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2章进攻须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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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然后呢。”
坐在沙发上的夏油杰肩上披着高专老师和学生一个模板的制服，里面只穿着睡衣的男人手里抓着啤酒。在五条悟的沉默里，他缓缓问道。
“你怎么回答的？”
“我为什么要回答。”
另一个世界的友人这么说道。夏油杰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真不愧是你啊五条悟’还是直接嘲笑‘你居然也有怂了的时候’。他举起易拉罐，用喝酒的动作掩饰自己忍不住勾起来的嘴角。
“所以，是真的吧。”
夏油杰说道。
“关于你救了他的这件事。”
“我救了他很多次——悠仁可是我的学生——你说哪一次？”
“喂喂，不是吧，居然给你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吗？”夏油杰有点儿失笑，他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能把五条悟变成这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五条。”
“……”
“是你半夜差点儿轰了我家的大门来求助的啊，好歹拿出点儿诚意吧。”
夏油杰诚恳道，他补充了一句。
“——之前约定过了的，你放心，我不会说给悟知道。”
“束缚依然有效，我没有怀疑这个。”五条悟支着脑袋，他的手里握着的是冻上一半的白水：“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很难回忆？”
“不，只是单纯的不想把死这件事，跟我的悠仁联系到一起。”
“这一点上悟要是能有你这么诚实——”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说着说着顿住了。五条悟两辈子罕有的友人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个已经成了英灵的家伙也没有比他的朋友好多少。倘若真的有进步的话，这个家伙也不会现在在这里跟他说这些，而是直接拉着虎杖悠仁许诺终生了。
啊，说到终生这个问题的话——
“——你应该知道一件事吧？五条。”
夏油杰问道。
“你是英灵，虎杖也是英灵，去掉什么英雄啊流芳百世啊的装饰，你有理解英灵这个词的本质吗？”
英灵是什么？英灵是英雄的灵魂，英灵是世界选中的孩子，英灵是——死去的人。
圣杯战争是什么？是为了愿望，哪怕是从英灵座降下，从坟墓里爬出，受制于人类的魔术师，也要拼上一切的战争。
然而，多么可笑啊。作为亲自把他的虎杖悠仁以英灵的身份召唤出来，拒绝接受虎杖悠仁的过去与未来，执着着追寻着死亡的那个人的五条悟。居然拒绝承认虎杖悠仁已经死了的事实。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亲手杀死了虎杖悠仁的过去，却不能接受虎杖悠仁已经死去了的现实。
“我有点知道你的职介为什么会是复仇者了。”
“哦？”
英灵哼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鼻音。他的蓝眼睛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拒之门外。他一个人蹲在他曾经跟夏油杰说过的狱门疆里，不睁眼，不抬头，一步都不往外走。
“只是我还没有彻底明白，你是要向什么复仇？五条。”
“这重要吗？”
五条悟看着手中逐渐融化的冰。
“我救了你——不然现在你的坟头草都半人高了好几回了。”
“是给我展示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夏油杰纠正他的说法：“我留在高专不是因为我认同猴子的世界，我只是很好奇能够改变这样的你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五条悟口吻一点儿都不客气：“远远的看一看也就可以了，不要靠近悠仁。”
“你家的小朋友，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被PTSD一直困扰的样子啊。对年轻人有点信心吧，五条老师。”
夏油杰笑眯眯道，跟着，他话锋一转。
“还是说，你怕我告诉他一些别的事情呢？”
“你要是能帮他开窍的话，我还会给你礼金，要不要试试？”
“唔，听起来不错。”果然，五条悟一点儿都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夏油杰继续道：“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说，你的悠仁要是知道了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变成了什么样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话音未落这一秒，只能用可怖来形容的力量席卷整个房间。从英灵体内涌出的魔力，与其说是咒力形态的分支，不如说是诅咒一样的污黑浓烈。五条悟手中的水瓶整个的歪斜，扭曲，水和塑料夹杂着冰块一起扭曲，逐渐融入他脚下仿佛污泥一样的涟漪里。
“……”
在他的沉默里，夏油杰面不改色。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想要改变命运，所以才会对悟下杀手。”
“砰！”
塑料袋里的啤酒爆开，酒液流淌，然后被淹没。夏油杰伸出第二根手指。
“跟着我以为你要对咒术界复仇，因为你拦下我，然后又给我提供了往上走的帮助——”
“哐当！”
夏油杰听得到厨房里架子摇晃，碗碟杂碎在地上的声响。他加上第三根手指。
“接着，你开始满世界的追杀咒灵和诅咒师，全世界迎来了最安稳的几年。那个时候我以为你要对着造成一切悲剧的诅咒复仇，说真的，我还担心你会不会搞出什么中二的人类清除计划来着——”
“我没有动手，让你失望了吗？”
“怎么会，说真的，我松了一口气——你和我是不同的，五条，对你来说，哪怕是咒术师，也和普通人没有差别吧？”
在水管的爆裂声里，在电路停止工作之后的黑暗中，夏油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在手指的动作里扭曲，咔咔作响的易拉罐，轻声问道。
“我们一起读过的古文里有先哲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1）……已经成为了‘天地’与‘神祇’的你，要向谁复仇？”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靠着沙发里软乎乎的垫子，这个世界的虎杖悠仁送给老师的礼物和他自己的发色一样是能让人想到春天的樱色。他突然开口道。
“我跟他说过，关于我只会杀死他一次这件事情。”
他缓缓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像谁发问。
“但是悠仁还是跟我说了一样的话，拜托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他是不记得了吗，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再或者说——”
“再或者说，如果只有你去恳求，去求他不要这么对待你，求他留下来别丢下你一个人才有用的话。”夏油杰问道：“你会求他吗？五条。像是你曾经最讨厌的那样去求他。”
去低头，去俯首，去认输，去用尽一切手段祈求怜悯，去把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
夏油杰注视着另一个世界来的友人，英灵没有表情，他就像是熄灭了的灰烬，用尽了最后一点儿电量的机器——直到英灵在听到手机铃声，五条悟像是陡然充上电了的跳楼机一样一蹦而起回去吃他的悠仁给他亲手做的早饭。
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时候，夏油杰突然有了答案。不光是对他刚刚发问的问题，也对更早的，五条悟询问他的问题。收拾收拾就得准备去上课的高专教师夏油杰把喝完的易拉罐丢到垃圾桶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真好啊。”
他锤了锤腰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一样的笑容。
“……原来哪怕是‘五条悟’——”
已经全部变成蛛网状的窗户被打破，从窗外翻进来的二十八岁高专教师【五条悟】确认过友人还是全须全尾的，跟着他环顾了一圈和拆迁现场无疑的场面，咋舌道。
“你这是跟那个家伙说了什么啊？”
“人生的探讨？”
“哈？杰你脑子有病吧？人跟机器有什么人生问题可探讨？！”
面对【五条悟】对未来的自己格外不留情的吐槽，夏油杰只是笑。
“这么说未来的你不太好吧？悟。”
“我才不会变成那种样子。”【五条悟】说道，口吻是一如既往的笃定和傲慢，和当年他第一次遇到来自未来的英灵的时候，一模一样：“——太难看了，那副样子。他还不如死了呢。”
“英灵不都是死掉的人？”
“哦，那就死的透彻点儿，别变成鬼来危害社会最好了。”
“——但是说实话，我还挺有收获的来着。”
夏油杰笑着说道。在友人见了鬼的目光里，他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
“你也有一败涂地的那一天啊。”
没有走到那一步的话，五条悟这个存在，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输了的吧？
哪怕是被天与的暴君用咒具刺穿头颅，也能蜕变成新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哪怕是一次一次的面对身边人的死亡，也能无畏的往前一直走。哪怕是被关进狱门疆里，也能期待着自己的学生们的发挥……哪怕是到了最后，他依然能在孤独终老的结局里，成为真正操纵着世界的神祇。
五条悟可能被绊住，五条悟可能会停留，五条悟会有所迟疑——但是五条悟永远不会认输。
这是夏油杰曾经的认知。
这也是五条悟曾经，对自己的认知。
“怎么了老师？我放少了糖吗？”
注意到自家老师咬着岩烧乳酪的面包片不动了，其实真的有很久没有做过饭的虎杖悠仁顿时有点紧张。
“不，没有，足够了哦。”
在虎杖悠仁的声音里醒来，五条悟恢复进食的动作，其实根本不用进食的英灵咀嚼着香醇的乳酪。做出享受的表情。
“和原来一样——超好吃！”
“哦哦哦！那就好！”他的学生笑了起来：“甜点做水羊羹可以吗？我还可以煮红豆沙和栗子。”
“都可以哦——”
五条悟拖长尾音，听起来比三倍糖的面包片还要甜腻。他喝了口红茶，然后问道。
“说起来，悠仁，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全部的话肯定不记得了啊。”虎杖悠仁回答道：“但是大部分的话我都还记得哦。”
“那么——”
“……毕竟老师对我很重要嘛！”
虎杖悠仁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五条老师的话，他立刻停下来。五条悟看着虎杖悠仁，从死亡的结局里重返人间的英灵对于昨天的大餐很满足，吃着自己做的简单的面包片，也能露出笑容。
虎杖悠仁这个个体，好像天生就缺乏负面的情绪一样，他永远是向着上生长，向着阳光抬头，绽放。给身边的人最好的模样。
但，也只是好像。
“但是只有一次，悠仁。我只会杀死你一次。”
曾经的五条悟抓住虎杖悠仁的肩膀。他拆下虎杖悠仁随便包裹，已经发黑泛黄的绷带，用棉签拂过嶙峋的血肉和骨骼。疼痛让虎杖悠仁颤抖着想往后退，却因为被握住了肩膀卡在五条悟和墙壁的空隙里，一步都退不了。
在漫长的流浪与逃亡里，在他碰不到的时光里，他的学生伤痕累累，摇摇欲坠，却还没来得及长成大人的模样。
“在这一次之后，假使你变成了鬼，我就跟你一起毁灭世界。”Μ.5八16０.cǒm
他这么说道，像是赌咒，像是发誓，像是警告又像是哀求。虎杖悠仁因为老师陡然粗暴的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抽了口气，好不容易放平了呼吸，才有力气回答。
“……但是老师，咒术师死掉之后不会变成咒灵，这是你告诉我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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