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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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雅餐厅里,围观的单枫的朋友们，全惊了。
    准备用手机拍照的，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
    准备起哄欢呼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一个个脸上全是憋到怪异的表情。
    还有不少偷偷围观的上雅员工们，看到这场景也全愣住了,屏住呼吸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人群中的小情侣。
    而此刻的沈宁,眼中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用手背狠狠擦了眼角,伸手——
    打掉被单枫捧在手心，送到她面前的玫瑰花。
    玫瑰掉下的声音不重，从国外空运回来的玫瑰在接触到地面刹那，花瓣四纷五落。地面铺上了一层鲜红的花瓣，如血一般。
    “单枫，我恨死你了！”
    她眼中的泪光闪烁,仿佛终于挨不住了,转身跑出去。
    场上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单枫怔然地看着地面散落的花瓣,心里一片茫然。
    这和他预想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沈宁没有欣喜接受，没有对他说好喜欢。
    她说讨厌他，说恨他。
    沈宁怎么能恨他。
    单枫尝试着寻找出这其中的原因。
    分明前一天一切还好好的，沈宁牵着他的手，嘴角抿出羞涩的笑,声音软软的又甜，叫他名字的时候，仿佛他就是沈宁整个世界。
    除非……
    除非……
    单枫不敢再想，他看了一眼全部惊在原地的朋友们,他们脸上错愕的神情太明显。
    单枫心里第一次生出了类似于窘迫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强烈的慌张笼罩，他飞快地说：“钱我已经付了，你们自己吃吧。”
    转身，循着沈宁跑出的方向跟了出去。
    而上雅内，在当事人走后，氛围再次从凝固转化为稍微松动，只是气氛还那么奇怪，大家仿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时话最多的人，最喜欢插科打诨的人，此时也闭上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你们说，阿枫这是为了什么啊？”
    是啊，这也是在场人想不通的。
    单枫到底为了什么？
    就沈宁那个样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普通，连个中人之姿都算不上。
    但单枫偏偏就邪门了，一股脑给栽了进去。
    单枫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一个女生这么在乎过，从来没有让朋友们出来，当着面给女生真情告白的。
    单枫都做到如此，但沈宁居然拒绝了！
    她不觉得这是恩赐，不欢欢喜喜地接受就罢了，还当众拒绝。
    她怎么能、怎么会、怎么敢拒绝的？!
    场上单枫的朋友们没一个想得通的。
    忽然，一男生提出了自己奇妙的猜想：“是不是沈宁给阿枫下蛊了？”
    “朋友，你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醒醒。”
    “但是，”男生抓抓头发，“真他妈邪门啊。”
    “你们说，阿枫到底看上了沈宁哪一点？”
    “讲真的，就沈宁这样子，送给我我都不要。”
    章鸣制止道：“别在阿枫面前说这些话，阿枫他这次是来真的。”
    “我知道，就觉得真他妈神奇。”
    “等着吧，我觉得沈宁是在拿乔，明天肯定和好。”
    “说的有道理。”
    “真希望阿枫赶紧恢复正常！”
    ……
    他们一群男生，和单枫关系好，在他们心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沈宁都配不上单枫。
    就是不知道单枫此时和沈宁如何了。
    此时，上雅外。
    沈宁一手死死地捂住嘴，另一只手擦去眼角的泪。她似乎连呜咽都不敢，怕被人察觉，怕受人耻笑，所以用攥紧了手，抵住唇，却仍然难掩一些细碎的声音。
    她快步向前跑着，像无头苍蝇一样。
    直到胳膊被人拉住，整个人被人从身后抱住。
    熟悉至极的气息，让沈宁彻底忍不住了，她奋力挣扎着，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了单枫手背上。
    温热的泪珠砸在单枫的虎口处，像烙下了一个痕迹，单枫勉力压制住心里的慌乱。
    “沈宁你怎么了？”
    沈宁不听他的，只是挣扎：“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就跑是吗？”单枫的声音中也染上了一些愤怒的情绪。
    在抓住沈宁的瞬间，单枫心中的慌乱才压下一点。但与此同时，心中又涌起一些气愤。
    他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是天之骄子的少年，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从不曾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沈宁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做这些事，我不喜欢。”
    闻言，沈宁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他。
    她一双眼已然变得红，眼中的泪水晶莹，眼角还有明显的泪痕。
    原本看见他总是忍不住笑得弯弯的眼中此时已经被痛楚侵袭。
    单枫心倏地一疼，像被细针扎过，冒出一个红色的小点，并非难以忍受，却让人无法忽视。
    “沈宁……”单枫试着放低声音，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他缺乏温柔对待别人的经验，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这样做。
    但好像失败了，沈宁眼泪落了下来，她双手捂住自己耳朵：“我讨厌你单枫！我讨厌你！”
    单枫抓住她的手，强硬地把她手拿了下来。
    “沈宁，你在逗我玩呢，前几天还说喜欢我，现在就讨厌了？”单枫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大，“你现在就算玩也得说点好听的。”
    沈宁抬起眼，她睫毛上沾了一滴泪水，晶莹圆润，将落未落。
    “单枫，在玩那个人不是我。”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句话完整说出来非常艰难，“那个人，是你啊。”
    单枫身体微僵，原本势在必得的表情骤然变化。
    “沈宁。”他还在试图掩饰，“我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非要我说那么清楚吗单枫？”沈宁目光朦胧着，很难才能维持住情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单枫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你讨厌我的话就别来找我好了，就别帮我好了，既然讨厌我为什么又要做成这样。”
    “一次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有第二次，为了你的朋友，你可以做这么多，那我，我算什么呢？”
    “我不想……不想这么喜欢你的。”沈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里面充满了厌弃，那是对自己的。她摘下了眼镜，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泪水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单枫已经猜到沈宁为何会这样。
    沈宁知道了被他隐瞒的秘密，他找知道事情真相的每个人说过，让他们别告诉沈宁的秘密，还是被沈宁知道了。
    人处于一种自己无法控制，一种难堪危急的情况下，总是喜欢自我欺骗的，但此刻，单枫没法骗自己了。
    没法骗自己，现在的沈宁不知道他们的开始是因为一个赌约。
    单枫深吸了一口气：“沈宁，我不讨厌你。”
    “我喜……”
    “所以。”沈宁抬头看他，也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一个怎样的骗局呢？还是赌约吗？就像你一开始在学校里对我表白。”
    “单枫，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我，我……”后面的话，她哽咽的说不出来。
    不知道，一个傻姑娘因为你一次意外相救，喜欢了你两年。
    她谁也不敢告诉，视你为星星，伸手不可触碰，只能抬头看见。
    直到那天等到了一场告白，她以为那是一个机会。却不知道那是那是猎人设下的一个网，甚至都不用太花哨，她自己就钻进去了，带着一厢情愿和满腔欢喜。
    有比她更蠢的猎物吗？最后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单枫，你放过我吧，别再逗我玩了。”沈宁说，“我不好玩的，我玩不起你们的游戏。”
    单枫开始慌了，他拧紧了眉头：“这不是游戏，沈宁，我是，我是真心的。”
    后面这半句话，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单枫似乎明白，此时他的话可信度有多低。
    多像啊。
    学校里，夕阳下的告白，他和他的朋友们。
    此时，高档餐厅里的告白，甚至连围观群众都一样。
    单枫心中升起了隐隐的悔意，他似乎做错了。
    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让他的朋友们来到。
    “沈宁。”单枫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试着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他不知道他此时的声音中藏着何等的慌乱。
    “不是，这不是玩笑，不是赌约。”
    沈宁却只是含着泪看他。
    摘下眼镜后，美丽到极致的容颜，眼中的泪水和哭到深红的眼眶破坏了一点美感，但多了一丝让人怜惜的破碎感。
    单枫很难才能维持住情绪，他说：“我这次没骗你。”
    沈宁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漂亮。
    单枫轻松了一口气，沈宁相信她了。
    他试着抬起头，指腹轻擦过女生的眼角，湿润的泪水，他心中升起类似于歉疚的情绪。
    “沈宁，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他们还有很长的以后，单枫虽然恋爱经验看上去丰富，可他真不知道怎么对人好，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
    他此刻做出的承诺是真心。
    沈宁嘴角的弧度上扬更深，但她的目光却是那么悲切：“单枫，谢谢你，谎言都说得这么动人，我信了。”
    “谢谢你，给了我一场美好的梦境结局。”她说，“现在，我不想再做梦了。”
    这一刹，单枫便知道，沈宁从来没信过他。
    甚至连他刚才说的话，她也只当做是欺骗。单枫喉咙发紧，他发现自己竟然再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沈宁跟他告别。
    最后的一句话，沈宁说的是谢谢你。
    心头那根针似乎又往里扎了下，带来酸涩的疼意。
    单枫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样的无力，好像无论他说什么沈宁都不会相信。
    单枫遭遇了人生前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难解的题。
    他骗过沈宁两次，上一次沈宁因为笔记本的事情不理他好好几天，那一次他知道了沈宁的底线。
    可是，那一次沈宁主动回到了他身边。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也可以挽回，他知道沈宁有多喜欢他。
    沈宁离开了上雅，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她眼眶红红的，就算戴上眼镜也依然明显，她低着头，不然任何人发现，就这样默默回到了家。
    沈宁拿出了日记本，在此之前，每一页都写满了少女甜蜜的心事。
    拿着笔，笔尖停在日记本上，良久，晕染出一个黑色的点。
    “单枫骗了我，他和我在一起原来只是一个赌约。如果不是蔺言深告诉我这件事，我今天还会再上当受骗一次吧。
    他怎么能骗我呢，只是因为我考试的成绩超过了蔺言深，他对他所有的朋友都很好，对我很坏。我下一次不要再超过蔺言深了，我不想再被骗了。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
    我不想喜欢单枫了，喜欢他太疼了。”
    笔尖收起。
    沈宁站起身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拿起杯子接了一点水，然后往水里放入一点盐。
    一直在看直播的系统有点不懂了，刚才还悲春伤秋，多愁善感在写日记的宿主怎么一下做了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但它很聪明的没出声，就默默观看。
    看到宿主拿着杯子走到书桌前，用指尖沾了一点盐水。
    一滴圆滚滚的水便落在了日记本上。几个字被水晕染，略有些模糊，但仍然看得清内容。
    系统顿时悟了，这是宿主在模拟眼泪吧。
    光看这日记本都能想象得出单纯的少女被欺骗后的悲惨欲绝，难过得泪流满面，却只能在日记本上倾诉，一边写一边流泪。
    真是闻者伤心。
    可没人知道，沈宁是面无表情写下这些话的，甚至连眼泪都是虚假的。
    *
    另一边，单枫独自回了上雅。
    章鸣坐的位置恰好，正对着门，他第一个看见了单枫进来的身影。
    章鸣朝大家伙试了个眼色，刚才还热论着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没人敢说话。
    单枫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甚至还有一点失魂落魄。
    待单枫走近，众人便同他打着招呼：“阿枫你要喝什么酒，再点一些。”
    “这儿菜味道还行，但酒没酒吧的好喝，阿枫什么时候再一起去喝酒呗。”
    “阿枫今天包场了吧，我也跟着享福了嘿。”
    所有人只字不提沈宁，单看沈宁没回来，便能猜想出阿枫刚才和沈宁肯定没谈拢。
    但单枫只是皱着眉头，随意嗯了两声，便开始自顾自喝酒。
    众人看他灌酒那架势都知道拦不住。
    但单枫不光自己一个人喝，还让其他人跟他一起。
    都是朋友，而且喝酒这人是单枫，他很明显今天心情不好，大家都秉承着舍命陪君子的信言，陪喝就是了。
    只是单枫酒量好，最后一个人趴下时，单枫单手撑着脑袋，轻嘲道：“你们不行啊。”
    “男人不能说不行！我怎么能跟受了情伤的人相比呢！”一个男生大声嚷嚷道。
    此话一出，场上片刻沉默。
    大家有意避着的话题，在此刻被轻飘飘又毫不留情地戳穿。
    说话的男生脸色顿变。他话一出就知道糟了，果然酒壮怂人胆，男生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单枫的脸色。
    单枫唇抿得紧紧，低着头并未说话，只是气氛实在低沉。
    章鸣和单枫一个班还是差不多同桌关系，便勇敢出头：“什么叫情伤，阿枫明天一醒，肯定什么都好了。”
    有了开头的人，剩下的人便七嘴八舌道。
    “对啊，阿枫，明天沈宁肯定还得来找你。”
    “是啊，阿枫是什么人啊，想要的女生哪有得不到的。”
    “就是，沈宁喜欢阿枫喜欢得要命。”
    声音嘈杂着，单枫把这些话听进耳里。
    虽然他也相信，他很快可以解决和沈宁的误会，但听到这些话还是有点不舒服，不喜欢他们这样贬低沈宁。
    “行了，闭嘴吧。”单枫说，“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他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语气平静。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已经不再太过分的沉郁压抑。
    众人又有说有笑的了，人声嘈杂中，章鸣凑到了单枫身边，宽慰道：“阿枫别担心，我们都知道，沈宁很喜欢你。”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沈宁每天给单枫送早餐；来酒吧接单枫；在学校里偶尔碰见，沈宁总是用羞涩而期待目光看向阿枫；甚至他们打篮球时，沈宁总是乖乖拿着单枫的衣服站在一边，向来胆子很小的女生，在单枫进球时，也可以兴奋地把手掌心拍红……
    太多的证据表明，沈宁喜欢单枫喜欢得要命。
    他们这群单枫的都朋友都觉得，沈宁的唯一的有点大概就是，对单枫是真心。
    面对章鸣的话，单枫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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