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7章 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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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死了，这个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江南。而沈奕死的地方，便是距离山下桃花镇不到一里的驿站。
一大早魏无秋从寝舍出来便听见周围议论声，本想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没理他们。
上午第一节课后魏无秋三人坐在庭院的石桌上，正起兴聊着天，那声音又来了，这次声音更大，整个庭院的人都能听见。
“还能有谁？肯定是魏无秋，昨日受了先生的气，肯定去报复沈奕了。”金星抱剑而立。依靠门柱，眼睛斜瞥魏无秋这边。
“不会吧，我看魏无秋也不是那种痛下杀手的人啊，毕竟同窗二十载，要我，肯定下不去这手。”另一个谢家嫡亲子弟说道。
“那是你，魏无秋是什么人你又怎知道？那你说，除了他还能有谁？”金星一瞪眼。
“这……”
“这什么这，我猜肯定就是魏无秋，这些世家公子里，只有魏无秋和宣雨斋的魂阶比沈公子高，旁人又怎能杀得了他？”
话是胡扯，但句句在理，让人反驳不得。
魏无秋那是一个气啊，虽说沈奕的死自己也挺震惊的，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昨晚可陪阿宣和阿姐在寝舍呢，怎么去杀人？
正准备站起来去理论，一旁魏青抓住衣角，一脸担忧：“阿秋，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去与他们争论也没有结果，事情自会清楚，到时便知晓。”
“那我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岂不是默认了？”魏无秋反问道。
“你先坐下。”宣雨斋也拉了拉魏无秋，脸色沉重，毕竟刚才金星也提了他一下，“阿姐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情各世家自会重视，不会因为昨日那事妄下定论的。”
魏无秋心里那是一百个不舒坦，坐下道：“话虽如此，但如果一直查不出来，那这个锅，我们魏家就要一直背，要是十天半个月也就算了，要是十年八载的，即便是最后查出来了，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到时候我们魏家早已被人唾弃，颜面无存。”
古有十年冤案沉冤得雪，今有魏家杀人十年翻身，简直可笑。
“那你能怎么办？去跟他们理论？就凭你一张嘴怎么堵的了他们几十张嘴？”宣雨斋没好气道。
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魏无秋咬咬牙作罢。
休息完还有一课，不过魏无秋心思早飞到沈奕死的那个驿站，他非常想去看看沈奕究竟怎么死的，怎么昨天才跟自己吵架，今天就死了，这也太巧了吧。
说到打架，昨天宣雨斋也跟着自己动手了，如果调查，宣家必受牵连。
再者而言，抓不住凶手，那沈奕死在江南，谢家必然也逃不了干系。
沈奕一死，魏家主责，宣家和谢家连责，那事情可就大了。
沈家铁骑百万，如若沈家主沈重阳南下，势必五世家要掀起一阵波澜。
魏无秋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外敌麽？
沈家长年驻守边关，能视其为敌，便只有塞外之人，若是如此，那就关系到疆域安危，即是国家战争。
如果说凶手是世家内人……内部纷争，拉帮结派，征服世家，施令听从，那也将是腥风血雨，妻离子散。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魏无秋想看见的。
突然间，魏无秋有些后悔昨日动手了，要是不动手，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下了学，谢书桓前脚还没出去，魏无秋早都没了人影。
白日听学子弟不允许私自下山，这倒难不倒魏无秋，到了侧门，等守卫换岗之际，偷偷溜出去便是。
刚跨出去不到两步，只感觉身后突炸魂力，什么东西正飞向自己，身影一歪，残影步既现，瞬间移到一边。
魂力感知也是使用魂力的一部分，弱者只能感知以自己为中心数米的距离，在这距离里任何魂力波动都能被提前感知，并做出相应的反应。
强者的感知范围可达数里，即便人在几里之外，便知来者何人，是否带有敌意。
但倘若对方封闭了自身魂力或者根本没有魂力，便什么也感知不到，假设无魂者走到你身后，你和普通人的感知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好在刚才那一秒魏无秋并未感受到敌意。
“好你个魏无秋，就知道你要下山。”身后传来宣雨斋的声音。
魏无秋回过头有些惊讶，又立刻明白过来，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宣雨斋走上前一把搂住：“看你听课模样就猜到要开溜，想着在门口堵你，果真你来了。”
“喂喂喂，什么开溜啊，我这是去调查事情真相，我可不想被人污了清白。”说着，二人朝山下走去。
“你还想去查？你不知道听学期间禁止下山的麽，要是被抓住，就等着掌罚吧你。”
“你真以为我怕谢书桓那老头？比起我魏家名声，这学以后不听也罢，他还能咬我？”
“谢书桓不吃屎。”
“……滚！”
路上将事情前因后果告诉宣雨斋，他默不作声，看来他也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走了一段他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既然沈奕死在驿站，那就先去驿站，看看有什么发现。”
“嗯，好。”
宣雨斋同行魏无秋自不多说什么，依照他的性子，即便是现在赶他走他也不会走。
到了桃花镇找了家客栈吃午饭，正值高峰，十几张圆桌坐满了各色路人，有皮肤黝黑，穿着灰麻大褂四处拉货的，也有胡子拉碴奔波劳累的农民，时而举杯欢笑，时而埋头大吃，形态各异，浓浓的市井之息。
魏无秋和宣雨斋两位白衣少年坐在旁边，倒显得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哎我说，沈家的二公子死了！”
人群里传出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嗓子略大，他这一说，周围顿时安静许多，有几个伸长了脖子朝那边望去。
“啊，真的假的？”旁边人说道。
“那还能有假，就在咱桃花镇以北的［风月阁］里，那老板是我亲戚，听说沈家二公子死的时候模样可怕至极，只剩下皮包骨，好像被鬼吃了血肉一样。”中年男子说着脸色突变，表情夸张，像是在现场一样。
听此一说，魏无秋和宣雨斋脸色忽然一沉，彼此盯着对方。
难道是……噬魂术？
魂力像身体里的血液，既可以在体内修炼增长，也可以剥离本体，被他人所偷。
所谓偷，便是噬魂。
吞噬他人魂力，增强自身魂力，以此达到快速越阶。Μ.5八16０.cǒm
而被吞噬者，因为魂力瞬间脱离本体，便会立即死亡，而死状，犹如抽了血肉，只剩空壳。
噬魂术代价终究太大，活人修炼几十年，被一朝吸光，换谁也对之憎恨。
于是噬魂术百年前便被列为禁术，不得修炼。
话虽如此，不免有人偷学试图达到巅峰，少时魏无秋听阿爹提起过，大约十几年前金家嫡系弟子偷偷练习，害人不下百，最终魂力到达九阶，当时五大世家高手全部出动，才将其斩首。
记忆回转，客栈里依旧笑声欢语，桌上饭菜变得索然无味。
无论是魏无秋还是宣雨斋都没见过噬魂者，本以为父辈只是传说，没想到现在竟真出现了。
吃完饭租了马匹一路向西，出了桃花镇，宣雨斋开口道：“你不会是噬魂者吧？”
魏无秋一愣，反应过来后提剑就要打，宣雨斋赶忙求饶，笑道：“还真没发现，原来你们魏家修的是邪道，隐藏够深的啊。”
“我看你宣家修的才是邪道，你看看你自己，长得也像邪道中人。”
“那哪儿能跟您比啊，我们在您面前就是个弟弟。”
“既如此，叫声哥哥听听。”
“哥哥……哥哥……小哥哥哥哥……”
“死变态，滚！”
玩笑归玩笑，宣雨斋摆摆手恢复正经：“噬魂者？真的存在麽？”
魏无秋看着远方地平线，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阿爹提起过，噬魂者不是我们这一代所能接触到的，不过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如果真是噬魂者，那沈奕的死，或许不是巧合。”
“嗯。”宣雨斋表示赞同，“到底是不是噬魂我们去看一眼就清楚了，我们没有接触过噬魂者，自然不清楚被噬魂者死后是什么状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沈奕死到现在，一天未到，如果身体里没有一丝魂力，那**不离十便是噬魂。”
“嗯。”魏无秋点点头。
所谓魂力，如身体里的血液，并不会随着本体的死亡而突然消失，它有一个过程，魂力较弱者死亡，魂力会慢慢消失，只多三五天，便消散殆尽。
魂力强者，在本体死后一年半载也能残留星点魂力。
如果沈奕身体里没有一丁点魂力，那即便不是噬魂，也很难有别的解释。
白日当空照，两匹白马，两个少年，两把佩剑，潇潇洒洒。
道路两边开满了桃花，再加上脚下翠荫的绿草，颇有仗剑走天涯的飒爽豪情。
通往桃花坞有好几条大路，而风月阁就建在最直，距离最短的那条路上。
大约半个时辰魏无秋和宣雨斋便到了，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风月阁空无一人，所有窗户和大门皆敞开，好似知道他们要来。
如此怪异，换谁都不免奇怪，魏无秋勒住马缰，眉头忽皱，瞬间调动起体内魂力，他的感知范围大概二十多米，别的不说，如若风月阁里藏了修士，他立刻就能感应出来。
可结果让他失望了，这楼里没有一丝魂力。
“怎么会这样？”显然，宣雨斋也感知了，结果和魏无秋一样，伸长脖子朝客栈大门望去，空无一人，“按理说客栈不会这么安静，即便没有客人，为何连掌柜伙计也不见？”
环顾四周，除了青树桃林，周围什么也没有。
宣雨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感觉是鸿门宴，哎我说……”
话音未落，只觉身后魂力爆现，两人还没来得及回头，耳际擦过一阵疾风，接着“嗡”的一声，在他们马前，不到一丈的距离，一把通体黑金利剑笔直插在地上，震开三尺土地，瞬间尘土飞扬。
剑身抖动不停，耳边剑鸣不断，紧接着，一阵令人反胃的血腥味扑面袭来。
“白起！”
“白起！”
魏无秋二人诧异的异口同声。
沈家家主沈重阳的佩剑白起！
“白起出鞘，所向披靡。”
白起太过有名，这把剑在沈重阳手中斩杀侵略者不下万人，所到之处皆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也正因如此，此剑杀戮气息极重，刚才那股味道，真的让人想吐。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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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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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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