桌子、椅子，摆出吃食，那群伙计喝酒聊天，悠闲至极，还不时有人巡逻。
我慌乱地搜集着信息：黑瞎子在边缘处抱树；很多伙计都笑着往一处帐篷看，焦老板和他的女人坐在一起喝酒，帐篷里不是焦老板，营地里没有小白的身影——小白在帐篷里。
刘丧被绑在树上，一直弯着腰。
把情况跟他们比划一通后，我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前去。
家人失踪、吴邪将死、二叔瘫痪、刘丧和小白在焦老板手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谁都护不住。
眼眶干涩，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小哥救黑瞎子，吴邪救小白，我救刘丧，胖子搞武器。
刘丧被打得很惨，半张脸都是血，一直弯着腰喘气。我咬牙跑向他，和突然抬起头的他对上视线。
他的眼镜已经没了，就这样睁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看我，干涸的血迹从嘴角蜿蜒至耳根。
“火火。”他轻声说，声音微哑，人却是笑着的，笑得眼都弯了，煞是好看。
我上前亲亲他嘴角，然后割断绳子。
刘丧也站不稳，绳子对他的束缚没了，他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小跑向集合地点，正如当初在南海王地宫里拉着对方向前。
兜兜转转，两个黑暗中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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