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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4章 陈年旧事

陈六何沈轻舞全文 大红大紫 15350 Aug 7, 2021 11:53: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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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科考君臣说贤德
  摔玉瓶虞候示心志
  这天赵上交拿了几十枚样钱来见柴荣,道:“这些是新铸的小平钱样钱和大钱样钱,请陛下过目。”柴荣拿起样钱仔细端详,因为是新铸成的铜钱,显得光彩夺目。大样钱正面是‘周元通宝’四字,背面有的是日月星辰图案,有的则是龙凤呈祥图案。小平钱正面有字,背面则光滑无字。两种样钱皆字迹清晰,图案美轮美奂,铸造精良,分量也足。柴荣十分满意,道:“要工匠们加紧赶制模具,然后立刻发往各州县。”赵上交应声说是。柴荣又道:“朕昨天去后殿看了看,工匠们日夜赶工,已经筑好了三十座熔炉,甚么时候可以开炉铸钱?”赵上交回道:“要等熔炉内外干透,查验无误之后就能开炉铸钱了。如果天气一直晴朗,没有雨水,最多七日之后就可以用了。”柴荣点了点头,道:“到时候朕会到后殿查看。”顿了一顿,又道:“听工匠们说,为了铸钱的事,你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赵上交道:“臣怕耽误了国事,误了陛下铸钱大计,故而一直在户部督促工匠们赶制模具。”柴荣道:“像你这样埋头实干的大臣不多,虽然国事重要,但也不要太累着自己了,抽空回家瞧瞧,和家人吃一顿饭,不要让家人担心。”比起下诏旌表,这句叙家常一般的话,更加令人倍感亲切,也倍感暖心。赵上交不擅言辞,只会埋头做事,心中虽然一热,但是却道:“新钱一日不铸成,臣一日不放心,也一日不会回家。”柴荣微微一笑,道:“朕给你一天假,回家瞧瞧,免得夫人孩子担心。”赵上交见他开了金口玉言,只得答应。
  正在这时,礼部侍郎刘温叟进殿道:“陛下召臣来,有何吩咐?”他四十六七岁年纪,身穿一袭深绯色官服,中等身材,面色白净。柴荣摆了摆手,道:“刘侍郎坐下说话。”刘温叟坐在到赵上交身边,柴荣问道:“科考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刘温叟回道:“贡院已经打扫一新,就等着士子们应试了。”柴荣又道:“今年有多少士子应试?”刘温叟道:“不多,只三四十名士子应试。”顿了一顿,又道:“安史之乱以来,礼崩乐坏,文教式微,天下人都觉得读书没有前途,因此读书之人越来越少。”柴荣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道:“还有就是国家积贫积弱,天下人食不果腹,饭都吃不上,那有闲情逸致,静下心来读书?”刘温叟道:“陛下所言极是。”柴荣又道:“平定天下,离不开武将。治国安邦,离不开读书人。看来倡兴文教,修订礼乐,刻不容缓。今年的科考人数不足,但也只能先这样了。”刘温叟应声答是。
  柴荣又道:“开科取士为的就是为国抡才,选取真正有才学之士。虽然人数不足,但也要做到宁缺毋滥。宁可位置空着,也不选无才无德之辈。你是今科的权知贡举,不但要甄别士子们的学识,还要考察他们的人品德行,此之谓德才兼备。有才无德谓之小人,有才有德谓之贤人。有才无德之人多狡黠无耻,譬如宋之问,为了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惜害死亲外甥刘希夷。再譬如崔颢,一首《黄鹤楼》七言律诗冠绝天下,全诗意境开阖,气势弘大,风景如画。如此才情之高的人酗酒赌博,贪财好色,十足的登徒浪子。时人谓之拓驰不羁,飞扬洒脱,我却觉得他有才无德。进士及第的士子,将来都会步入仕途,若是有才无德,势必贪污索贿,徇私枉法,为祸一方。因此取才选士,要慎之又慎,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随心所欲。这是朕即位以来的第一次科考,绝不能出一点纰漏。”刘温叟欠身道:“臣谨记陛下之言,一定秉持公心,为国取士,绝不徇私舞弊。”Www.ЪǐMíξOǔ.COM
  柴荣点了点头,微笑道:“赵尚书是广顺二年的权知贡举,不畏权贵,秉公取士,朝野一片赞誉之声,堪称德才兼备之贤者典范。”他言有所指,所说的权贵正是王峻。王峻被夺职贬官,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贬到商州之后,不反躬自省,反而愈加愤愤不平。没过多久,终于活生生把自己给气死了。赵上交忙道:“臣才智愚钝,比起周公、屈原、孔孟这些贤者,瞠乎其后,望尘莫及。陛下过誉,臣愧不敢当。”柴荣笑道:“贤就是贤,朕没有过誉,你也不必自谦。”又对刘温叟道:“自任礼部侍郎以来,你一直兢兢业业,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人品端方大度,学识渊博窎远,操守皎洁无瑕,有你主持科考,朕才放心。”听到如此推心置腹之言,刘温叟不禁热血沸腾。这一刻即便柴荣要他赴汤蹈火,也会毫不犹豫。心情激荡之下,眼眶湿润,毅然道:“请陛下放心,臣绝不会辜负陛下之托。”柴荣嗟叹一声,道:“国家百废待兴,朕常求贤若渴,要是众大臣都像你们一样公忠体国,朕又何至苦恼?”这句话绝非发牢骚或者无病**,而是有感而发。无论是废除没有敕额的寺院,还是勒令孔家缴纳赋税,朝廷上一片反对之声。这两件事分明于国于民皆为有利,可是赞成之人寥寥无几,反对之人却比比皆是。而且一个个引经据典,振振有词,嗓门一个高过一个。要不是乾纲独断,当真要举步维艰,一件事也做不成。他自知之所以能够力排众议,乾纲独断,乃是打了胜仗,威望如日中天的缘故。要是换成一个平庸的天子,朝堂上还不吵翻了天?
  柴荣下诏,命各地节度使挑选精兵送往京师备选。精兵猛将乃是节度使们的命根子,看得比甚么都重,岂是容易割舍的?但是柴荣阵前斩杀樊爱能等七十余名将官,天下震惊。从那一刻起,节度使们终于领教了天子之威。触怒了天子,是会挨刀子的。谁也不敢以身试险,为了保住官位和身家性命,只得乖乖交出麾下精兵。如此一来,节度使们的实力削弱,再也无法与朝廷抗衡了。
  这些时日,李重进和张永德忙于裁减老弱病残,遴选精兵。他们为了充实自己的实力,都想把精兵猛士召至麾下。可是殿前都指挥使司优先挑选精兵,剩下不要的才交给侍卫亲军司。李重进犹是愤愤不平,心想同是禁军,殿前司凭甚么能优先挑选精兵?精兵都到了殿前司,侍卫亲军司岂不成了二流禁军?自己这个都指挥使,如何抬的起头来?自己也是皇亲国戚,岂能屈居人下,吃张永德不要的残羹剩饭?他越想越气,于是来到殿前司说理。
  张永德正在正堂和魏仁浦说话,眼见李重进走来,于是皮笑肉不笑的道:“李太尉,甚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李重进重重‘哼’了一声,大声道:“歪风。”张永德鉴貌辩色,看出他怒气冲冲,分明是兴师问罪来了,当下道:“李太尉这句话,我就不懂了,可否说明白些?”李重进道:“魏枢相在这里,正好做个见证,评评理。”魏仁浦微微一笑,道:“李太尉何妨坐下,有话慢慢说。”张永德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和李重进水火不容,在外人面前,也要尽地主之谊,笑道:“是啊,坐下来慢慢说。”李重进一肚子的火,说不坐就不坐,道:“同样都是禁军,凭甚么殿前司优先挑选精兵,剩下不要的才交给侍卫司?”张永德心中冷笑,讥道:“我道李太尉为了甚么大事大动肝火,原来却是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火大伤身,这点道理也不懂吗?”李重进怒道:“这是小事吗?强壮魁梧、能打会杀的精兵都到了你的麾下,你倒是兵强马壮了,可是侍卫司都是孱兵弱卒。魏枢相,你说句公道话,他这么做对不对?”魏仁浦道:“陛下明诏,精兵健卒优先安插进殿前诸班。”李重进大声道:“连你也帮着他说话?”魏仁浦一个也得罪不起,只得道:“是陛下说的。”李重进见他推的一干二净,于是迁怒于张永德,瞪了一眼,道:“我去找陛下评理。”言罢拂袖而去。张永德看着李重进大步而去,心中暗笑,笑道:“他脾气暴躁,就是这样的人,枢相不要理会,咱们接着说。”
  李重进来到皇宫,进了别殿,道:“陛下,我叫人给欺负了。”柴荣心中大奇,放下奏章,问道:“你是皇亲国戚,谁不长眼,敢欺负你啊?”李重进道:“除了张永德,还能有谁?我这都指挥使做不下去了,你另择贤能罢。”柴荣见他居然撂挑子不干了,当下道:“坐下慢慢说,究竟受了甚么委屈?”李重进坐下道:“他把精兵健卒都选去了,留下孱弱给我,这不仅仅在欺负我,还大有擅权之嫌。”不提柴荣厚此薄彼,而是大发牢骚,指责张永德擅权。他是怎么想的,柴荣已然猜到**不离十,心中冷笑,道:“大约你心中在想,我厚此薄彼,没有一碗水端平罢?”李重进梗着脖子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柴荣正色道:“你嘴上虽然没有说,心中却是这么想的。”李重进气呼呼的,并不答话。
  柴荣问道:“平心而论,冲锋陷阵、斩将搴旗、驰骋沙场、攻坚克险,你们孰强孰弱?”李重进昂首挺胸,当仁不让道:“那还用说,当然我强。张永德一付儒生模样,懂不懂兵法还很难说。不是我夸海口,咱们二人天差地别,高下立判。你让他执掌殿前司,还不知道他能否胜任?”柴荣道:“这就是了,军事上的才能,他不及你,你让他先挑选精兵又有何妨?你是霸王重生,是横扫天下的猛将,就算麾下只是二流精兵,一样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话说回来,让你先挑选精兵,他到我跟前来诉苦叫屈,我该怎么回答?”李重进给戴了一顶大大的高帽子,顿时气顺了很多,当下道:“别的我都能忍,就是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模样。”
  柴荣心想他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颇有威胁之意,将来如何驱使,为自己所用?决意敲打敲打,挫挫锐气,使他有敬畏之心。念及于此,当下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全在于你。你如执意要辞官,我现在就准了。你走了之后,我让张永德兼任侍卫司和殿前司都指挥使。省得你们成天到晚在我面前聒噪,这样也好,落的耳根清净。”李重进与张永德势如水火,最是见不得他好。如果他身兼二职,权势滔天。此消彼长,自己反倒成了个无官无职、可有可无的闲人,岂不笑掉了天下人的大牙?倘若真的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他心中大急,站起身来,道:“我又没有说辞官。”柴荣问道:“当真不辞官了?”李重进信誓旦旦道:“说不辞决计不辞。”柴荣点了点头,道:“既然不辞官,就好好干。虽说你现在面上吃着亏,但是严加训练兵卒。因材施教,一群山羊也能成为狼虎之师,这样也显得出你与众不同的才能。我相信,假以时日,侍卫司不会比殿前司差。要把心思用在整军练卒上,不要纠缠于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你和张永德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绝不会偏袒哪一个。”言语中虽然有规劝之意,但也尽显天子威严。李重进仔细想想,觉得柴荣所言不无道理,于是告退。柴荣看出李重进的弱点,只略施小计,又打又揉,就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赵匡胤挑选完符彦卿送来的兵卒,交代完公事,已经是黄昏时分。正值六月时节,天黑的晚,外面还是大亮。他看了看天色,当下出了殿前司官署。快到了家的时候,只见路边一群人迎上前来,一人满脸堆笑道:“赵虞候,咱们等你多时了。”赵匡胤敛足止步,略一打量,但见这群人都穿着殿前司的军服,于是问道:“你们都是殿前司的军士?”众人纷纷答是。赵匡胤又道:“你们找我所为何事?”为首那人道:“咱们叫殿前司给裁减了,没了去处,想请赵虞候高抬贵手。”赵匡胤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正色道:“裁减老弱病残,整军练卒,是陛下的诏令,你们求我也没有用。”
  那人笑道:“虽然是陛下的诏令,可赵虞候如今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留谁不留谁,还不是你的一句话吗?咱们这些人凑份子,备了件薄礼,还请赵虞候赏收。”说着毕恭毕敬递上礼盒。赵匡胤虽然看不到盒中之物,但是猜想必定十分珍贵。他不但不收,反而将双手负于身后,道:“陛下信任我,才放心委我整军淬士。收了你们的礼,便是徇私枉法,不但对不起天地良心,更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你们说这礼我能收不能收?”话已至此,这些人如果有廉耻之心,势必羞愧难当,掩面而去。但是禁军的军饷多,一人当兵,足可养活一家。不当兵就断了财路,以后的日子便没了着落。因此人人死皮赖脸,谁也不肯离去。那人嘻嘻而笑,道:“赵虞候言重了,咱们拢共才二十五人,一点薄礼,算不上徇私枉法。”顿了一顿,又道:“咱们这些人当了大半辈子兵,除了打仗,别的甚么也不会做。都上有老下有小,一个人要养活一家,当不成兵,没有了军饷,断了粮食,一家老小只怕要活活饿死。”这是求之以情。一人瓮声瓮气道:“赵虞候若不高抬贵手,收留咱们,咱们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这是威之以胁。又一人道:“赵虞候帮了咱们,咱们会记住你的恩情,来日方长,日后少不得孝敬你。”这是诱之以利。
  赵匡胤手握裁减老弱病残、遴选精兵之权,人人趋之若鹜,竟相巴结奉承。为了留在禁军继续混日子,那些老弱病残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拉交情走后门,当真不堪其扰。为了应付这些人,不胜其烦。他原本要严辞拒绝,但是心念转动,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道:“看你们说的可怜,我倒动了恻隐之心。不帮你们,似乎不近人情。帮了你们,又辜负了陛下。该如何是好,我好生为难。”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众人见他口气松动,似乎有了些眉目,无不喜出望外。为首那人谄笑道:“这件事天知地知,虞候不说,咱们也都守口如瓶,别人无从知晓。再说做官是为了甚么?还不是多交朋友,捞点好处。”赵匡胤故意正色道:“你们当真会守口如瓶,决计不吐露一个字?”众人当下纷纷指天发誓,这个说天打雷劈,那个说打下十八层地狱,一个个煞有其事。赵匡胤故作沉吟,道:“好罢,我帮帮你们就是。”众人无不心花怒放,为首那人又递上礼盒,道:“咱们的心意,请虞候务必收下。”赵匡胤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收下,问道:“你们的姓名还没有告诉我。”那人一指礼盒道:“咱们一共二十五人,姓名都写在纸上,放在了盒里。”赵匡胤点了点头,道:“明天早上来官署。”那人点头哈腰,连声说是。
  赵匡胤走后,这群人仍久久不肯离去。这个道:“听说总有人走门路,可是每次都被赵虞候疾言厉色的回绝了。这次他居然收了咱们的礼物,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那个摇头晃脑道:“其中的门道你就不懂了,且听我慢慢道来。但凡官宦,先是大张旗鼓的拒绝贿赂,恨不得敲锣打鼓,生怕天下不知道似的。待到搏得清官的美名之后,再收受贿赂。这样一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此乃为官之道,不可不知。”另一人道:“赵虞候看上去相貌堂堂,像是个正人君子,想不到最后竟然也是个贪官。十官九贪,这句话当真不假。看他狐假虎威,装模作样,我就觉得恶心。”言罢‘呸’了一口。众人越想越气,纷纷大骂赵匡胤贪婪无耻。又一人道:“管他是清官还是贪官,能留在禁军混口饭吃,总比扫地出门要好。礼也送了,佛也拜了,以后还要仰仗他,大家都积点口德。”
  赵匡胤回到家中,一家人在围在桌旁吃面。他升任殿前都虞候之后,公务繁忙,每天早出晚归,有时三更半夜才回家。一家人都习惯了,因此没有留他的晚饭。贺贞放下碗筷,道:“你每天都早出晚归,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赵匡胤道:“今天的公务不多,所以早点回来了。”贺贞问道:“吃了晚饭没有?”赵匡胤摇头道:“还没有?”贺贞道:“锅里还有面,你先洗把脸。”言罢去厨房盛面了。赵匡义见二哥手上的礼盒十分精美,问道:“二哥,礼盒里是甚么?”他已经十六岁了,虽然和赵匡胤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是相貌大相径庭。赵匡胤肤色黝黑,浓眉大眼,脸庞棱角分明,一付赳赳武夫的模样。而他眉清目秀,红唇皓齿,举止安详,斯文隽永,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他比赵匡胤差不多矮一个脑袋,也不及他魁梧粗壮,看上去要小一圈。
  赵匡胤放下礼盒,笑道:“我也不知道是甚么。”赵匡义道:“我要打开看看。”赵匡胤道:“你看就是。”赵匡义打开礼盒,一张写满姓名的纸条下面是一支玉瓶。他拿起玉瓶仔细端详,毕竟年纪轻轻,不识璞玉,道:“二哥,是支玉瓶。”赵弘殷道:“给阿爹瞧瞧。”赵匡义当下把玉瓶交到父亲手里。正在这时,贺贞端了面条出来,道:“吃面罢。”赵匡胤坐下,大口吃面。
  赵弘殷见多识广,眼见这支玉瓶质地温润洁白,没有一丝瑕疵,料知价值不菲,自言自语道:“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难得的是这么大的瓶子竟然没有一丝杂质,是个好物件。”一边说一边啧啧称奇。赵匡胤问道:“阿爹仔细看看,这只瓶子值多少钱?”赵弘殷又凝目查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最后终于道:“这很难说,不过可以断言,最少值二三百贯钱。”赵匡胤大吃一惊,放下碗筷,道:“这玉瓶价值二三百贯钱,看来他们真是下血本了。”赵弘殷问道:“你说谁下了血本?这支玉瓶从哪里来的?”赵匡胤道:“别人送的,儿在半道给一群被裁减了的军士拦住,非要送我礼物。”赵弘殷问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送你玉瓶,大约是为了留在殿前司禁军罢?”赵匡胤颔首说是。赵弘殷道:“是啊,禁军里军饷多,一人从军,勉勉强强能养活一家,是个混日子的好去处,他们一共有多少人?”赵匡胤道:“他们自己说有二十五人。”拿起纸条交给父亲,又道:“阿爹你看,这上面是他们的姓名。”赵弘殷接过纸条,一一念出声来,又道:“不往多了说,就算这支玉瓶价值二百五十贯钱。他们一共二十五人,每人十贯钱。这虽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比起留在禁军,也算值了。”
  杜氏皱眉道:“元朗,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天子器重你,给你升了官。如果收受贿赂,传到天子面前,一辈子的前途就毁于一旦了。阿娘不指望你飞黄腾达,但求你做个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的人。”贺贞胆小怕事,也跟着道:“阿娘说的对,你不是说过,天子一怒之下,杀了七十多个军官。万一知道你受贿,雷霆震怒,起了杀心,如何是好?赶紧把东西退回去罢,省得一家人为你提心吊胆。”赵弘殷却有另一番见识,道:“妇人之见,你们这都是妇人之见。国家穷困,官员们的俸禄也少。你们以为官员们只靠那点微薄的俸禄就能养活一家人,那可大错特错了。别说刺史、节度使、侍郎、尚书们,就算是当朝宰相,又有几个不在背地里捞钱,又有几个手脚干干净净?不收受点贿赂,不捞点油水,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杜氏问道:“照你说来,这礼就该收了?”赵弘殷捋了捋胡须,道:“这件事要看怎么说,官场上的事,不能太过较真,否则寸步难行。该收的礼还是可以收的,不能收的礼断然不收。”杜氏摇头叹息,道:“你这是在教孩子学坏,今天收点礼,明天再受点贿,久而久之,就成大贪官了。元朗刚刚受到天子的器重,说不定以后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就不能教点好的吗?”埋怨之情,形于辞色。赵弘殷嘿嘿一笑,道:“我又没有说这礼非收不可。”
  杜氏正色道:“元朗,不是阿娘说你,你能升官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官虽然不大,俸禄也不多,但是心安理得,踏踏实实。人们常说升官发财,可是财不是这样发法。”赵匡胤笑道:“阿娘,儿没有想过受贿。”众人心中大奇,杜氏问道:“你既然不受贿,怎么还把玉瓶拿回家来了?”赵匡胤道:“阿爹阿娘,你们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多少人向儿说情送礼,儿真是不胜其烦。儿适才本想严辞拒绝,但是忽然灵机一动。先假意收下玉瓶,明天到了官署,众目睽睽之下,摔碎玉瓶,以明心志,也好叫那些走门路的人都绝了念头,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赵弘殷听到‘摔碎玉瓶’的时候,脸色一阵惋惜,摇头道:“这么好的玉瓶,可惜了,可惜了!”杜氏听完,道:“原来你早就有了主意,阿娘错怪你了。”赵弘殷却摇头道:“不妥,不妥,若不收礼,给人退回去就是了。大庭广众之下摔碎玉瓶,那不是打人家的脸,叫人难堪吗?行事这般冲动,以后如何在军中立足?得罪人的事,千万不能做。”赵匡胤问道:“阿爹,是得罪陛下要紧还是得罪他们要紧?”赵弘殷沉吟片刻,道:“你的荣华富贵都是陛下给的,自是不能得罪陛下了。不过立身处世还是小心谨慎为要,谁都不得罪最好。”赵匡胤心中主意已定,不再言语,端起碗大口吃面。
  次日,赵匡胤来到殿前司官署。昨天送礼的那二十五名兵卒早已在附近等候,他们眼见赵匡胤昂首阔步而来,当即满脸堆笑走上前去。为首那人点头哈腰道:“赵虞候,咱们就是...”但见赵匡胤手里拿着的正是装玉瓶的盒子,伸出手指头指了指,续道:“昨天送礼的众人。”赵匡胤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跟我来罢。”走到官署外,道:“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我一会就出来。”众人连声说是。
  赵匡胤走进正堂,行礼道:“驸马,在去军营之前,下官有件私事要做。”张永德以为他要告假,笑道:“这些时日你一直忙于训练士卒,要是累了,我准你一天假。”赵匡胤道:“这件事虽说是私事,其实也是公事。昨天有人送下官一支玉瓶,央求下官留下他们,这就是他们送的礼物。”张永德脸色一沉,道:“你敢收受贿赂?”赵匡胤摇头道:“下官不敢,下官要在官署外摔碎玉瓶,以明心志,请驸马和同僚们做个见证。”张永德沉吟片刻,道:“出去瞧瞧。”
  众人走出正堂,赵匡胤打开礼盒,拿出玉瓶,笑道:“这是你们昨天送给我的玉瓶,是也不是?”那群人见他大庭广众之下拿出玉瓶,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话。赵匡胤又道:“你们求我把你们留在禁军,还说天知地知,没有人知道,我的回答就是...”话声刚落,一举将玉瓶摔成碎片,续道:“想要贿赂我,让我大开方便之门,违抗天子诏令,你们寻错了人。”转过身去,对着站岗的军士们道:“陛下说过,谁敢攀亲说戚,走门路套交情,行苟且之事,一概乱棍打出去,将这些人打出去。”众军士齐声唱喏,如狼似虎般提枪就打。那二十五人大惊失色,急忙抱头鼠窜。
  张永德及众军官见他们狼狈而去,无不放声大笑。张永德道:“真有你的,怎么想出了这么个好办法?”赵匡胤道:“下官这也是被逼无奈,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张永德深有同感,道:“自打整军练卒以来,许多人托人情走后门,求我留下那些被裁减的军士,我也是疲于应付,躲都没地方躲。你这么做正好,让那些人瞧瞧,以后还敢不敢走后门了?”看了看地上的碎玉片,又道:“这些碎玉片不要扫了,让那些想走后门的人看看。”
  那二十五人一口气逃出一里多外,但见军士们没有追来,这才停下脚步。一个个惊魂未定,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人喘着粗气骂道:“狗娘养的,想不到赵匡胤那小子居然来这么一手,简直太阴险狡诈了。”又一人哭天抹泪道:“为了买那支玉瓶,我花了十多贯钱,他竟然这么狠心摔碎了,我的玉瓶啊!”另一人咬牙切齿道:“我咽不下下这口恶气,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还有一人垂头丧气道:“你怎么报仇?他是官身,咱们现在只是平头百姓,打也打不过,说理也没有去处,我看自认倒霉算了。”他们偷鸡不成,反而蚀了把米,无不懊恼不已,悔不当初。
  赵匡胤刚到军营,就见张琼大步而来。他边走边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赵匡胤见他一脸愤懑,问道:“军营里出了事吗?”张琼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有个叫王彦升的家伙嚣张之极,叫嚣着要与你比试武艺。”赵匡胤知道王彦升是控鹤军的一名军校,因为剑法超群,人送外号‘王剑儿’,当下皱眉道:“倘若每个人都来和我比武,我还有时间训练兵卒吗?”张琼道:“这家伙口出狂言,说道军营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简直目中无人,我气愤不过,与他打了一架。”赵匡胤问道:“谁的武功高些?”张琼恨恨道:“我打他不过。”顿了一顿,又道:“本来打个平手,要不是这家伙使诈,怎胜得了我?”赵匡胤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一败涂地,道:“败了就是败了,天下高手如云,败了也不是件丑事。”张琼梗着脖子,牙齿挫的格格作响,于比武之事,仍然耿耿于怀。
  赵匡胤走进军营不久,但见一大群兵卒迎面而来。为首的那军校手持长剑,正是王彦升。他三十七八岁年纪,虽然和赵匡胤差不多高,但是身形略瘦,没有他那么魁梧。张琼道:“他找你比武来了。”赵匡胤看对方的架势,也知道来者不善,于是停下脚步。王彦升走到近处,也站稳脚跟,众兵卒也跟着止步。赵匡胤扫视众兵卒,大声道:“你们不操练,聚在一起,想干甚么?”王彦升道:“听说赵虞候武功高深莫测,我想领教领教。”看了看身后众兵卒,又似笑非笑道:“大家也都想见识见识虞候的武功。”赵匡胤道:“倘若每个人都来和我比武,一天到晚,我不用做别的事了,难不成天天与人比武?”
  对面人群中一个声音道:“赵虞候是不是害怕比武输了,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不敢比试?”这个声音来自人群后面,而且说话怪腔怪音,生怕别人听出本来的语调。张琼怒道:“是哪个胡说八道,有种就站出来,别做缩头乌龟。”话犹未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冲进人群寻找说话那人。赵匡胤喝道:“回来。”连喝三声,张琼才极不情愿的回到他的身边。赵匡胤道:“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不是私自斗殴的地方,大家都散了罢。”王彦升见他一再拒绝,似乎心虚,争强好胜之心更加强烈,笑道:“赵虞候不会真的怕输了罢?”话声刚落,人群里嘘声此起彼伏,不无奚落讥讽之意。
  赵匡胤从军有几年了,深知军中的水性。兵骄校横,一个个桀骜不驯,难以管教。要管住他们,不但要以德服人,而且拳头还要够硬。稍有软弱,必然蹬鼻子上脸,上房揭瓦,鸡飞狗跳,无法无天。他知道若再拒绝,部下们一定会觉得自己软弱无能,是好欺负之人,以后令行禁止就难了,兵就没有办法带了。他心念转动,当下道:“既然你想和我比试武艺,索性今天玩个痛快。还有谁想比武,一个一个来。过了今天,大家就好生操练,不要再生事端。”众人当下大声应承。王彦升道:“都虞候快人快语,就这么定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是都虞候,我是军校,万一我略胜一筹,你可不能耿耿于怀,日后找我的麻烦。”赵匡胤昂首大笑,道:“你太小瞧我,当着大家的面,我对天发誓,无论谁输谁赢,我绝不仗势欺人,绝不伺机报复。我这么说,大家意下如何?”王彦升大声叫好,道:“都虞候痛快,一言为定。”赵匡胤正色道:“一言为定。”伸出手掌,两人击掌为誓。
  王彦升道:“我使剑,都虞候用甚么兵刃?”赵匡胤道:拿我的盘龙棍来。”张琼答应一声,快步而去。赵匡胤邀请众兵卒比试武艺的事,转瞬之间传遍了军营。兵卒们岂肯错过这个热闹,各自放下手上的事,四面八方赶来。层层叠叠,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只留出中间一片空地。过了一会,张琼挤进人群,把盘龙棍交给赵匡胤。王彦升见盘龙棍一端长一端短,奇形怪状,却是不以为然,心想:“就算你的兵刃再怪,也没有我的长剑厉害。”念及于此,道:“赵虞候,请赐教。”赵匡胤点了点头,笑道:“比武较艺,点到即止,请出招罢。”
  王彦升不再客套,拔出长剑,喝叫一声,直刺而出。招式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剑势奇快无比,寒光闪动,宛如一道闪电划过。赵匡胤大声道:“好剑法。”不退反进,持棍攻向王彦升的下盘。他单手持棍,点戳劈扫崩撩,无所不至,招式灵动巧妙,与开阖纵横的长棍棍法大相径庭。王彦升的长剑样式古朴,比寻常长剑既宽且厚,分量也沉重一些。剑法刚猛凌厉,走的竟然是刀法的路子。虽然少了些飘逸,反而朴实无华,绝无没有用的花哨招式。只是每招猛劈猛砍,凶险万分,杀气太重。两人棍来剑往,斗得异常激烈。棍影重重,剑光闪烁,围观众兵卒目为之眩,叹为观止。前面的人自是能看清比武,可是后面的人给挡住了,身材高的只能踮起脚尖。个子矮的只能用耳朵听了。
  王彦升使出一招‘八面来风’,长剑连劈,一剑快过一剑。寒光闪动,四面八方都是剑影,仿佛一张剑网罩向赵匡胤。众兵卒目不暇接,惊呼连连。这是王彦升最拿手的一招,料想赵匡胤必然不敌。殊不知赵匡胤脚踏中宫,持棍疾点,刺破剑网。手腕抖动,盘龙棍打中王彦升臂膀。以小巧的招式,破了厉害的剑招。张琼见状,大声叫好,道:“姓王的,你怎么会是赵虞候的对手,快快弃剑投降罢。”王彦升从小习武,尤其苦练剑法,颇为自负,耳闻张琼冷嘲热讽,自是气怒交集,喝道:“看剑。”话犹未了,长剑早已刺出。
  赵匡胤招式忽变,双手紧握盘龙棍长端,横扫而出。王彦升手疾眼快,当即变招,长剑改刺为劈。他的剑招凶猛狠毒,剑锋所到之处,招招要人性命。激斗良久,仍然分不出胜负,心中急躁起来,出招更加急切。赵匡胤则气定神闲,稳扎稳打。盘龙棍招式变化,时长时短,或攻或防,折转自如,任意所之。王彦升渐渐的觉得剑招施展不开了,每招每式,颇感力不从心。原来盘龙棍如影随形,每招之出都抢占了先机。王彦升越来越被动,只得随着盘龙棍的招式而出招。盘龙棍往哪里,剑招也只能跟着往哪里,仿佛被提着线的傀儡一般。他越来越是惊心,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却是力有未逮。赵匡胤陡然大喝一声,长棍打中王彦升的臂膀,与此同时,短棍打落长剑。王彦升整只手臂又痛又麻,足尖挑起长剑,抄手握住,正欲再斗,赵匡胤笑道:“承让,承让。”长剑被打落在地,王彦升已然败了,只得道:“赵虞候武功高深莫测,佩服佩服。”口中虽说‘佩服’,但是觉得败的太怨,心中并不服气。张琼哈哈大笑,道:“早就说过,你不是赵虞候的对手,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罢。”王彦升咬了咬牙,还剑入鞘。
  赵匡胤大声道:“适才我说过了,有谁要与我比武,尽管出招,还有谁来?”众兵卒虽然都会刀枪拳脚功夫,但是武艺不精。似王彦升这般身手之人,如同凤毛麟角,一万个里面难以挑出一个。他们都见识了赵匡胤卓越不凡的武艺,自知只怕三五招都接不住,贸然搦战,势必当众丢人现眼。虽然都有自知之明,但是却怂恿别人搦战。过了一会,人群挤出一人,道:“赵虞候,我来会会你的高招。”他是军校罗彦环,虽然比赵匡胤挨一个脑袋,但是身材十分敦实。王彦升原本要走,但见罗彦环搦战,于是停下脚步。原来二人曾比过武艺,棋逢对手,难分上下。王彦升心想自己尚且不是赵匡胤的对手,罗彦环自是必败无疑。然则败到甚么地步,却是不得而知,于是停下来观战。
  赵匡胤问道:“你使甚么兵刃?”罗彦环道:“我不使兵刃,想和赵虞候比试拳法。”赵匡胤放下盘龙棍,道:“请出招。”罗彦环抱拳道:“请了。”随即大喝一声,冲拳直击。赵匡胤不急不躁,以‘三十二式长拳’应战。罗彦环力大无穷,拳法虎虎生威,每拳之出,叫声震天动地,更助拳势。数招过去,赵匡胤已然看清了罗彦环的拳法路数。他的拳法和王彦升的剑法一样,刚猛有余,变化不足。与不谙武艺之人对战,自是无往不利,倘若遇上高人,却处处受制。众兵卒不谙武艺精髓,只会看热闹,眼见罗彦环拳势生风,凑热闹似的大声喝彩。有人竟然还说,这场比武比上一场更加精彩纷呈。王彦升听到这些乱七八糟、不懂装懂的谬论,心中冷笑。
  罗彦环大声喝叫,双拳连击。这一招‘千手如来’在常人看来,拳影层层叠叠,仿佛真的有千百只拳头一般,威力无穷。但是赵匡胤造诣深厚,看出破绽,于是寻隙捣暇,一拳打中罗彦环的胸口。原来这招‘千手如来’只攻不守,疏于防范,胸口正是破绽之所在。罗彦环胸口中拳,粗壮的身躯连退数步。王彦升见他中击,心中暗笑。原来他们的武功难分伯仲,自己输了,也见不得罗彦环好。
  罗彦环恼羞成怒,张嘴大叫,冲上前去,抬腿连踢。三军面前,赵匡胤为了给自己树威,一分一毫也不退让,也使出腿法。足尖一挑,踢中罗彦环右腿腘窝。罗彦环不由自主,原本踢出去的右腿收了回去。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给赵匡胤踢倒在地。罗彦环滚了几滚,站起身来,正欲出招,赵匡胤笑道:“还要再打吗?”言下之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总算罗彦环尚有自知之明,叹了口气,道:“我输了。”
  赵匡胤环视众兵卒,大声道:“还有谁要比武?”单以武艺而论,王彦升和罗彦环都勇冠三军,但是他们先后都败于赵匡胤手下。众兵卒各自掂量,赵匡胤武功深不可测,难以匹敌,皆生敬佩之心。他从前名不见经传,半点名气也没有。然则高平之战,一飞冲天,不次超迁,连升数级,一举成为殿前都虞候,军中流传乃是柴荣潜邸时旧臣的缘故。人们以常理揆度,柴荣即位,自是要不遗余力的升赏开封府的旧臣。人们这般猜测,其实看错了赵匡胤,更看错了柴荣。只到此刻,众兵卒方才发觉赵匡胤能成为殿前都虞候,凭的不是裙带,而是真正过硬的本事,无不收起轻慢之心。
  赵匡胤一举树立了威信,但是却没有洋洋得意,大声道:“既然没有人比武,那么下去各自操练罢,王彦升、罗彦环,你们留下来。”王彦升和罗彦环留了下来,众兵卒各自离去。赵匡胤笑道:“你们的武功都不同凡响,能到这般境界,一定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下过无数苦功,流过无数汗水。我自幼习武,也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练武最难的就是持之以恒。”闻得此言,王彦升和罗彦环都感同身受,彼此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顿生惺惺相惜之感。罗彦环咧嘴一笑,道:“就算咱们再怎么勤学苦练,还是不如虞候。”张琼道:“他乃将门之后,家学渊源,又天赋异禀,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你们输的并不冤枉。”王彦升道:“请教令尊高姓大名。”赵匡胤微微一笑,道:“家父的名讳是弘殷。”赵弘殷在军中大半辈子,屡有不大不小的战绩,官位虽然不高,但是名声在外,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彦升道:“原来虞候是赵将军之子,难怪武艺这般高深莫测。”罗彦环连声说是。  轰轰轰——!!  接连几团像素火焰爆发,将几只“神秘”的身形彻底淹没,在火光中分解为漫天的像素,消散无踪。  林七夜用精神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卫冬的戒备放松了些许,他的精神力扫过前方,确认了几只从墙体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后,迅速的选择最优的突破路径,绕开了它们的围剿。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线索了?”林七夜皱眉看向卫冬,“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我真不知道……”卫冬苦笑着说道,“我只知道这神社就是一处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过我一开始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石像而已,真的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复苏。”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卫冬在进行日本“人圈”毁灭计划之前,专门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能认出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训营可没有学的这么细致,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络新妇吗?”林七夜问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传说中的一种。”  林七夜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雨宫晴辉疑惑问道。  “那句预言,‘络新妇的石像底端,藏着离开死境的钥匙’。”林七夜认真的说道,“这个地方没有出口,后方还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杀,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这里又有诸多石像复苏……  ‘络新妇’,‘石像’,‘死境’三个要素都齐了,如果那句预言是指向这个情况的话,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许就藏在络新妇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这个预言的结果是正确的。”雨宫晴辉提醒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雨宫晴辉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那就赌一把。”  “把络新妇的样貌特征告诉我,我试着找一下它。”林七夜一边飞奔,一边闭上了双眼。  在雨宫晴辉和卫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络新妇石像的位置,那是一个半身蜘蛛,半身妖娆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从墙壁中破出,身上到处都是密集的蛛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环顾着四周。  只是,她的位置与林七夜等人的逃离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林七夜想去到那里,就必须回头杀穿那十几只正在穷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当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闪烁】过去,但雨宫晴辉和卫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要闯过去。”  雨宫晴辉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闪过郑重之色,虽然他无法使用祸津刀,但自身的刀术功底还在,不至于毫无战斗之力。  而卫冬则从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弹夹,塞进了手枪之中,同时左手握着一枚像素风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险,将银环吐出,说道:  “你开路,我们掩护你。”  林七夜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面对那十数只咆哮冲来的日本妖魔,双脚猛踏地面,身形如箭般冲刺而出!  林七夜将右手的直刀甩出,斩向为首的那只妖魔,同时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庞大的召唤法阵再度张开。  一抹白光闪过之后,一只满身绷带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头。  “木木,干活了。”  “嘿咻——!!”  咔嚓嚓!!  木木背后的绷带飞快的松开,一枚枚锃亮的挂载式导弹悬在它的身后,刺目的火光自导弹的尾端喷涌而出,呼啸着飞向身后廊道中蜂拥而来的十数只妖魔。  “卧槽!”  卫冬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  三枚挂载式导弹在狭窄的空间内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周围密密麻麻的房间撕成碎片,汹涌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间淹没了那十几只妖魔的身影。  与此同时,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跃而下,身形急速膨胀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横在了三人之前,将炽热的火浪隔绝在外。  雨宫晴辉是亲眼看过林七夜动用导弹的,但眼前的这一幕对卫冬来说,属实有些超出理解范围了……  抬手就发射空对地挂载导弹?这生猛程度已经堪比会长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钢铁堡垒如气球般缩小,又变成了一个挂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后,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于火浪之间。  几道寒芒自火海中闪烁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经拉满,但依然有几只妖魔自爆炸中存活,这些妖魔的故事传播越是广泛,力量便越强,此刻能够从火光中冲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轻松秒掉的那些杂鱼。  一个手中提着青灯的幻影迎面撞上林七夜,灯盏间的青光大作,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弥漫出无尽的死气,像是拥有生命般,疯狂的钻向林七夜的七窍。  林七夜眉头一皱,正欲有所动作,一声枪鸣便从他的身边响起。  一枚像素子弹精准的击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灯,将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开来,环绕在林七夜周围的死气也随之消散,林七夜转头看了一眼,卫冬正握着手枪,对着林七夜微微一笑。  锵——!  刹那间,一抹刀芒自雨宫晴辉的腰间闪出,在火浪中划过一道圆弧,斩下了那失去了青灯的幻影头颅。  紧接着,又是几只妖魔从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闪出,咆哮着冲向跑在最前面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语,他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按,九道绚丽的魔法阵光辉在他的身前闪烁,一道道穿着深青色护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阵中闪出,向着那些妖魔拦截而去。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为您提供大神三久零的无良神明与不存在老婆的恋爱日常最快更新第713章联手对敌免费阅读https://笔迷楼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江山第一部更新,第三十九回免费阅读。https://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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