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6章 我来与你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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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釉大碗内盛着奶黄的面汤。面汤里浸着软韧的面条，表面漂着几只色泽亮丽的基围虾，还泡了条炸得金黄微焦的不大不小的黄鱼。
一阵暖热的香气袅袅升起，凌小璊忍不住翕动了鼻尖。
她拿起扁平柄的木汤勺，将其放到汤里轻轻搅了搅，舀起一勺汤放到唇边。
浓郁、鲜香、清甜……多层次的滋味在口腔中此起彼伏。很难想象厨师在这小小的一碗面上花费了多少的心思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实在是太美味了！她下意识地又舀了一勺，顺带夹起一撮面条放到勺里。
凌之实单手托腮看着妹妹小口品尝嫩白的鱼肉的可爱模样，脸上带着笑容。
“好吃吗？”
女孩无法停嘴，只得用力地点了点头。
“早听秀儿提过这家店了，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来尝试。”青年又大概环视了周围一圈，“这里的环境也挺不错啊。”
室内的装潢走的是清新的文艺风。白色木纹桌子，复古英文墙纸，各种相框内照片是老板和明星的合影。房梁上还挂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先生，这是你的小黄鱼汤面。”
“噢，谢谢。”正在欣赏店内装修的凌之实回过神来。
他也学妹妹那样先喝了一口汤，鲜浓馥郁，果然不同凡响。这味道少说也甩了学校食堂五万四千里。
兄妹二人大快朵颐，十几分钟后便各自解决掉了一整碗。
“味道确实棒。价格三十块左右，也还算亲民。嗯，下次还来。”
走出店门后，女孩回头看了眼镶在满院绿植上方的招牌，暗暗记住了店名。
……
和来时乘滴嘀不同，这次凌之实选择带妹妹坐公交车，理由很简单——
“看那边。”凌之实拍拍小璊的肩膀，指向一个方向。
凌小璊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一根巨大的桥柱立在高架路的交汇处，表面的龙纹腾云驾雾，浮雕栩栩如生。
“这是沪海市有名的‘龙柱’。有关这里的传说在本地流传甚广，几乎每位搭车路过这里的外地游客都会询问司机。而司机便会再告诉他们这个耳熟能详的传说。”凌之实像导游一样为妹妹讲解道。
公车驶近龙柱，黑夜中的它金碧辉煌，华美而又大气。细细望去除了龙以外，还有日、月、凤等多种古朴质实的神话元素。
“传说？是什么呢？”小璊好奇地道，视线没有离开龙柱。
她感觉那些龙的眼睛炯炯有神，就像是真正的活龙一般。
凌之实想了想，道：“有一种说法是曾经这里——也就是延州路与渝庆路的交会处，要增修锦城高架路。可当工人们即将打下最重要的中心立柱的桩基时，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到要求的深度。”
“一开始众说纷纭，有说地质太硬的，有说机器不行的。但到最后大多数工人居然都同意了一种奇异的说法，这里的地下是‘龙脉’所在。不请走栖息于此的‘龙’，没法建桥。”
“起初施工方的头头并不相信这种说法，可工期一天天的停滞，他只得无奈的去寻访了一位高僧。没想到高僧施法过后，桩基打入地底真的畅通无阻。”
“于是施工方听取高僧的建议，在这根中心立柱上雕了龙纹，使其成为‘龙柱’。以期在龙灵离开后继续起到滋养‘龙脉’的作用。这就是它的由来。”
女孩听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在意凌之实末尾的补充：“呃，这只是民间传说，我们还是要以官方的说法为准。”
龙……听说好多东西都有对应的五行，那之前住在这里的小龙属什么？嗯……既然它在地底生活，那它一定属土吧！小璊浮想联翩。
她这样就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过了好些分钟才回过神来，重新望向窗外的风景。
不一会，她就指着桥的另一边惊喜地道：“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喷泉？”
凌之实眯着眼睛望去，夜幕下朦胧的光晕糅着水雾升腾，在远方的地面处隐约可见。
“好像是的。让我看看糕德地图……噢，我们经过的是沪海人民广场，那里的确有一个大型的音乐喷泉。”
听到“音乐喷泉”这几个字，妹妹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期盼神色。
啊这……今天的行程计划里可不包括这一站啊……
凌之实只得装作没看见，伸手打开车窗自言自语道：“上高架路了，透透气吹吹风也不错。”
靠窗的女孩撇了撇嘴，但还是看着窗外并竖起耳朵，努力想要听到那边喷泉扩音器外放的音乐。
一片喧嚣的宁静中，公交车缓缓穿梭过车海。
明朗的夜空下，璀璨的光彩交织于浮掠而过的一幢幢楼宇，万千的灯芒洒落四方，每一点都似萤火，却又汇聚成人世的斑斓的洪流。
“这就是沪海的魔力，这就是它的美啊……”凌之实感概道
。
在一年前凌之实有很多的大学可以选择，甚至选项里囊括了清北。但他还是来到了复日，原因无它，只因复日在沪海。
“前面就是外滩了，我们来得足够早，应该能赶得上灯光秀。”
沪海外滩的灯光秀远近闻名。每年的元旦左右、国庆期间都会有大量的人涌向这里，隔岸观赏绚丽的灯光。
凌之实此前已经看过一次了，就在今年年初时和何其秀一起看的。
到站下车后，兄妹二人并排行走，走了没几步凌之实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
凌小璊疑惑地看着哥哥。只见他往远处的路口瞅了瞅，“嗯，看起来现在人还不算很多。”哥哥转头问道，“你饱不饱？”
哥哥又要请我吃好吃的？于是小璊忙道：“不饱不饱，再吃一些也完全没问题！”
“你个小馋猫，我不是说吃的啦。我说的是要不要买点东西边喝边看灯光秀。”
“喝？喝什么？”
“附近有间奶茶店，我们去瞧瞧怎么样？”
“好呀好呀！”小璊连连点头。
平时哥哥总是叮嘱她不要喝太多像奶茶这种含糖量高的饮料。但既然哥哥自己都主动提出来了，她也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那就走咯。”凌之实拉起妹妹的手，调头走向来时的路。
……
十几分钟后。
青年与女孩大手牵小手，走到了外滩的广场处。
微黯的空地上人潮涌动。柱状的白瓦灯在护栏边整齐地耸立，白光投在人身上，在他们的后方组成一大片昏杂的剪影。
“有点暗。”小璊皱了皱眉。
“等下灯光秀开始时会亮堂很多的。”凌之实道，“先试试这杯‘血糯米’奶茶吧。你喝不完的话就给我哦。”
刚喝了第一口，凌小璊就明白了哥哥先前的话的意思。奶茶中加有好多甜甜糯糯的黑米，混杂着奶茶好像一大杯装的甜品粥。
怪不得就买一杯……她想到。
为了找个好点的位置迎接等下的灯光秀，兄妹俩只得向上方的观景平台走去。
走到人群之中，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什么叫“人山人海”。此时的小璊，感觉自己被周围人们的嘈杂的声音弄得有点晕乎乎的。
“握紧我的手，跟紧我。”哥哥严肃地道，“这里人非常多，不要走丢了。”
“请广大市民群众保持间距，文明有序地观看，以免发生意外，谢谢！”一阵扩音喇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周围人群稍稍安定了几分。
凌小璊看向那个方向，只见阶梯处数名身穿警服的大人在引导人们依次按顺序地往上走。
“每年到了灯光秀的时候都会调来大量的警力执勤……为的就是避免事故的发生。唉。”凌之实对妹妹道。末了，他好像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
观景平台处的人虽多，但要比广场处的人群有序许多。因为这里的警察叔叔更多，每个人都手持对讲机，神情严肃。
凌之实和小璊是幸运的。在他们上去后没多久，平台阶梯处就因人员饱和而限制放行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找到了一个中间偏左的边缘位置，可以欣赏到下方流动的浦江。
“呼呼！”江滨的晚风稍稍冲刷了他们刚才挤过人群的疲惫。小璊扒着护栏，兴奋地道，“风好大，好凉爽呀，哥哥！”
“是啊。小心别吹感冒了哟。”凌之实温柔地道。
忽然隔壁出现一个声音：“后生，这位是你的妹妹？”
这是第几次了……凌之实看向那边，礼貌地微笑道：“嗯，是的。”
只见一位戴着墨镜的头发斑白的大叔端着一台看着就造价不菲的dv，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们。
“你们运气挺好啊，这么晚来还能占到这么好的位置。我可是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在等了。”他道。
“您是来摄影的？”
“嗯，灯光秀这种这么热闹的活动，很值得一拍呢。”大叔又开始摆弄手中的相机。他抬起头来看向凌之实，“你们要不要拍几张？”
“呃……”还没待凌之实回应，小璊就抢先一步答道：“谢谢叔叔！叔叔为什么晚上还戴墨镜呢？”
“行，我这就给你兄妹俩拍。”大叔爽朗地笑道，“至于戴墨镜的原因嘛，我眼睛有点问题，不能直视太明亮的光线。但是拍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们放心好了。”
他退后两步，举起相机。凌之实连忙站直，妹妹咯咯笑一声抱住他的手臂。
“来，摆个pose！3、2、1……”
“咔嚓！”清脆的快门声响起。
大叔连着给兄妹俩拍了得有快十张才罢休。拍完后，他把dv递给凌之实：“喏，怎么样？”
凌之实本来没抱什么期待，此时却被震撼到了：“好厉害！”
画面中的青年和女孩在远处灯光的照射下光彩动人。女孩亲密地搂着哥哥的手臂，青年脸上浮动着幸福的微笑。二人的背后是浦江对面的东方明珠，作为背景更衬托了主角的美好。
凌之实不是混摄影圈的，不懂什么构图也不了解什么光影。但是这位路人大叔的摄影功底肉眼可见地强，这令他感到非常惊喜。
凌之实把相机交给小璊，任由妹妹在一边赞叹：“大叔您居然这么会拍照！”他由衷地道，“您是干这一行的吗？”
“哈哈哈哈哈……不是的。只是工作比较闲，业余时间经常在市里到处逛着有啥拍啥而已。”大叔颇为得意，乐呵呵地道。
凌之实脑海内攸然闪过了一道灵感，他稍稍犹豫了几秒，还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个……大叔，我是个哗站的up主，就是拍视频的。我现在想要录制一段vlog，请问我可以将您拍入视频里吗？”
“啊？呃……这个……”大叔的视线好像有些闪躲，看向了凌之实身后走动的人群。
凌之实此时又觉得自己的请求有些突兀了，抱歉地道：“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没想到大叔按了下墨镜框，道：“其实……也没问题。只要视频中不出现我的真实姓名就可以了。”
我也不知道您叫啥名字啊……凌之实心里吐槽了句。“要不要给您打个马赛克？”
“没关系，我戴着墨镜呢，谁认得出我。”
既然大叔都同意了，那凌之实也不磨叽，摸出手机开始录制：“我们正常聊天就可以了，拍完后您有什么不想要的片段就告诉我，我回去后给您剪掉。”
凌小璊站在哥哥旁边，好奇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您是本地人吗？”
“是啊。我祖上六代都在沪海。”
“您在摄影这个爱好上花了有多久了？”
“呵呵……得有十几年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沪海走街串巷，拍拍建筑、风景和美食，还有一些有趣的人。倒也借此结识了好几位朋友。”大叔看了凌之实一眼。
凌之实很自然地将镜头转到了dv的屏幕上。大叔挑出了好多张他喜欢的作品，一一展示给旁边的青年。
“这张是和平饭店，白天拍的，视野很好。它都多少年了，依然是这样气派啊。”
“噢，这张是在崇明岛上拍的。傍晚时分的晚霞落在码头，这种美景让人忍不住记录下来。”
“嘿嘿，这张拍的是在佳家汤包的晚餐。那天下班后本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还是排了很久的队。不过当看到这些美食端上桌来的那一刻，看到它们逸散的热香，便觉得值了。”
越和大叔对话，凌之实就越能感觉到大叔对沪海的热爱。
一个人，如果不是如此地热爱一座城市，是没法做到如数家珍般地道出这城市的一草一木，一食一饮，一颦一笑的。
“最后，冒昧地问您一句，是什么让您如此热爱沪海，并用摄影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
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一开始摄影的原因只是从我阿爷那一辈开始他就用照片来记录沪海，留给后代很多珍贵的老照片。年轻看了那些相片后就想着还是传承下来的好，于是端着台相机就开始拍了。”
“……后面发生了很多事。但相机从未离开我的生活，我还是坚持着拍了下来，也愈来愈喜爱摄影了。我想，我现在也许能理解阿爷的做法了。”
“我们拍这些相片，不是为了攫取什么利益，只是想要尝试留存下这一代人的回忆，承载这一座城的时光，仅此而已。”
听了大叔的答复后，凌之实久久无法开口。过了良久，他才道：“谢谢您。”
“不不不，后生你过奖了……”大叔连连摆手。
“哥哥！灯光秀开始了，快看呐！”凌小璊惊喜地道。
凌之实抬起头，望向浦江对面。只见一道紫光冲破天际，紧接着动感的音乐响起，上百道光芒划过夜幕，蓝黄赤橙各色起舞。一时间，观看的人群们仿佛都沐浴在了光的海洋中。
“真美啊……”凌之实情不自禁地赞道。
“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新颖。创意也在伴着科技进步。”大叔点点头，再次端起相机开拍。
就在人人都沉浸于灯光秀之中的时候，凌小璊却看着哥哥的脸庞怔住了。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感受。
哥哥总是站在光芒之中呢，一直都是这样。
……
……
……
留完微信后，大叔微笑着与偶遇的兄妹俩挥手告别。
待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对着旁边路过的陌生人低声道：“出来吧。”
陌生人脱下兜帽，垂下利落的短发，露出张精致的脸颊。
“阮叔，你怎么在这？出来散心吗？”
姓阮的大叔叹了口气：“这回可不是散心，现在是工作。今晚外滩人那么多，作为‘观测人’我自然需要过来看一看，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不是还有很多城市安全组的人么？”
“小刘啊，现在是十月了，也该到他们去看护水龙灵的时候了。这期间内，市内的大多数事务都得我来处理。”阮叔道。
他往兄妹俩离开的方向瞥了眼：“不提这个。说起来，那兄妹俩都是你的保护目标？”
“就只有那个哥哥。他不久前触‘灵’了，到现在都没事。估计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是‘附灵者’了。但这小子不知道干了什么，与‘半面’扯上瓜葛，导致经常被一些小狗仔跟踪。上头又莫名很器重他，二话不说就改了他的编制，还派我去贴身保护。”刘漓澽语速飞快地道。
“呃……”阮叔用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好吧，你现在还要去履行你的职务是吧？”
“对啊，任务结束后再来找你吃一顿，我请。拜拜~”刘漓澽说完这话后几个腾跃就窜不见了人影。
“这孩子……”阮叔无奈地笑了笑，继续低头整理刚才拍的相片。
整理了一会后，他忽然按下了快门。
奇异的现象出现了，周围的场景与人都恢复了几十分钟前的样子。但是路过的人们好像一无所知，继续走在各自的路上。
又亲眼看着一个小孩穿过了站立不动的老爷爷，对此阮叔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明白这些凝滞的人与物都是虚影，只是简短“回忆”的一部分。
“不能曝光太久……赶紧观测完吧。”
大叔走入黑暗，徒留脸上的墨镜在黑夜中反射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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