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其他小说 圣医下山

第509章 看病

圣医下山 儿科里手 11903 Aug 6, 2021 4:34:54 PM

章节正在手打中..

推荐《想你时雨停》章节阅读:

    丁柔保住了手臂,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颤抖着放声痛哭。邓安妮一把推开崔时雨,跑过去抱住丁柔,查看她是否安好。
    而隔着一道门槛,她与聂廷昀一内一外,对视良久,谁也没能开口。
    聂廷昀虽然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有些愕然。
    这是他未曾见过的崔时雨。
    前日,他从学校媒体部找出了投稿人的信息,得知投稿曝光小丫头日记的居然是丁柔。
    想及丁柔之前在赛场上恶意使崔时雨脱臼,他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二,阻止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毕竟,小丫头日记里都写了些什么,他无法预估。万一连私隐也爆出,恐怕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谁料今天过来道馆的时间迟了,原本以为碰不见丁柔,他正要离开,邓安妮刚好从道馆里冲出来,见到他像见到救星一样,哭着说崔时雨过来把丁柔带走了。
    他一头雾水,跟着过去找人,走遍整个一楼,最后在楼梯间目击了现场。
    柔道选手打架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孩扯头花,连固技、擒拿都用上了。?他瞧见崔时雨被发现时略带仓皇的脸色,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这场对峙里,小丫头真是出手利落,台词漂亮。
    ——我来,是为了聂廷昀。
    ——我什么都无所谓。
    ——可他不行。
    不是不动容。
    他担心的事,她也同样想到了。
    她在保护他——用这样直接的方式。
    这么多年,没人这样不管不顾地挺身回护过他,尽管有些荒唐。他一颗心原本坚如磐石,早就劝自己断了暧昧不清的念想,但刻下又无法自控地化成了绕指柔,软得一塌糊涂。
    聂廷昀抬手,崔时雨猛地退后半步,仿佛他要打她。
    他忽然想起,他们上次见面是不欢而散的,而他明里暗里都让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今天她又对他从前的部下动手,以为他要教训她,真是没有比这再合情合理的了。
    这时候,邓安妮扶着缓过来的丁柔,开始和聂廷昀告状,絮絮叨叨从更衣室说到此际,丁柔配合地抹眼睛,几乎哭成了泪人。而崔时雨垂着头,一副“你们说的我都认”的态度。
    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低眉顺目,乖得好像你说一她不会说二似的。
    聂廷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问丁柔:“东西删了吗?”
    丁柔哪里想到聂廷昀也知道这些事,登时连哭也忘了,整个人僵住了,问道:“什么?”
    聂廷昀淡然地说:“别再给官博投稿泄露别人的**了。”
    邓安妮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丁柔露出难堪和震惊交杂的表情。
    聂廷昀再次朝小丫头抬手,崔时雨抬头眨了眨眼,没敢动。
    他皱了下眉,不耐烦地道:“过来,我看看伤着没有。”
    丁柔心道,伤着的明明是她好吗?!
    崔时雨终于朝他走近了一步,他仔细地打量了一圈,毫发无损,很好。接着,他屈指往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崔时雨“嘶”的一声,抬手捂着额头,愣怔地看着他。
    聂廷昀说:“两清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弹个脑瓜就算惩罚了?这是和我闹呢,聂老大?邓安妮难以置信?:“但是……”
    聂廷昀抬手,是一个不想再聊下去的姿态。
    “我已经不是你们老大了,没有替你们任何一个人出头的义务。今天不是崔时雨过来,我也会来找丁柔的,让她适可而止。”
    他说这话时,眼神明明十分平和,当望向丁柔时,还是令她心生寒意,不由得避开了视线。
    四下寂静,一时无人敢开口。
    “如果之后我从任何人嘴里听说了今天这件事,哪怕一个字,谁也别想轻易收场。”
    聂廷昀容色原是冷如寒冰,又慢慢缓和,朝目瞪口呆的邓安妮勾唇道?:“安妮,你是好孩子,能管住大家的嘴,对不对?”
    邓安妮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
    聂廷昀也并不在乎对方的回答,略有些不耐烦,转身拽住小丫头的手腕,将她扯出了狭窄的楼梯口,就这样走了。
    他大步流星,崔时雨跌跌撞撞地跟着,直到离开道馆,走到林荫路上,他才将她松开。
    崔时雨活动了一下被攥得火辣辣的手腕,垂头不出声。
    他蓦地回过身来看着她,神色沉冷,像是在思考从哪里开始拷问她。
    崔时雨朝他走近了一步,又停住,试图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日记流出,我害怕你的**曝光,所以才……”她停了停,声音很轻地说:“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受到困扰。”
    聂廷昀平静地抬眉道:“你知不知道,丁柔要是个不管不顾、宁愿两败俱伤的性子,认真追究起来,你赌上的就是整个柔道生涯。”
    崔时雨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
    “你敢为了我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冒险,却不敢走过来靠近我。”聂廷昀若有所思地说,“崔时雨,我搞不懂你。”
    崔时雨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保持沉默。
    聂廷昀凝视着她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愿意你围观我的人生。你可知我的潜台词是,我邀请你参与我的人生。”
    风与呼吸一并停歇,化作她心头的簌簌私语。
    崔时雨,听到了吗?他在邀请你参与他的人生。
    可她浑身颤抖起来,不敢握住这根救命稻草,怕是假的,是虚妄,是她一个人的美梦。
    在他山中一梦,她要付出人间十载星月。
    聂廷昀看出她眼里的挣扎情绪,眼神慢慢寒凉。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想好了,崔时雨。从今天过后,我们再没任何关系,你连围观我生活的权利都不再有,我彻底地从你的生命里消失,见了你也视作无物。”
    他在逼她。
    小丫头的脸色一刹那变得雪白,她张了张唇,攥紧拳头。
    而他不为所动,隔着步武之距,继续说下去。
    “我甚至会忘记你。
    “忘记在杭市的紫藤花架底下,我第一次吻你;忘记在医务室的那张破铁床上,你第一次和我告白;忘记我十九岁,你十六岁那年,我们在乱成一锅粥的赛场上,照了第一张拍立得,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张照片拍成了什么样子,我笑了还是没笑。
    “我会忘记你第一次朝我走过来,身后是滨江,有风,你穿着白色的T恤,看到我像见了鬼;忘记你站在山间的石阶上,怕我冷,傻乎乎地要把卫衣脱下来还给我;忘记你出现在我的课堂上,让我心烦意乱,又无计可施。
    “崔时雨,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能喜欢一个人到记得和他相遇的每一刻。如果你不努力朝我走过来,帮我记得,帮我复习……”
    他像是发出了一声叹息,接着道:“我很健忘的。别再说你不想让我记得你,不想和我有任何关联。连你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又说出来骗谁?”
    聂廷昀罕见地露出一点儿无奈,淡淡地问:“我吗?”
    崔时雨站在原地,眼眶发红,她抬手按住了胸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剧烈搏动。
    失语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她想立刻奔向他,又恐惧多走一步是万丈深渊。
    她想说,我不是自欺欺人,可又不能不承认我的确对你有过不该有的奢望。
    她想要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切实的温度,才能止住刻下的哽咽。
    可是她也什么都不能够做。
    聂廷昀面无表情地等了片刻,终于扯唇一笑,平静地转过身去。
    他要走了。她绝望地想。
    下一秒,他听到踏着满地银杏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裹挟了一阵风的她的哭腔。
    有人自身后将他紧紧抱住,力道大得撞痛了他。
    小丫头的手交握在他身前,仿佛要就此将他锁住。脊背有湿润的触觉,他知道她在哭,仍旧冷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她要说什么?诀别?挽留?
    她脑子里的那根弦早就绷断了,一度连呼吸也变得艰难,她只能咬着唇,无措地将他留住。哪怕靠近他的每一步,她都在承受堕入深渊的罪恶感。
    “我……不能够现在给你答案。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也想要不带恐惧地面对你,也想要给你不那么奇怪的喜欢。我也想保护你,也想坦然地说我渴望靠近你,再这样抱住你。可我不想……痛苦地去完成这些。”
    这是她第二次和他说,给她点儿时间。
    他垂眸,看到她锁在他身前的手自虐般在皮肤上抠出了印子,像是要和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对抗。
    她在对抗什么呢?
    她恐惧的又是什么呢?
    若在几天前,他或许仍会将这一切归因于叶公好龙,可今天的一切都那么荒诞,他无法再以寻常的逻辑思考,下意识地抬手覆住她被抠得几乎要流血的手背。
    某种无奈铺天盖地,令他平生第一次做出妥协。
    “放轻松。”他哄着她,“……我给你时间。”
    他慢条斯理地,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一样将她的双手轻轻分开,然后转身把小丫头揽进怀里,说道:“但你得抓紧我给你的这次机会,下不为例。”
    怀里的小丫头缓缓点头,应了。
    聂廷昀叹了口气,他真是……被她折磨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这个十月是多事之秋。
    天英杯全国柔道大赛预选赛开赛在即,整个柔道队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崔时雨还是那个崔小队,兢兢业业一心投身运动,只是宋佳言发现,她休息时间看手机的次数变得多了,偶然在集训时窥屏,发现电话和短信都是一个人,没存名字,尾号0723。
    但崔小队本人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安静地训练,平和地进行减重节食,听冯媛西指导战术、破口大骂,听宋佳言八卦校内的各种琐碎小事,或是恋情。
    她不出声,只是笑,露出两个梨涡,温柔又乖顺,有时候却总是心不在焉。
    丁柔和邓安妮没有再提及那天她的发疯之举,似乎此事真的如聂廷昀所言,到此为止了。
    至于体大Bot,将涉及日记**的投稿一夜之间删得干干净净,网上一些好事者试图转发,却惨遭封号。无论私信怎样追问,运营小编也守口如瓶,只说删除日记图片是因为涉及他人**。绯闻真假无从得知,日记之事也告一段落。
    网上,崔时雨在流言中浮浮沉沉,仿佛每天都是腥风血雨。而回到现实,她不过是一个一心备战的柔道选手。为了应付新规,她心也忙,手也忙,无暇生出琐碎的杂念。
    这天总结会议后,崔时雨照例留下来整理会议室,却见冯媛西抱臂站在门口没走。
    “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吧?”冯媛西挠了挠自己的短发,清了清嗓子说道,“去三食堂给你开个小灶。过两周要减重,往后没的吃了。”
    崔时雨放下板擦,点头:“好。”
    三食堂是体大的良心食堂,小炒称得上大学城里的一绝,很多外校学生都慕名跑过来吃。
    崔时雨对吃的没太高要求,只要能吃就行,对菜的要求更是简单,能下饭就行。
    冯媛西看着她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一碗饭,开门见山地说道:“其实我不反对咱们队里的人谈恋爱。宋佳言呢,也是因为影响正事了,我才训她。”
    崔时雨眨了眨眼睛,筷子停在碗边。
    “隔壁那个张诚然,我见过,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说这话时,冯媛西是真心实意的。她早就知道,从人和高中出来的体育生,没有一个歪苗子。但是崔时雨也太正了,正得让人发慌。
    她从来不迟到、不早退,说训练一个小时,那就一分钟都不会偷懒。四十八公斤级的选手里,崔时雨是唯一一个赛前称重不用让她费心的孩子,甚至连吃的每一餐都是吃一口上秤称一下,唯恐出岔子。
    这孩子要求自己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像是个机器人,冯媛西一开始欣慰不已,慢慢就发现,她身上没有人气。
    除了柔道,崔时雨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她不打扮,不化妆,不和女孩子八卦,不谈恋爱,也不出去喝酒、蹦迪、逛街。
    可以说,她在最美好的年纪,过着仿佛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好不容易她终于和男生传出绯闻了,简直是铁树开花。要是别人,冯媛西一定会警告对方别学宋佳言,误了比赛和训练。但对着崔时雨,冯媛西恨不得助攻一把。
    “正好这次规则改了,你以前的打法是快打慢,现在判罚更严格,这就意味着比赛时长要拖,体力很关键。你呢,得找一个针对性强的陪练,最好是男生,把你体力弱这关克服了。”
    崔时雨眨了眨眼睛,道:“男队的……”
    “男队的自己也要备赛呀。”冯媛西笑道,“张诚然他今年都不比赛,以前练过柔道,又是自己人,不是正好吗?”
    冯媛西以为她听了应该会开心,可崔时雨慢慢地搁下筷子,郑重地道?:“我和张诚然只是见过几次,不好贸然开口请他帮忙。”她停了停,又说:“我吃好了。”
    崔时雨擦了擦手,开始整理餐桌。
    冯媛西怔了怔,合着传言是假的?铁树还是铁树,没开花?
    想撬开崔时雨的嘴,实在比登天还难。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冯媛西也不敢说自己真正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得作罢。
    走出食堂,和冯媛西分开,崔时雨才摸出电话来,有点儿忐忑,可又莫名渴望。
    聂廷昀……会愿意做她的陪练吗?
    自从那天各退一步之后,崔时雨得了聂廷昀一点儿纵容,聂廷昀给了崔时雨最后一次机会。
    两人似乎摆脱了纠缠又拉扯的暧昧期,进入一个非常平和的阶段。
    聂廷昀换了招式,不再踢一脚等她走三步,而是采取了放养政策,只在她漫无目的的人生里吊着根胡萝卜,让她知道,你不吃这个就没的吃了,一定会饿死。
    他早就占据了制高点,料定:反正你是非我不可。
    而崔时雨在努力适应他的空间入侵:每天电话必不可少,日程要全部让他知悉,所有柔道服都换成他送的……
    她多半从善如流:你高兴就好。
    她却总忍不住心灰意冷地想到以后:他不再打电话给她,不再追问她的日程,不再费尽心思地为她选柔道服的那一天,总是会来的吧。
    午休时间,柔道场里寂静无人,只有阳光洒落。
    崔时雨从爬带上摔下来,感觉到肩背发痛,紧张和焦虑才得以缓解。
    她准备主动给聂廷昀打个电话,询问他是否愿意做她的陪练。这个心理准备从昨天晚上下定决心开始,准备到今天中午,还没准备好。手机拿出来好几次,每次又都放下了。
    崔时雨在地上平躺了一会儿,咬咬牙,终于拨通了电话。
    “稀客。”那头很快接通,如是评价。
    她握着电话,指节用力得骨骼凸起,结结巴巴道:“最近……下了比赛新规,你听说了吗?”
    “嗯。”对方的声音是一贯的冷静。
    崔时雨忽地泄气,沉默了几秒,鼓起勇气问:“你愿不愿意……”
    他打断她:“愿意。”
    崔时雨抿住唇,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他轻描淡写地说:“你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男朋友?我愿意。”
    她耳根一热,说道:“不是……”不是这么回事!
    没等说完,又被他抢了话头:“你可得想清楚,崔时雨小朋友。”
    崔时雨愣愣地听下去。
    “当了你的男朋友,你的要求我才有理由去应承。”他语气平和,“否则恕不奉陪。”
    聂廷昀心想,做柔道陪练,他不相信她能找到比自己更合适的人。
    以她和异性相处的木讷劲儿,要立刻接受和陌生男性的贴身肉搏,估计是很难的。他起码和她早有过一点儿肌肤之亲,更何况……她喜欢他。
    在这件事上,聂廷昀从不怀疑。他留给她考虑的时间,挂了电话。
    崔时雨呆呆地看着屏幕,躺在地上,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她好像……越来越紧张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难过将她淹没。
    仿佛走到今天这一步,刀子早就递到他的手里,她此后的日日夜夜,不过等着他什么时候朝她捅过来。
    下午,基础体能训练后,是就战术展开的针对性模拟对练。
    宋佳言与崔时雨一组对战。
    宋佳言趁着两人撕扯,和她咬耳朵?:“崔小队,你最近脸色不太对啊,出什么事了吗?有什么不开心的得说出来啊,不然像你那样每天爬到爬带上摔自己,还不得把自己摔死啊?”
    崔时雨抓住她袖口,伸腿到空位,猛地使出一个小内刈,就要把她撂倒。
    宋佳言反应极快,立刻撤了一大步避开攻击,说道:“偷袭我!”她反手拽住崔时雨的领口和袖子,使了个大外刈作为回礼,谁料崔时雨竟没有躲!
    她是疏忽了?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状态不好?
    宋佳言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原因,未及找到足够有力的证据,就眼睁睁地看着崔时雨被自己亲手摔到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整个柔道场都安静了下来。
    什么情况?武神下凡了?
    冯媛西闻声望过来,看到崔时雨躺在地上,也蒙了:“怎么回事?受伤了?”
    崔时雨知道自己不太对劲,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睁不开,剧烈地喘息半晌,很快就没了意识。
    宋佳言吓得要死,跪坐在崔时雨身侧,摸着她的寸关尺,回头和冯媛西说?:“心动过速,不太正常,崔队刚节食第三天,也可能是血糖过低。”
    冯媛西当机立断道:“你联系校医,我打给她堂姐。”
    宋佳言连忙跑出去找校医。
    冯媛西正要打电话,有人喊道:“崔队手机振了,不会是她堂姐打的吧?”
    振动的手机递到面前,冯媛西接过来,却发现是一串没有命名的号码,末四位是0723,像是专门买的生日号码,不太像是推销电话。
    冯媛西接了:“你好?”
    聂廷昀正从华尔道夫出来,要回家找找自己八百年不穿的柔道服,才下地下车库,从电话那头听到冯媛西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愣。他和这位冯教练不算熟,但在役时也打过不少照面,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一听就听出来了。
    他皱了下眉:“崔时雨呢?”
    冯媛西觉得这声音很耳熟,问道:“你哪位?”
    “聂廷昀。”
    冯媛西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艳绝大学城却像堵“铜墙”的聂老大,给她以“铁壁”著称的爱徒打电话?这是什么走向?“铜墙”遇“铁壁”,也算是绝配?
    聂廷昀道:“是冯教练吧?”
    冯媛西清了清嗓子,简单讲了一下崔时雨现在的状况,按捺着满腹好奇道:“你有事明天再找她吧,我先挂了,得联系她堂姐过来。”
    聂廷昀找到自己的车,没等开口,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挂断音。
    他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打人的时候不是很凶吗,平时怎么弱成这样,说晕就晕。
    校医来到柔道室的时候,崔时雨已经恢复了意识。
    “主要是血糖过低。”校医如是说,给她拿了口服葡萄糖让她喝了,又问,“这学生的家长呢?”
    冯媛西道:“在路上。可能要晚点儿才能过来。”
    校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小丫头苍白的一张小脸,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这个症状有点儿严重呀,最好去医院抽个血检查一下,目前不排除贫血的可能性。”
    崔时雨点了下头,和冯媛西说:“不用麻烦我堂姐过来了。‘十一’期间正是她忙的时候,她走不开的。”
    她猜得不错,过了一会儿,崔念真又打回来说没法请假,过来也肯定很晚了。她又确认了一下崔时雨的情况,算是稍微放心。
    冯媛西说:“你晚上也没法训练了。让宋佳言送你回寝室?还是你要回家?”
    崔时雨整个人有些发蒙,现在还有点儿耳鸣,脑子里好像有一艘轮船开过来又开过去,汽笛声一阵阵从左耳到右耳经过。
    头好疼。
    “我回家。”
    冯媛西和宋佳言说:“那你送……”
    “我送她去医院吧。”
    众人循着声音齐齐望过去。
    聂廷昀站在门口,如芝兰玉树,帽檐压低,遮住半张脸,身穿连帽衫、运动裤,手上随意抓着一件外套。即便穿得随性至极,他也和周围的人有一层“壁”。
    很多人就聂廷昀和凡人“有壁”这件事,进行过严肃的探讨,最后得出结论:不是因为别的,那就是传说中的“颜值壁”啊。
    四下一时静得好像能听见心跳声,接着,女选手们接二连三倒吸一口冷气,按捺着尖叫互相咬耳朵。
    “聂老大居然来咱们体大了?”
    “活的!”
    “非赛时的聂廷昀!”
    聂廷昀抬手摘下白色的棒球帽,目不斜视地朝崔时雨走近。
    小丫头背靠着墙,坐在道场地面上,眼神有点儿迷茫。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冰凉,问:“能起来吗?”
    崔时雨看人影影绰绰,不太分明。但她知道,聂廷昀来了。
    她愣愣的,放任视线落在他的轮廓上,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很倦,连过度思考也放弃了,循着本能给他答案。
    “能。”
    他摊开手掌给她,她没抓,手一撑起身,勉强站稳了。
    或许是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和他隔三岔五便有些亲密接触,潜意识里多少还留存惯性,因此对他发出的指令本能地保持顺从。
    他展臂将她自身后环着,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毕竟更过火的接触都有过了。
    可在旁人看来,这对崔时雨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亲昵姿势。
    崔时雨淡淡地抬头看他:“走吧。”
    队友们化身“柠檬精”,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发出“啊啊啊”的语气词。
    这是什么亲密的对话?!简直不要太老夫老妻!
    感觉越来越离奇了。冯媛西张了张嘴,觉得这一切都有点儿超乎想象,半天才蹦出一句:“那你们路上小心。”作为一方家长,这一发话,等同于官方盖章认可了这门亲事。
    队友们目送他俩相偎着出门,叹息地抓住了彼此的手,默默给对方打气: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但唯独聂廷昀……有也不会属于你。
    医院里永远嘈杂,这个时间,大厅里还人头攒动。
    崔时雨坐在等候区,看着他排在队伍里,背影高挑,仿佛和周围格格不入。
    原来聂廷昀也是会排队的……也会去医院挂号。
    又是另一个未曾见过的聂廷昀,她怀着新奇,视线几乎要黏在他身上。
    聂廷昀拿了挂号单回来,却见她死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扯唇道:“看什么?低血糖低傻了?”
    他朝她摊手,她下意识地伸手搭上掌心,被他带着上楼看医生。
    医生只用了三分钟时间就结束了诊断,和校医的结论如出一辙:“有贫血的可能。”然后大手一挥,打发他们下去抽血化验。
    “武神”崔时雨天不怕地不怕,除了聂廷昀是她的克星,竟然还有一大天敌——她晕针。
    皮筋刚绑上,小丫头眼眶就红了,自己还全然不知。聂廷昀稀奇地看了她一会儿,想揶揄,又担心她更害怕,没敢开口。
    医生开始擦碘伏,另一头准备好了针,崔时雨蓦地把眼睛闭上,都没敢往那儿看。
    抽血的人动作无比娴熟,连话都懒得和你多说,招呼更不打一个。崔时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片漆黑里,只觉感官被无限放大,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刺进了皮肤,很疼。
    她蓦地咬住下唇,几乎停了呼吸。
    抽血的时间于她而言似是度日如年,慢慢地,鼻头也跟着红了,这回自己也感觉到,是想哭。
    可是,太丢脸了。她怕打针怕到哭,还是当着聂廷昀的面。
    崔时雨忍到喉头哽得生疼,忽地,温热的手落在她后颈,轻轻捏着,手法像极了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她原本僵硬地梗着脖子,注意力忽然被他掌心的温度、触觉夺走。
    他手心有茧,拿捏着她最脆弱的命门,在轻柔地摩挲。
    时间放慢了,又变快了。
    还没等她感受完,窗口的医生就说:“行了,明天下午四点之前过来拿检查结果。”
    崔时雨睁开眼,微觉愕然。
    抽血不知什么时候就结束了,他的手也已经离开了她的后颈。
    针眼处被摁了一个酒精棉,她伸手想去碰,被他抓住手,带着往外走。
    “别乱按,小心瘀血。走了。”
    等上了车,聂廷昀说:“你明天还要训练?”
    “嗯。”训练一日不可荒废。
    “那我来拿检查结果,等你有空了再带你挂号找医生看看。”
    “好。”
    聂廷昀开着车,狐疑地偏头瞧了她一眼,小丫头低眉顺目,乖得不行。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崔时雨今天大脑供血不足,问什么都答真话,绝没半点儿虚言——因为脑子不太够用。
    听了他的困惑,崔时雨非常认真地答:“我感觉你今天……有点儿像我爸。”
    不是那个真的爸爸,而是存在于她想象里,会带她看病,陪她打针的爸爸。
    聂廷昀挑眉,想骂句粗口,想往她脑袋上弹个栗暴,还气得有点儿想笑,末了干脆冷嗤一声,拐弯走下三路,反正对手在这方面是只菜鸡。
    “这就想叫我爸爸?以后在别的地方有你叫的。”
    崔时雨不出所料没听懂,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车子拐进她家小区,停在九号楼前。聂廷昀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转头和她对视,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没什么意思。”他说,“你该上去了。”
    目送崔时雨上楼,他手把着方向盘良久没动,有点儿心浮气躁。
    小丫头每每用清澈的眼神朝他望过来,露出一副充满困惑的样子,都让他生出某种破坏欲。
    天真惑人,原来如此。
    一抬头,他看到崔念真不知何时站在车边,抬手敲了敲他的车窗。
    “小子。”崔念真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感觉来者不善。
    聂廷昀慢条斯理地下车,背对着崔念真关上车门,刚一转过身,领口就被崔念真一把揪住。
    崔念真用力之大,好像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逃犯。
    聂廷昀比她高一个头还多,被迫弯了腰,有点儿狼狈地和她对视。
    他从事柔道多年练就的超群反应力,在念及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女的,还是崔时雨的姐姐的时候,彻底烟消云散,并且很快就打算破罐子破摔。
    随你吧。我还能怎么办?
    聂廷昀保持弓着背的姿势,平静地伸手,虚虚地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别扯得那么用力。
    “你和她到什么进度了?碰过她没有?”
    “哪种碰?”聂廷昀挑起一边嘴角。
    崔念真眼里生出怒火:“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
    聂廷昀倒也不想真的得罪这位堂姐,笑了笑:“她才成年,我又不是禽兽。”
    崔念真盯了他片刻,似乎相信了,手一点点从他帽衫领子上松开,说道:“你是要泡她玩玩,还是认真的?”
    聂廷昀直起腰,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反问?:“我现在说了,你信吗?”
    崔念真摩拳擦掌要伸手,他双手摆了个“投降”的姿态,退后一步。
    “我不知道。崔小姐,说老实话就是,我没法预料一段感情能走到什么地步。”
    他自问答得十足诚恳,对面的崔念真先是一怔,接着,眼眶便红了。
    聂廷昀有些愕然。
    崔念真说:“她有问题。”
    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这猝不及防的四个字像往无波古井里砸了块石头,发出“咚”的一声。
    聂廷昀瞳孔微缩。
    从前的蛛丝马迹一点点汇集至脑海,最终定格在误接电话那日崔念真提到的费医生。
    他脱口而出:“费医生?”
    崔念红着眼睛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些让他困惑的违和之处,他而今似乎终于摸到了一点儿边际。
    聂廷昀心道,难怪。
    难怪她总是向他展示前所未有的清奇脑回路。
    难怪在面对他时,她的逻辑无法以常理度之,甚至常常走向某个极端。
    但……是什么问题?
    崔念真平复情绪,抬头说道:“你想知道?我带你去见费医生。”
    没有一丝犹豫,聂廷昀打开车门,说道:“走吧。”
    一路上,他不停地回想崔时雨出现以来的一切行为。崔念真坐在他身侧,似乎沉浸在某种担忧里,气氛阴沉得让他都觉得压抑。
    “我后悔了。”崔念真说,“怂恿你泡她这件事,我后悔了。”
    聂廷昀没吭声。
    她望向窗外,继续说下去?:“你如果不是非她不可,就换个人招惹吧。”
    聂廷昀觉得荒谬,说道:“这是我的私事,崔小姐。”
    崔念真动了动唇,没再开口。
    车停在一幢装潢中古的办公大楼前,崔念真在前台登记,聂廷昀站在她的身侧,视线掠过登记簿,微微一怔。崔念真签名的那一栏,办公地名字是:费难心疗内科医院。
    走进电梯,崔念真问:“你看到了?什么感受?”
    “我需要有什么感受?”
    崔念真冷嗤:“不害怕吗?万一我妹精神分裂呢?”
    聂廷昀心中升起一点儿薄怒,又因这人是崔时雨的姐姐,好歹按捺住了,说道:“你能不能别咒她?”
    崔念真显然不信他的心毫无动摇,电梯门打开,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费难心疗内科医院在走廊最尽头,崔念真率先推门进去,和护士确认了预约信息,被引至费难的办公室门口。
    崔念真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清朗的“请进”,她转头朝聂廷昀道:“你自己进去吧。”
    聂廷昀握住门上的黄铜把手,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自己竟然有点儿紧张。
    “嗒”的一声,他转动把手,推门进去。
    费难自办公桌后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从门口进来的人高挑瘦削,身材单薄却看起来孔武有力,长着一张足以迷倒无数少女的脸,气质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行止沉稳,眼里又藏着狷介之气。
    费难失神了几秒,以为护士带错人了,说道:“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是……”
    聂廷昀已经走过来,在他对面落座。
    “费医生,我是崔时雨的男朋友。我姓聂,是她堂姐让我来的。”
    费难有些恍然,竟然是他——崔时雨的神。
    “请坐。”费难掩饰住心中的讶异,微笑着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聂先生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聂廷昀视线扫了一圈,落回费难脸上,问道:“崔时雨到底生了什么病?”
    费难声音和缓地道:“你想从哪里听起?”
    那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在费难的讲述里,也并无任何惊心动魄,可聂廷昀脸色沉重,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末了,费难问:“聂先生,你听说过‘洛希极限’吗?”
    聂廷昀道:“听过。”
    下一刻,他却怔住了。
    洛希极限,是物理学上形容天体之间距离的概念。当两个天体的距离少于洛希极限,天体就会倾向碎散,继而成为第二个天体的环。也就是说,他们互相吸引,却不能靠得太近。
    费难说?:“洛希极限,这个概念很像你们目前的关系。一旦关系紧密,人会本能地对彼此索求。可她的本能不是索求,是奉献。她会给你一切,直到自己再也给不了你什么。而你永远不会担心她拒绝你,任何事都不会。即便拒绝,她也会归罪于自己。这就是‘约拿情结’真正使人趋于自毁的地方。”
    停了停,费难又道:“当人习惯归罪于自己,到最后难免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罪恶,如果无法找到救赎的途径,他会选择自我毁灭。当然,我并不是说崔时雨以后会变成这样。可从我的角度来看,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我最好是离开她?”聂廷昀的脸上露出嘲讽的意味。
    费难不为所动,只说:“我无意左右任何人之间的关系,我只是把所有的可能预先告知于你。”
    聂廷昀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身道:“谢谢。”
    他走出来,崔念真正靠在门口等他,问道:“你明白我带你来见费难的意思了吗?”聂廷昀眯起眼睛。
    “聂廷昀,你或许知道她默默地追随你的人生长达三年之久,可是在这期间,她从没有想过和你发生任何关联。在她的理想状态里,你们应该是平行线。但现在,事情脱轨了。
    “她离你越近,就朝危险多走一步。到最后,你还是你聂廷昀,可她再回不去她崔时雨。”崔念真目光恳切地看着他,说道,“我不能眼看着她这么下去,聂廷昀。我也不能寄希望于你,祈求你不会把她逼到那一步——我没法试炼人性。至少现在,从你身上我没有看到高尚、宽容,或是耐心,我看到的是,你连怎么定义你和她的感情都不知道,你只是散漫地对待这一切,拿捏着她的真心。
    “你不明白,她迟钝得甚至理解不了亲情,因为她十几年来一直是被放弃地活着的,所以她很难和人建立任何亲密关系。就算是我,也是把心掏出来才能撬开她一点儿壳子。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太特别了,如果下一个放弃她的人是你,我想象不到她会怎么样。我太害怕了。
    她说:“所以,算我求你,离她远点儿吧。”
    聂廷昀终于自沉默里抬眸,那双漂亮的眼睛幽深不可见底。
    他凝视了崔念真片刻,长睫垂落,掩盖住所有的阴郁,问道:“万一她情愿被我毁掉呢?”
    “聂廷昀——”崔念真一刹那汗毛倒竖。
    “崔小姐,我不做慈善。她敢来自投罗网,我就敢来者不拒。我再重复最后一次,这是我的私事。”聂廷昀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二十多年来,从没人敢左右过我什么。你,当然也不行。”
    停了停,他按了电梯要下地下车库,看样子是不打算送她的。两人彻底谈崩了,也的确没办法继续交谈下去。进去之前,他挡住电梯门,回身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崔念真怒视了他片刻,只得咬牙道:“我找你的事,还有‘约拿情结’的事,你最好不要和她提一个字。”
    聂廷昀在电梯门关闭之前颔首道:“我记下了。”
目录
设置
手机
收藏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