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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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平州温暖，可偶尔吹一阵风也会些微卷着那么一丝的凉意。白烨站在人流嘈杂的街上，右手依旧打着夹板防止错位，左手夹着那张麻烦的琴。
距离上次在聚缘楼与安和王的手下起了冲突，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白烨的骨伤在一点点长好，天气也一天天凉了下来，白烨在百鸟阁门口，已经溜达了快半个时辰了。
白烨特地起了大早，就差小跑着去城西，他想尽快把这张琴卖了，不论价钱几何，卖了！必须卖！
白烨不想江宁在看着这张琴想起从前，每天在这张琴前面一坐就好几个时辰，有时偷偷抹上几把眼泪。他虽然不太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始终没有细细询问过那些尘封的过去。他怕江宁伤心，他也心里知道，江宁的心是痛的，为了他江宁已然把自己后半生葬了，不能再惹她伤心了。
所以现在，白烨站在百鸟阁的门外，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偶尔一阵秋风卷过，带起几片残叶。百鸟阁这样的地方，白烨从未踏入过半步，江宁出身这样的地方，他不敢触及这份禁忌半分。仅此而已。
门口的几个姑娘远远地看着白烨低低地笑着，纱扇轻摇半遮面，珠玉微晃脆声起，红樱唇启似诉情，荷叶裙动随风波。这样一幅好景色，不论是谁，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上几眼。白烨刚要进门的时候，她们招呼白烨进门，不曾想白烨倒红着脸躲的更远了。
迟安屹是听红玉说：那天那个人来了，在门外站着。
迟安屹下颌一扬，微笑着说：“让他进来吧。终于……”他将手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来，摸索着案几，准备泡茶。
白烨此生第一次踏进百鸟阁这样的地方，他的内心既好奇，又不屑，忍不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大到顶梁柱，小到一根楼梯扶手，都散发着隐隐的华光，大堂中央是环形的高台，以供表演之用。百鸟阁的上半日，几乎没什么人，空旷的大堂静静地，只有偶尔风吹绸动。
红玉禀了迟安屹，得到应允便打开房门让白烨进去。白烨进到屋内发现，是另一番景象，一切物品都尽量简单，古朴的家具不带任何花纹，简化到给人一种感觉，这间屋子很久没有人居住。迟安屹坐在靠窗的位置，正襟危坐，似一尊静止的雕像，倒显得少年老气衡秋了。
迟安屹没有动作，微笑了对白烨说道：“少侠，请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白烨也一道把带来的那张琴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在下迟安屹，不知少侠是哪家公子？”迟安屹说道。
“白烨，我叫白烨。”白烨简单的答道。Μ.5八16０.cǒm
迟安屹一边将刚才泡好的茶递给白烨，一边笑着讲：“这茶我加了从家乡带来的梅花，你尝尝。”
白烨突然觉得面对这样一个人，他突然间不好意思开口就提钱的事情了，只好低头啜了一口茶水，他不懂，只回答：“好喝。”忽然又觉得不太妥，问道：“你家乡很多梅花吗？”
迟安屹笑了，“不，很珍贵。我的家乡寒冷，不似平州这般温暖，只有几棵梅花树，花期也短，一个不注意，就会冻死。”
白烨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地方也太苦了，便开口：“我家院里倒是有几棵梅树，来年春天，采了花来送你。”
“好，多谢”迟安屹依旧笑，双手捧着茶杯缩在袖子里。
白烨看到面前的琴提醒了他来的目的，白烨将琴向前推了推，小声的说道：“你的琴，许久未还，见谅。”
迟安屹放下茶杯接过琴来，放到一边，并没有查看它是不是完好。迟安屹察觉到，白烨的右手始终没有动作，断定他是受伤了。
迟安屹对着门口喊了红玉，只见红玉手里捧了银子，看起来少说百十两。
“小子，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你这多出来的，我不要。三钱银，够了。”
白烨没见过这么多钱，但是他不贪，他知道自己的白玉簪撑死就值三钱银。
迟安屹愣了片刻，便开口说道：“白少爷仁义，你救红玉于生死，便说不得无功了。”
白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这钱的，什么叫人穷志不短。
迟安屹从来不做强求的买卖，便不再啰嗦，吩咐红玉取了三钱银和百鸟阁独有的续骨膏。
白烨刚踏出门槛，迟安屹突然叫住了他：“白公子，晚上，晚上你来听我的琴吗？就当谢过公子的恩情。”迟安屹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的期待，白烨没有想到迟安屹会邀请他再来，一时间迟疑不定，他本不想再来这种地方的。
“白公子，我的朋友来听曲免费哦……”迟安屹故意拖长了尾音，白烨从来没有朋友，朋友？白烨的胸膛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流过，温暖而又炽热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嗯！好啊”
…
月出西山，白烨吃过晚饭，就溜达着到了百鸟阁门口。
这里跟白天上半日是截然不同的两重天地，百鸟阁的门前悬挂着雕着各种花鸟的门灯，温暖的灯光把百鸟阁包围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露骨的各色美人，只有两个看门的小厮。
进到大堂，白烨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风月场所的领袖。百鸟阁有着整个平州，甚至整个南部最美的姑娘，她们像是一株株夜晚开放的植物，美丽妖冶又令人向往。
百鸟阁大堂灯火通明，人潮涌动，中间圆形的舞台上，一妙龄女子正随着丝竹声起舞，数尺长的水袖上下翻飞，时而迟缓，如花间蝴蝶振翅，时而急促，如霹雳惊雷雨急；柔美和力量同时展现在一支舞蹈，令人惊叹不已，台下的人群中随着女子的舞蹈动作，也发出一阵阵惊叹之声。然后就是大把大把的金铢银锭，珍珠白玉被台下的人抛洒在台上，在台下的看客来看，美人面前，金银值几钱，千金买一笑，温柔销金窟，足已。
一舞完毕，女子回眸一笑，颠倒众生。
白烨觉得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好看啊…她笑起来也好看…即使她蒙着面纱，看不真切，他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她。不由得也在人群中看得呆住了……加上灯光晃眼，一时间竟有点难以回神。
突然，白烨被人拍了一下回过神来，回头看去，红玉在他身后捂着嘴偷笑，白烨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红玉引白烨穿过重重人群，来到他之前找迟安屹的房间，迟安屹还是坐在窗边，仿佛自他走后就没有离开过一般。
迟安屹显得很高兴，开口道：“真好，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立刻又把茶倒好，递给白烨，果然，还是梅花，白烨笑了笑，“嗯！答应过你的事，怎么反悔”
迟安屹随即开始调琴，一边吩咐红玉：“去告诉凤凰，可以上场了。”
白烨只觉得这个少年很奇怪，明明眼盲，如何能演奏。还有，见面无几，他为什么说我是他的朋友……太天真了吧……
白烨刚要搀扶迟安屹出门，却发现那个人已经抱着琴走到门口了……心上的疑惑，又多了一层，到底瞎没瞎？？？
白烨随后跟了出去，找了个角落坐下，只见舞台四周挂起了白纱遮挡视线，场下的客人们不满意了，整个场子跟炸了锅一样开始嘈杂起来，有人大喊：我们是来看美女的！挡上算怎么回事啊！
迟安屹舞台中央坐定，手指微动，一开始扔有人在大声喧哗，吵闹，随着琴音飘出，场子渐渐安静了下来，迟安屹的指尖似有魔力，琴音纯净，好像那山间的泉水，澄澈清明，大堂里唯一的声音，就是迟安屹的琴声。
白烨不得不承认，迟安屹的琴艺高超，之前小看他是个错误。在白烨看来，迟安屹的琴声，似演奏者有千言万语，又一言不发，最终化为那山巅的积雪，俯视苍生，孤独一生。没错，是孤独。
白烨低头苦笑了一下，剥了颗豆子扔进嘴里。摇了摇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迟安屹必定会声名大噪，一定能。
一曲奏罢，百鸟阁的大堂内鸦雀无声，仿佛众人沉浸在刚才的琴音里。片刻后，雷鸣般的掌声，落雨般的金银，在这里，金银珠玉才是肯定一个艺人的最直接的夸赞。
而中央的迟安屹冷笑一声，抱起琴转身退了。
迟安屹退回自己雅室，黑色绸缎后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注视着白烨一般，激动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听吗？”
白烨点了点头，又觉得迟安屹看不到，回了一个“嗯，谢谢啊，请我来。”
迟安屹开心的笑了，自顾自地说：“今天是我来平州首次上台，所以你来我很开心。谢谢，小白！”
“？？？！”白烨一脸茫然。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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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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