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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0章混沌神灵真身

龙青澜 杨辰 12156 Aug 7, 2021 4:26: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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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诚然认识崔时雨的时候,崔时雨还是一个高中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他们学校的运动会现场。他那天带着部下负责检查学生证,把这个外校人员抓了个正着。
    “喂,哪里来的?”
    “人和高中。”
    “那跑我们学校来干什么?”
    “……随便看看。”
    “哟,还挺理直气壮的,看谁啊?”
    女孩被他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盘问,宛如罚站,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吓得僵住了,低着头不吭声。
    张诚然浑身上下连毛孔都有种与生俱来的恶趣味,偏要问出个桃色新闻来,和几个检查证件的同学一起把“小白兔”围了个严严实实,就要等她自己开口招了。
    崔时雨偏偏耐得住性子,在这么大阵仗下仍然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后来,有人遥遥喊了一声:“张诚然!你犯什么浑呢?”
    她猛地抬起头来,循声望过去。
    ……是他。
    午后的阳光底下,那男孩的眉眼、头发,都被镀了一层暖洋洋的色彩。
    高挑的轮廓在地上打出斜斜一道影子来,颀长、俊雅。可最具杀伤力的还是那双眼睛,这是所有为他美色所惑的人的共识。
    他的瞳色比正常的亚洲人浅很多,介于琥珀色和棕灰色之间,像是市面上特别罕见的美瞳颜色。
    他吼了张诚然一嗓子,却没走过来,因为运动场上有情况请他去处理,他只是朝这边缓慢而带着压迫感地扫视了一眼,就转身走开了。
    张诚然回身赔了个笑,再回过头来时,发现崔时雨看着远处发呆。
    他“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丫头,来,回魂!”
    崔时雨愣愣地看着他。
    “这次放你一马,学校、班级、姓名都写下来,早点儿回家,别到处乱跑哈。”
    她乖乖写了,克制着一颗狂跳的心,如蒙大赦般急匆匆离开。
    张诚然收了本子,招呼身后的部下说:“走吧,往校门口那边查查。”
    大队人马就要过去,手里的本子突然被抽走了。
    聂廷昀几步跑过来,一只手熟稔地搭在张诚然肩头,一只手翻看本子。在教学楼的阴影下,他浅色的瞳仁变得幽邃又专注。
    “让你提防有安全隐患的校外人士,查来查去,就查到个小丫头。”他念着本子上的名字,“崔时雨……人和高中的?”
    “聂老大,咱们能不能体谅一下国泰民安的社会现状?哪有什么安全隐患?”张诚然暴躁上身,正要发作,见聂廷昀瞥了他一眼,又瞬间熄火了。
    “成。”他说,“大不了我往后不为难小女孩。”
    聂廷昀把本子递还给他,“嗯”了一声,道?:“浪子回头,为时不晚。”
    张诚然直翻白眼,这哪儿跟哪儿啊!
    聂廷昀又问:“人和高中的跑到咱们学校来干什么?”
    张诚然又开始恼火上头:“我正要问这个呢,还不是被你一嗓子打断了!好嘛,你倒是英雄救美了,我一点儿八卦没问到!”他说着,回头一指跟在后头偷笑的人:“说说,你们想不想知道那小丫头为了看谁来的?”
    “想!”散打部成员在部长的淫威之下,众口一词。
    聂廷昀一声轻笑:“你们散打部的好奇心真是值得嘉奖。”
    两位大佬眼看着要开始互发冷箭,有人震慑于聂廷昀的美色,当即倒戈。
    “说实话,也没什么好奇的。”散打女将带着笑看向聂廷昀,“大老远跑到咱们学校来的女生,不是为了看聂老大,还能为了谁呀?”
    有了当先一炮,第二人紧随风向倒戈。
    “那是,聂老大艳名远扬,整个大学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张诚然听得既眼红又不顺耳,没等开口,第三炮就到了。
    “所以咱们老大堵着人家姑娘不放,还明知故问,肯定是别有用心。”
    聂廷昀冷眼旁观,兵不血刃就攻城略地,赢了这一仗。
    张诚然只能气愤地在心里说,祸水!
    后来大大小小的比赛不断,张诚然总能碰见崔时雨,他就刻意避嫌,要在自己部下的面前表示,他对这丫头片子绝对没有一点儿私心。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成了朋友。
    但崔时雨十七岁那年跑到张诚然他们学校里干什么,一直是个谜。
    联系过往,张诚然无法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们说得没错,崔时雨一直是为了聂廷昀。
    又或许,从那时候起,她的心思就有了苗头。
    可是她怎么会藏得这么深呢?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在她面前提过聂廷昀,但她一向是波澜不惊的,好像半点儿不介怀的样子。
    张诚然说完,叹了口气。
    庄芷薇脸上露出一点儿讶然:“这女孩,还挺长情的。后来呢?”
    “后来我们学校和他们学校打比赛,我喊崔时雨一起吃饭。你猜怎么着,吃到最后,这两人前后脚消失了。我当时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凑巧……”
    庄芷薇忽然问:“你对崔时雨是怎么想的?”
    “我?”张诚然失笑,“哈”了一声,却没再说下去。
    扪心自问,要说没有一点儿私心,也不可能。否则他怎会几年间仍与小丫头有着零零散散的联络,还主动叫她来吃饭。可相处时他没想过那么多,总是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是个眼里只有柔道的武痴,或许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于是拖了一日,两日,一年,两年,渐渐变得习以为常。直到来杭市的路上,听到聂廷昀那句“她喜欢我”,忽地把自己的窗户纸也一同捅破了,连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亦不能。
    心动或许能够掩饰,心痛却不能。
    张诚然恍然大悟,可等他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于是这一刻,面对庄芷薇一针见血的询问,他也只能笑笑,缄默不语。
    两人半晌无言,却见走廊那头的电梯门开了。
    栗色头发的青年从电梯里走出来,身材高挑,比例极佳。他穿着一身舒适的潮牌,搭配十分随性,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上,看那姿态仿佛是在舞台上。
    张诚然正寻思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庄芷薇已经心里“哐当”一声,脱口道:“他怎么来了?”
    人都走到了几步之外,张诚然还没想起来这是谁。
    “这人谁啊?”
    “贺杞,那个唱歌的。”庄芷薇看似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心里却有些慌。
    郁令仪和某个偶像歌星走得很近,这件事经口耳相传,大家私下里都知道,却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聊,毕竟是长辈的私事。
    可今天,整个六层都被郁泽闵包下庆生,贺杞出现在这里,请他的人还能是谁?
    郁泽闵这位少爷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还嫌聂廷昀家里不够乱?
    贺杞走过来,瞧见一双男女并肩靠在走廊墙壁上聊天,似乎不太认识他的样子,也没有寒暄,轻轻点了个头,推门进去。
    雨后的薄雾里夹杂着说不清的闷热,将人层层包裹。
    崔时雨走下出租车,雨后的薄雾裹挟着说不清的闷热,将她层层包围。纯棉的长袖运动服被汗浸湿了,粘在皮肤上。她在原地照着导航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扯了扯衣领,她转过头,然后视线定格。
    隔着一条马路,她在湖滨这一侧,他在那一侧,身后灯火通明,煌煌如昼。
    这条街在景区里,历来封路不许车行。
    细小的飞虫扑在光里,他朝她走过来,那些琐碎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
    聂廷昀刚从楼上下来,打了两通电话过去都没人接,正思考小丫头是不是忽然反悔不来了,一抬头就看到她站在对面。
    女孩立在明暗交界处,发尾凌乱地窝在颈间,手指扯着帽衫的抽绳。
    她总是有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泄露出平静之下的局促和不安。
    在他面前,她常常不安。
    才走到路中央,她已经迎上来了,走得有些急,仰面望他时,温热的气息透出体表。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她微红的侧脸,忘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他要说什么来着?
    你这次来,又是什么脑回路?
    对我随叫随到,要把献祭精神贯彻到底吗?
    明知道是别人开的玩笑,还巴巴地凑上来,傻不傻?
    他目光一扫,却瞥见她下颌的瘀青。
    手指轻轻扶在侧脸,他语气带了点儿质问:“比赛伤的?”
    崔时雨避开,漆黑的眼睫抖了一抖,说:“没事。”应该是习惯了。
    他要说什么,却没说,只道:“走吧。”
    “去哪儿?”
    聂廷昀伸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朝前带了两步,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又松开了。
    “你还把那通电话当真了?看我是醉了的样子吗?”
    这套路对她来说是未知的领域。崔时雨露出踌躇的表情,也有些困惑起自己来这一趟究竟是要干吗。
    她对于想见一个人的渴望尚不能准确定义,更不知道自己无意识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来打破结界。
    还好,他没让她继续想下去。
    聂廷昀说:“来都来了。”他鲜见地留出余地,收敛了强势,她便没法说“不”。
    上楼的一路收到不少视线,她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的打扮上,进电梯后就一直盯着镜子。
    聂廷昀没见过她这么照镜子,问:“看什么呢?”
    她垂眼,没作声。
    他好像会读心术,说:“你这样穿就很好。”
    她诧异地偏头看他,要说什么,电梯停了。
    长廊尽头的包房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一无所知,就这样安静地走在光线昏黄的空间里,各怀心思,却并不抗拒片刻静谧,前日的不欢而散也被抛之脑后。
    小丫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聂廷昀身侧,头顶泛出温和的光。
    “崔时雨。”
    “嗯?”
    “喜欢我?”
    她原本不必思考,可他问这么一句话,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倒惹得她迟疑。
    他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又问:“喜欢之后呢?想过吗?”
    她放缓了脚步,在他的凝视下,摇摇头。
    他的手轻轻地握住她的肩,将她朝自己拉近了,而后自然地将掌心落在她颈后,诱使她抬头望进他眼里。
    “伦理学认为,低级的喜欢,是只喜欢一件事的过程。而高级的喜欢,是不仅要喜欢这件事的过程,还得关注这件事的结果。”
    “……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只是低级地喜欢我。你得开始计划,喜欢我之后,想得到什么结果。”顿了一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比如说,想和我确立关系,想嫁给我,想给我生孩子。”
    崔时雨眯了眯眼睛:“你在给我洗脑。”
    聂廷昀面不改色地说道:“你脑回路够奇怪了,还能被别人洗脑?”
    她困惑:“你希望我怎么样呢?”
    聂廷昀忽然松开手,好不容易聊到这里,又回到原点了。
    他在心里无声一叹:我不希望你怎样。
    起码,不该是我希望你怎样,你才要怎样。
    转过拐角,两人见张诚然和庄芷薇靠在门口。
    四人一时面面相觑。
    聂廷昀打破沉寂:“怎么不进去?”
    庄芷薇欲言又止,视线扫过崔时雨,又留意到他们两个站姿的亲密,神情有些困惑。
    张诚然也没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地和崔时雨打招呼,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笑了一下。崔时雨感知到了不同,有点儿莫名。
    聂廷昀要推门,庄芷薇连忙伸手阻拦:“等一下!”
    庄芷薇清了清嗓子,好心提醒道?:“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进去比较好。”
    可是已经迟了,门已经推开了。
    里头传来郁泽闵的冷声质问:“聊个天而已,你到了我这儿还摆什么明星架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而已——”
    贺杞斩钉截铁道?:“我并没有女朋友。请你说话注意点儿,这位先生。”
    以贺杞如今当红的势头,不该接这种私人场的演出。无奈经纪人和他说,这次回绝不了,不是钱的问题。
    他看着自己通告表里突兀的这一项生日会商演,蹙着眉头半天没出声,最后笑了一下,说:“行吧。”
    圈子里有多少弯弯绕绕,他心知肚明,不必硬要做个刺头,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谁料一进包厢,就被再三为难,他也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回呛两句后,郁泽闵就变了脸。
    僵持间,突然有个高挑的身影从眼前闪过,直奔贺杞,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直接动手。
    那一拳刚好砸在他引以为傲的左脸上,贺杞蒙了一下,尝到嘴里的铁锈味才反应过来。
    贺杞大怒:“你谁啊?有病吧!”
    他一脚踹出去踢了个空,对方根本不回应他,干净利落地把他撂倒在地。
    贺杞摔得“咚”的一声,疼得脸色都变了,第一反应是这居然是个练家子,紧接着满脑子问号,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聂廷昀面无表情,下一拳刚扬起,还没等碰到贺杞的脸,就被七手八脚地拦住了。
    “阿昀,够了!回头他闹到媒体那边去怎么办?”
    聂廷昀居高临下地揪着贺杞的衣领,注视了他一会儿,略一挑眉道:“你没女朋友?”
    贺杞舌尖抵着口腔一侧,忍着火气反问:“关你什么事?”
    聂廷昀若有所思,慢条斯理地松开手。
    贺杞余怒未消,刚被松开,一把攥住聂廷昀的袖口道:“平白无故打完人就走?说清楚!”
    聂廷昀缓慢垂眸,视线停在被揪住的袖口处。这平静仿佛是在施压,周遭谁也没敢再开口。
    接着,他霜雪般的面上泛出一丝极浅的笑纹,抽出袖子道:“你问我要原因?”
    听出语气的冷意,庄芷薇心头一紧,安抚地唤了声“阿昀”,却被庄闫安拽住,摇了摇头。
    贺杞手一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愤怒道:“我好像没见过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吧。你们应该年纪也不大,就算是对我的艺人形象有什么不满,也犯不着砸钱请我过来羞辱我。我没那么重要,也请你们不要太无聊,人生有很多事值得去做,花时间在我身上不觉得浪费吗?”
    郁泽闵冷笑着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姓什么?”
    贺杞怔了怔,后知后觉地闭上嘴。
    那眼前这个平白无故地给了他一拳的人呢?他又是谁?
    郁泽闵清了清嗓子,说:“他姓聂。”
    场面陷入一片死寂。
    贺杞皱了下眉,慢慢地缓过劲儿来,试图把前因后果理清楚。
    他转向聂廷昀,很尴尬地开口道:“你误会了,我和郁小姐其实……”
    聂廷昀淡淡地说:“你最好别当着我的面提她。”
    他俯身去拿外套,转身要走。贺杞心里郁闷,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要去拦,指尖才触及分毫,手腕已经被拿住,猛地向前扯。
    崔时雨呼吸一滞。
    这是要背负投啊。他倒是看看场地啊!在这里玩柔道会出人命的!
    “聂廷昀!”小丫头冲过去要拦,声音里带了一点儿紧张。
    聂廷昀动作一缓,中途卸了力,贺杞从他身旁跌出去,歪着踉跄了几步,撞翻麦架,却在混乱中顺手拾起,朝前挥去。
    会武的人才懂留力,贺杞不懂,这一挥毫无章法。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众人尚来不及反应,等冲过去按住贺杞,麦架已在聂廷昀脊背上砸了个结结实实。
    崔时雨大脑空白了几秒。
    她自己分明躲得开,凑近是要伸手护聂廷昀,却不知道对方也这么想,结果出了岔子。
    他环抱着她,硬生生挨了一下,咬紧牙关,没吭声。
    柑橘调的香水裹挟了酒意,是红酒,或是香槟,又或许都有。
    她无从分辨,仰起头,瞥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心里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样?砸到哪里了?”崔时雨略微粗糙的手在他的脊背上胡乱摸索。
    他呼吸都屏住了,心烦意乱地捉住她的手,放低声音:“你瞎掺和什么?”
    交握的手在咫尺间停顿,视线交错,谁也没有说话。
    “行了!都给我歇着!”庄闫安明明平素也没个正形,偏偏今天这个局,他居然年纪最大,忝列长辈,不得不出面调停。
    他先是拦着要捋袖子的郁泽闵,让贺杞赶紧从这里消失,接着又联络贺杞那边的经纪人,婉转解释了一下情况,希望对方不要将事情闹大。
    等收完场,他回过身要安慰一下聂廷昀,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人呢?”庄闫安疑惑地问道。
    庄芷薇坐在沙发上,优雅地交叠着长腿,一副“本宫只看戏”的姿态。
    “走了。带着小丫头走的,没瞧见?”郁泽闵摊了摊手,抱怨道,“这都是什么事儿?”
    张诚然还没太搞清楚状况,到了现在才敢开口问:“刚才聂廷昀怎么突然动手了?”
    郁泽闵冷哼一声:“你没听到那小白脸说什么吗?他亲口否认自己有女朋友。”
    张诚然一脸茫然:“他有没有女朋友,关聂廷昀啥事?”
    大家默契地避开视线,没人回答。
    郁泽闵嗤笑:“我们郁女士真该来亲眼看看那歌手的真面目,就为了这么个小白脸,连家都不要了……”
    庄闫安忍无可忍:“你可给我闭嘴吧!你家好歹是高门大户,硬要装霸道总裁,不觉得给家里丢脸吗!”
    庄芷薇在狼藉的蛋糕上补了一叉子,拎起手包往外走,说道:“生日快乐,下次再搞这种局,哪怕你生日也别喊我来。”
    庄闫安极尽狗腿之态,跟在庄芷薇的后头走了:“我妹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张诚然无故撞见这么一场闹剧,早就想找机会脱身,顺理成章地跟在庄闫安后头,说了句“生日快乐”,也走了。
    大家接二连三地出去,只剩这会所的猫耳女郎还在,她战战兢兢地询问:“郁先生,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四下一片狼藉。
    好好一场生日会闹成这样,郁泽闵顿觉索然无味,一个人瘫在沙发上,心道,怎么就没人懂我一番苦心?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车子疾行在长夜里,侧方闪过一盏又一盏路灯,仿佛星光从眼前急速坠落。
    崔时雨被晃得走了会儿神,她攥紧安全带,半晌才开口问道:“这是去哪儿?”
    “不知道。”聂廷昀说完,才觉得语气过分冷冽,稍稍缓和了眼神,朝她一瞥,“吓着了?”
    崔时雨反问:“在你眼里,我总是很容易被吓着?”
    她明明是旁人眼里的“女武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偏偏在他嘴里成了个敏感体质的弱质女流,动辄要受到惊吓。
    聂廷昀对她的抗议嗤之以鼻。明明小丫头前科累累,在他面前三番五次地露出泪眼汪汪的委屈模样,还能怪别人有此一问吗?
    他笑笑,说道:“送你回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背后的伤要涂药酒,瘀血揉开了才行。”
    聂廷昀凝视前方,没接话。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想。“送你回去”这几个字是再明白不过的分别辞令,她或许懂了装不懂,又或许真的担心他,他都懒得再想那么多。
    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处于需要宣泄的状态,并不适宜和她待在一起。
    更何况,朦胧的关系尚未分明,他有心朝她走近一步,她却始终竖着一道围墙。
    换作从前,他不会如此迟疑,雷霆手段直奔主题,是与非都干脆利落。
    可他偏偏遇到一张过于纯白的生宣。他得承认,他被她的纯白吸引,才不愿轻易下笔涂抹。
    “那你跟我走?”
    崔时雨迟疑了片刻,然后拿出手机给教练发消息。
    冯媛西打来电话,她心慌意乱地按掉了,又匆忙回微信说:“现在接电话不方便。”
    冯媛西发了个“无语”的表情,问了半天也问不出原因,最后只好说“按时回来,学校见”。
    崔时雨拿着手机忙了半天,一抬头,发现前方的公路上寂静无人。等看到限速路牌,她才瞪大了眼睛:“上高速了?”
    聂廷昀淡淡地“嗯”了一声:“才发现?”
    崔时雨眨眨眼:“你要直接开回去?”
    聂廷昀露出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此刻的聂廷昀耐性欠奉,于她是另一副陌生的模样,她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很久,才自语般说:“其实你的脾气也不好。”
    聂廷昀失笑:“谁和你说我脾气好?”
    错觉。她咬咬唇。
    人生总是有许许多多的错觉。
    她印象里的那个聂廷昀,被一点点打碎了,拼凑出一个从未见过的聂廷昀,她却还觉得理所当然。
    连对这个陌生人也是好奇的,甚至加倍好奇。
    “你为什么打那个人?”
    “哪有为什么,想打就打了。”这答案敷衍,语气敷衍,态度也敷衍。
    他是根本不想提这茬,她在感情方面没眼色惯了,对他的敷衍却感知敏锐,乖乖地闭了嘴不再问。
    她不是爱说话的人,偏偏他也不是,安静了不知多久,他放了音乐才打破沉寂。
    连他喜欢听的歌,她也是陌生的。
    她侧耳辨了一会儿,只得在砰砰的重低音鼓点里继续沉默。
    “嫌吵?”
    崔时雨再次直女上身:“嗯。”
    聂廷昀瞥一眼她皱着小脸、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知怎的心情好了一点儿,将音乐关了,勾唇道:“你不爱听歌?”
    崔时雨点头:“他们都说我完全没有乐感。”
    “谁?”
    崔时雨解释:“就是……教练和队友。”
    聂廷昀顿了一下,说:“你生活里除了教练和队友,还有别人吗?”
    她诧异地朝他望过来,是一副被问住的表情。
    “除了柔道场,平时你还去哪里?”
    崔时雨摇头:“我不知道除了柔道场还能去哪儿。”
    这些年,她的生活充斥着这样的评价:无趣、苍白、单调、乏味……连冯媛西教练也尝试过给她建议:“时雨,其实你休假的时候也可以跟她们一起出去玩一玩,像同龄人那样。”
    同龄人……是什么样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效仿世人眼里“正常”的样子,寻常的事在她眼里都变得十分荒诞。
    人们为什么聚在一处喝咖啡,窃窃私语旁人的**?为什么将时间耗费在一场虚构的电影里,两三个小时坐着不动?为什么对着手机不停地刷新网页,点进一个又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词条……
    堂姐说过,她对这世界缺乏基本的好奇心。
    除了柔道和聂廷昀,她什么都不关心。可这话如果对着当事人说出口,会很惊悚吧?崔时雨无意识地垂眸勾唇,弧度带了些自嘲和苦涩。
    她是鲜少笑的,这笑显得有些突兀。聂廷昀走了一下神,接着拐进急停车道,踩下刹车。
    油表显示汽油告罄。
    “没油了。”他往后一靠,半笑不笑地侧头看向她,等她的反应。
    荒郊野岭,孤男寡女,车没油了。
    这真是老天写的好剧本。
    “哦。”崔时雨素白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不能参破他这话背后的暗示意味。
    她脑子里还记挂着他背后受到的重击。
    该青了吧?应该没伤到骨头,可是瘀血不揉开,好得会很慢。
    安静了几秒,她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又兀自倾身打开膝前的手套箱,扫了一眼里头的杂物,不由得皱眉。没有药酒,也没有云南白药……或许的确是退役了,他连这些东西都不再常备在身边。
    聂廷昀好整以暇地抱臂瞧她,挺好奇地问:“找什么?”
    要换了别人随便开他车里的手套箱,他八成会不悦,可她一脸正经地找东西,他反倒想让她找得再仔细一点儿,最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摇摇头抬手要关上,腕上一紧,被他拿住了。
    生硬的茧子刮擦着柔软的皮肤,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想必他都能悉数感知。
    她强自冷静地注视着他:“怎么了?”她半晌没能得到答案,只捕获一个淡淡的眼神,示意她再看看。
    “烟?”她顺从地低头去看箱子里的那堆杂物。
    “旁边呢?”
    她努力地辨认着那盒子上的字母,才念了一个“D”,却听“嗒”的一声,箱子被他合上了。
    崔时雨抬头:“我……”我还没看清后面。
    聂廷昀竖起食指虚虚地抵在她唇上,眼神幽邃。
    并未触碰,汗毛却仿佛有所感应,他神色沉冷,她就不敢再吭声了。
    聂廷昀叹了一口气:“别说了。”
    他每次要逗她,都得不到意料之中的反应,心却没来由地软得一塌糊涂。她那么纯粹,就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干净的,小朋友一样。
    他想起崔念真说的:“你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你?她只是把你当成了精神支柱。”
    她告白时、在山上时,又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些赤诚、毫不掩饰的表白、感谢,字里行间都在告诉他,聂廷昀,谢谢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我感受到了心跳,我喜欢你,却没想过和你在一起。
    理智地分析一下,这完全就是感谢自己人生中的明灯啊。
    ——真是谢谢你当年的一句话扭转了我的命运啊。
    这和成功学里的鸡汤故事**不离十。
    思路越是清晰,聂廷昀便越朝情绪边缘迈进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了悬崖绝壁,他神情漠然地倾身过去,抬手扶住她的脸,慢慢地凑近。
    他清楚自己的魅力在何处,这样拉长了时间的诱惑,最是极致。
    呼吸交缠,她一贯顺从不曾挣扎,眼底清明,没有任何意乱情迷。
    他看到她眼中自己的轮廓,那么完整,终是无奈地笑了一声,放手,退回至原处。
    一念同归,一念殊途。
    人知情爱,才生**。她口口声声说出的喜欢,无关情爱,也无关**。
    他当然可以欺她什么都不懂,就这样驯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然而,一则他没有不堪到那个地步,二则,他倨傲而自矜身份,要的是对方在“爱”之一字上的陷溺与臣服。
    他不肯驯化,她不懂爱,这题无解。
    他的人生本来也荒凉,少了她一点儿没头没脑的炽烈,并不会有什么缺憾。
    说穿了,不过是他自己暗生心魔,要对她图谋不轨。
    “崔时雨,算了吧,我放过你。”
    这话莫名其妙的,她却瞬间懂了,心突突地跳起来,脱口要问为什么,却又咬住唇,提醒自己,别再朝歧路上走了,不应该。
    她亦心如欲壑,后土难填,偏在他面前半点儿不动声色。
    她克制到几近窒息,静默几秒,无声推门下车。
    他伸手要拉,却没拉住,追出去,她正站在无人的高速路边上,背对着他按住胸口,无声地做深呼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紧张和疼惜骗不了自己。
    聂廷昀绕到小丫头跟前,揽着人,一下下地帮她顺气。
    她的呼吸慢慢地和缓下来,终于抬起脸,双眼泛红,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色,于这昏暗里竟也显出几分娇艳。他缓慢地垂下头来,前额与她相抵,似吻非吻。
    与她亲昵靠近的片刻,也是如此不可抗。
    他想,这个局,是她先来敬酒,却是他先醉的。
    “什么是算了吧?”
    她还记着前面的话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执拗,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平静而温和地答:“算了吧,就是,以后你该怎么喜欢我还怎么喜欢我。我就活在你高高供着的神龛里,再也不到人间来扰你清净。女朋友和朋友,你可以一个都不选,你想要和我没关系,也如你所愿。”
    每一句都是她想要的,而刻下夜风袭来,冷意从内而外将她吞没,灭顶一般。
    崔时雨,他说如你所愿,字字句句都和你希望的严丝合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应该如此。
    她将哽咽吞回去,惨白着脸,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嗯。”停顿片刻,崔时雨又真心实意地道,“谢谢你。”
    他有一刹那表情凝滞,随后淡淡一笑,如多年前初遇时一般孤冷。
    “我叫人过来帮忙。”他松了口气一般,说,“你回车里等,我抽支烟。”
    目送小丫头回了车里,他才拿出手机打电话,三言两语说了情况。
    发完定位,聂廷昀又突然接到郁泽闵的电话,说他万能的朋友圈里刚爆出来一个消息,当红小生贺杞私会神秘富家女,被拍了,现在媒体在坐地起价,还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郁泽闵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我觉得那神秘富家女,八成就是小姑姑吧?”
    聂廷昀道:“那你怎么不向万能的朋友圈确认一下?”
    郁泽闵瞠目?:“你还嫌这一晚上不够长?还得让我去操心你家的事?”
    聂廷昀又问:“哪家媒体?”
    郁泽闵身心俱疲,撂下一句“自己打开朋友圈看看”就挂了。
    一转身,却看见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从车里出来了,正神色冷静地凝视着他。
    “怎么出来了?”
    “聂廷昀,你……”她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却又停下。
    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又要展示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他指间的烟还没来得及点,正伸手摸打火机,略带不耐烦地等她说下去。
    “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时间?”
    他手搁在口袋边,又缓缓垂落。聂廷昀想了想,将烟塞回盒子里,抬头看她:“什么时间?”
    她声音沙哑,说:“我也不知道。”
    她只是某一瞬间意识到,她非常不愿意……被他讨厌,被他这样冷漠相对。
    他冷静地凝视着她,神色一时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于她犹如凌迟。
    “算了。”聂廷昀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别勉强。”
    明明是她起的头,却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大难处一样。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或许还分不清爱与敬慕,带着爱的假象走到他跟前来,耍得他团团转,其实也不过就是……叶公好龙。
    聂廷昀无视她泛白的脸色,到车里找打火机去了。
    套房里灯火通明,二十几层的高度,贺杞自落地窗望下去,觉得周遭没有同等高度的建筑供狗仔隐匿偷拍,十分安全。
    身后有人脚步轻盈地走近了,漫不经心地道:“给你。”
    转过身,她立在施华洛世奇的灯影下,眉目如画。
    他接过她递来的冰袋,敷在左脸上,不声不响要转回身去,却被拽住手腕一扯,只得回头和她面对面。她又朝他走近了一步,赤着的足踩在他拖鞋上,抬手捏起他下巴看那一片瘀青。
    “还好,不算严重,没破相。”顿了一下,她放下手又道,“你经纪人和我说了。”
    贺杞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个就是你儿子?”
    “哪个?请你去的,还是打你的那个?”
    郁令仪语气俏皮,没当回事,瞧见他脸色冷下来,才笑道:“好啦,我知道,你说的是动手那个嘛。”郁令仪坐回沙发里,半真半假地责备道?:“还不是因为你说自己没有女朋友?”
    贺杞没料到经纪人会巨细无遗地把这些也复述给她听。冰袋的凉意麻痹了指尖,他平静地说:“这是事实。”
    郁令仪当没听见,打开电视,说道:“陪我看部电影?”
    无人回应。
    郁令仪也不在意,按动遥控器,翻了一页又一页,还没等点开一部电影,听见贺杞放下冰袋往外走,她这才蓦地站起身:“你去哪儿?!”
    脚步没停,他态度决然,是铁了心要出这个门。
    郁令仪终于慌了神,追过去将人拉住:“你去哪儿都不安全,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守在这附近?”
    贺杞垂眸望进她眼睛里,她看起来总是温柔的,只有举手投足间泄露出世家出身的沉稳和果决。
    那种气质大约真的是骨子里才有的,他知道自己永远没法像她一样遇到什么事情都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半个小时前,她落地杭市,去他住的酒店找他,被狗仔发现了。
    一切都乱了套,她却还能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家撤离,甩开狗仔。
    好不容易在这儿落脚,她又像没事人一样揶揄他。
    只有他在心惊胆战,自己身家前途皆系于此。
    那些被拍的东西怎么办?C社和经纪人交涉到了哪个地步?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和她明明来往清白,如果开诚布公地以“朋友”关系来澄清,有没有可能得到谅解?
    但扪心自问,他们并不是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贺杞每次面对她,都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为什么突然过来?”
    郁令仪搭在他臂上的手微微一顿,神色柔和下来,良久没答,温度却透过衣服丝丝传到他皮肤上。
    “就是想看看你啊。”
    贺杞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他静静地凝视郁令仪很久,久到她几乎数得清自己的每一下呼吸。
    郁令仪怅然地想,她有过很多次机会,在他摇摇欲坠的时候将他彻底拉下深渊,却都没有。
    她不舍得,只是瞬间换了表情,说道:“开玩笑的,我出差顺路。”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拿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不回头,不迟疑。
    他将她留在背后,孤零零的。
    “郁总,咱们……往后私下里还是别再见了。”推门离开前,贺杞如是说。
    伍公山上,庄芷薇敲开门,院中寂静无人。
    陈年披衣出来,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唯有主楼大堂亮着灯,她四下环顾,低头看了看未能拨通的电话。
    “我以为……”庄芷薇笑一笑,顿了半晌,转身便走,“没事了。年哥早点儿休息!”
    她路过石径花荫,平白惹了一身露水。
    回到山下,她见庄闫安正靠在车旁望着她。
    兄妹俩无声地对视了片刻,末了,庄闫安抬起一只手,她走近,他便抚了抚她的头,喟然道:“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对他有别的心思。”
    “我也以为我没有。”她矮身坐进车里,喃喃道,“如果以为的就是真的,该多好。”
    从哪一刻开始的呢?
    庄芷薇想,或许是在她用聂廷昀的手机打电话给崔时雨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想要试探吗?试探谁?那个小丫头?
    这么多年,她与聂廷昀维持着一个轻易不能打破的平衡,拿捏着分寸,掂量着情谊。两人谁都不越界,谁都不退缩。
    她慢慢地放了心,以为这就是他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位置了,即便到天荒地老,离他最近的那一处,总归属于她。
    可是,尘世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此际,另一头也同样无解。
    公路上抛锚的车已经等到了救援者,崔时雨听话地坐进一辆陌生的车子,却不见聂廷昀上来,车子启动,她张了张口,却终是沉默。
    司机四五十岁,慈眉善目,笑眯眯地瞥她一眼:“阿昀先不回海市啦,他家里出了点儿事,要临时留在这边处理。”
    崔时雨抬起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解释这些,明明她走时,聂廷昀连一个眼神都吝惜。
    司机又道:“我姓张,是郁家的老人了,也是看着阿昀长大的。你不见怪,喊我张伯就好。”
    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他轻易是不让我出来接人的。”张伯笑了一下,“我就猜到,要接的肯定是个姑娘。”
    崔时雨捏着手指,只在车行的声响里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夜杭市,何处喧嚣,何处旖旎,何处凄清……都不足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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